125.一國二相

未央是個聰明人, 一看淺亦禮如此裝束也知他是有意隱瞞其身份,想必是專程來探這位於公子的。

這位小皇帝如今比以往更是勤勉心機,終日想培養自己的勢力, 朝中權臣已被更替大半, 稍與未央走近之人都尋了藉口打發, 似有要架空他的意思, 只是他眼下依舊手撐兵權, 才未敢太過。

但好在未央不是吃素之人,不動聲色隨他擺弄,只神不知鬼不覺的繼續暗中安插, 孰不知這新人之中亦有他的心腹。

如今此二人是面和心不和,暗底裡勢同水火, 兵刃相見是早晚之事。

淺亦禮心裡納悶, 這淺未央爲何來了駙馬府上, 都言他倆並不合心,卻偏生選在嚴肖染生辰之日尋訪是爲哪般, 難不成此二人已有了些交情。

真真是冤枉了嚴肖染,他亦是不解,這攝政王爺從來對他不屑,湊着這個日子來想必是巧合,定是有要事來問, 一面惶恐淺亦禮因此對自己起疑, 便越發有些悶悶不快。

白於裳心有緊張卻未顯露於色, 執筆的手稍覺僵硬卻好在已穩住了情緒, 只自顧繼續描筆。

這幾人之中最自在的當數未央, 他甚不以爲然,掀袍坐在白於裳邊上的空席上, 輕描淡寫道:“本王的馬車在不遠處出了事故,到駙馬府上討杯酒喝暖暖身子未有打擾吧?”

“方纔還詫異王爺如何會紆尊降貴來我府上,原來是馬車故障,我這就吩咐幾個下人去瞧瞧。”嚴肖染佯裝熱心,隨即便起身往外頭去吩咐幾個下人幫忙,又交待多備些酒菜,纔回轉身子進來屋裡坐下。

淺亦禮心有疑惑便想試探,各打望嚴肖染及未央一眼,漫不經心道:“我還以爲王爺也是來祝駙馬之生辰的。”

“今日是駙馬生辰?”淺未央一臉詫異,而後笑言,“本王並不知,還請駙馬見諒未帶什麼禮。”

“千萬不必。”嚴肖染哪裡敢收淺未央的大禮,他不要自己的命就是萬福。

“本王今日來更是要爲舍妹討一樣東西,還望駙馬從中言說兩句。”未央直言不諱,也不怕淺亦禮聽着取笑。

嚴肖染蹙眉,當下便曉得所謂何事,似有些爲難道:“那副畫作已被衛大人定了,還請明辰公主另挑一副吧。”

駙馬開的畫樓生意極好,總有達官貴人朝中權臣來挑畫,前兩日有一副白玉蘭圖同時被衛子虛及明辰公主相中,且各不相讓,已爲此吵了兩日。

且,不止這一副,所有衛大人看中的,她明辰公主一一說好,全要搶在他前面奪去。

是人都有些脾氣,衛子虛讓一讓二再讓三,卻不肯相讓這第四次,此二人便擡了槓。

未央也知是自己妹妹無理取鬧,但她那脾氣誰攔的住,往淺亦禮那裡深望一眼,便有些無奈道:“既不肯相讓,明日便叫皇上作個主罷。”

淺亦禮的嘴角微搐,不動聲色端盞飲酒,暗忖這幾日還是不見淺未辰爲妙,免得這位姑姑又叫自己頭痛,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裡是搶畫,分明就是想搶人。

白於裳豎起耳朵也聽着稀奇,想必衛子虛與那位明辰公主之間有些趣事,卻不好多言相問,只在畫上又添了幾筆便收了手,蓋了印後對嚴肖染道:“畫已成,還請指點。”

淺亦禮頭一個起身去瞧,對白於裳不惜讚美之詞:“果然是佳作,這梅花圖別有風情,似是位美人在含羞訴情。”

嚴肖染生怕淺亦禮要搶了去,便說:“多謝於公子相賜,我即刻就叫人裱起來。”而後便喚下人進來將畫拿走。

未央對畫不感興趣,只輕撇一眼,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於公子絕非浪得虛名,確實畫技非凡。

“駙馬這是要往畫社裡去開價?”淺亦禮一面玩笑一面又坐回席上,見嚴肖染似有不解,便又自顧打趣,“若是要出價,在下願出黃金百兩。”

嚴肖染這才聽懂,連說:“收藏之用,並未打算相讓的。”

白於裳雖不想過於着急,卻以爲眼下是個再次相見的機會,便道:“若說賈公子歡喜於某所作,那便再作一副送及,以爲相見之禮。”

淺亦禮嘴角微揚並未作答,只端起桌上玉杯輕搖裡頭的佳釀玩弄,忽而輕嘆:“說起這相見之禮竟叫我想起一個人來。”

未央只一旁靜聽嘗酒,對他們這套根本不屑,且白於裳亦是懶得問,倒是嚴肖染有些好奇,問:“是什麼人還值得賈公子記掛在心?”

“是一位甚有趣之人,也不過相處幾日,一番見解與於公子頗爲相似,故此想起了她。”淺亦禮說的模菱兩可。

白於裳不敢接言,只低眸緊抿紅脣,而未央卻好似猜出了幾分,當下便有些不悅,他最厭惡什麼見面之禮,某些人總愛亂贈絲帕,卻又因“頗爲相似”一語有了些興致。

嚴肖染並不知情,但見淺亦禮未有要言明的意思,也未在追問,只叫吃菜用點心。

未央似是問的漫不經心:“於公子不像是淺蒼人士,從何而來?”

白於裳當即放下手中杯盞,正經答:“在下梧棲人士。”

“哦?”未央一解方纔無聊越發生了好奇之心,手上端茶盞的動作稍一頓滯,又道,“如於公子這般才情容貌不出名亦是件難事,本王在梧棲數年,卻也未曾知曉,難不成於公子是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閨中秀男?”

這話聽着好生諷刺,但在梧棲卻是平常之事,但凡大門人家的公子以藏在深院爲榮,不顯山不露水,自然不爲旁人所知。

白於裳早知自己要與未央正面交峰,心中早有了說法,只不急不徐道:“我自小傍山而住,從未去過京都,故此王爺未曾見過亦是平常。”

“於公子舉手投足都是儒雅風範,且又精通人情世故,實在不像獨世而居之人。”未央冷笑,淺抿一口佳釀,甚是不信。

淺亦禮亦是不信,他早已命人暗查白於裳的底細卻總是斷在中途,眼下也有興趣聽她親口言明。

白於裳暗罵未央這貨就是歡喜尋自己麻煩,卻還是耐着性子道:“父母常言世俗多有是非,局勢又不利男子,倒不如閉門修身養性纔是正經,故一直居住山中遠離世外紛擾,只與幾位至親往來,直至雙親亡故,又思量淺蒼重用男子,想必是施展才華之地,便來了此處尋條生路。”

“哦?”未央微眯起雙眸,稍作沉思,又問,“你此番是獨身一人進的淺蒼?”

“與兩位兄弟結伴而來。”白於裳有一說一,並不想扯謊。

“他們現今何處?”

“如今已與他倆各奔前程,宮內宮外二路人。”

“他倆亦是梧棲人士?”

“並不是。”

“那你與他倆是如何相識的?”未央一言接一言,似是不叫白於裳喘氣。

“草民出海之際受難被他倆所救,從此他鄉變故鄉。”白於裳屏息出言。

未央想她所言與瑞英告之相符便未在多問,只輕笑起來:“好一句他鄉變故鄉啊,而今你亦是遠涉他鄉。”

“此處便是草民之故鄉。”白於裳連忙接言,見淺亦禮及未央似有不解,便又道,“如今淺蒼與梧棲爲一國,自然是草民之故鄉。”

未央最不屑的就是這些個冠冕堂皇之語,只拈杯飲酒未在出言。

而淺亦禮聽着卻以爲她識時務,又覺得方纔一言一答太過嚴肅,剛想換個話頭卻見牆角架子上掛着一柄長劍,問:“如今這劍是被公主拿來鎮宅所用?”

嚴肖染斜眸而視,道:“公主說放在此處最妥當不過,可擋些煞氣,又可日夜思念先帝。”

這話說的好不害臊,她淺亦月曾幾何時在駙馬府上歇過腳,她日夜寵愛那幾個面首還來不及,哪裡有功夫思念先帝,叫淺亦禮也對她不能直視,往未央那裡打望一眼,明知故問道:“此劍乃是第一鑄劍師所造,亦是他身前所鑄最後兩柄,其中一柄好似就在攝政王爺手中吧?”

“確實在本王身上。”未央大方承認,此劍天下一絕,故常配其身,他亦是懷念與先帝鬥劍之時,似是觸動到懷傷之處,輕嘆,“想當年先帝甚是歡喜與本王比劍,如今卻是寂寞了。”

“王爺劍法精妙,想必除了先帝再無其它對手。”淺亦禮這話說的似有無奈,想當初先帝將政權放心交由未央手中,懇切他定要保住自己之權位,而今卻成了威脅最大之人,實在叫人頭痛。忽而又側目問及起白於裳:“不知於公子可會使劍?”

白於裳恭敬作答:“略懂一二。”後又大膽出言,“若是王爺不嫌棄,草民願陪王爺鬥劍。”

淺亦禮甚覺欣慰,暗忖此人真真懂得察言觀色,他正有此意。

未央微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帶些譏諷之色,他深知白於裳是想在淺亦禮面前出風頭,那便如她所願,說:“本王願意賜教。”而即起身往屋外去。

嚴肖染蹙眉凝視白於裳,又打望一眼淺亦禮,只得從架子上取下長劍交給她,小聲囑咐:“小心些。”

外頭白雪如梨花般漫天紛飛,肆意任性的傾落在正面相視的二人身上。

好一副俊俏公子對峙圖。

淺亦禮嘴角微揚,立在廊上瞧的有趣,而嚴肖染卻甚有擔憂。

白於裳持劍拱手作揖道:“王爺,請。”

未央動作極爲瀟灑的抽出腰間軟劍,直指白於裳,道:“刀劍無眼,於公子可要用盡本事纔是。”而後便直直往她面前刺過去。

此二人雖容貌不分上下,但這劍術卻是未央高勝一籌,他劍劍刺中要害,動作俊朗英氣,似起舞一般令人眼花撩亂,且招招都可致命。

幸而白於裳雖劍法平平但輕功極好,步步精妙,退閃有度,可時間一久終究有些招架不住,隨手摘了梅花便往面前人兒那飛去,已助自己歇口氣,卻還是抵不住那冷劍的來襲。

未央今日不想見血,往後躍身收了劍,只見他提起的兩指處正是白於裳方纔飛過來的梅花三朵,笑說:“於公子不竟畫好,連劍法亦是上乘。”

白於裳微微喘氣,而後拱手作揖,道:“草民謝王爺手下留情,實在不該班門弄斧。”

淺亦禮卻以爲白於裳的劍法不過差了未央些許而已,心中便越發想對她倚重,擡手擊掌,說:“好劍法。”

嚴肖染見他倆停了手才長鬆一口氣,吩咐下人上前伺候。

淺亦禮莫名心情大好,原說還想在閒聊一會,但見宮中來人便只好離府回宮處理要事,而白於裳亦不願與未央多呆,也尋了一個藉口離去。

如此,屋內便只有未央及嚴肖染二人,長長一陣緘默,鬧的屋內氣氛陰冷,似是各有心思。

“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爺爲何事而來?”嚴肖染終忍不住先啓言相問。

“還請先生算一卦本王王妃的下落。”未央這口氣算不得請,像是在命令。

嚴肖染低眸冷笑,帶着些不屑之態,道:“王爺從來都是信自己之人,對鬼神之論一向嗤之以鼻,如今叫嚴某算卦豈不是多此一舉。”

“想必你早已算過了吧。”未央冷嗤他。

“算過了。”嚴肖染面無聲色,而即字字鏗鏘,冷血無情,“她已死了,香消玉殞,再不能復生了,從此世間再無白於裳,再無芸汐。”

“你欺騙本王便是砍頭的大罪!”未央怒了,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都握成了拳。

嚴肖染卻並不怕他,只不慍不火道:“我如今與王爺平起平坐,且又未打妄語,如何定我的罪?”

“她不會死的,她尚在人間。”未央此刻雙眼泛紅,只因太過憤慨嚴肖染所言,他不信他會看錯,當日那具屍體定不是白於裳。

“還請王爺節哀順便,倒不如珍惜眼前人,身邊兩位側妃亦是才貌性情絕佳之人,再者這天下多的是女子要對王爺以身相許,何必要爲她執著如此。”嚴肖染似在勸慰,見未央低眸不語,又說,“恕我直言,王爺今生與她緣份已盡。”

“就算她真的死了,本王亦不介意做她正夫,爲她守一輩子寡。且你......”未央帶着些倨傲之色稍一停頓,而後才緩緩切齒道出,“還未有這個資格。”

嚴肖染氣到內傷,差點噴出老血。但轉念一想白於裳如今在自己身邊,便又有了些暗喜,冷笑言:“她若是活着,不定願意嫁給你,而今是王爺趁她死了強行娶她,算得什麼兩情相悅。”

“本王定會叫她心甘情願再嫁我一次,到時你別太傷感,太自愧不如。”未央訖語便起身大步離去。

他越發肯定白於裳未死,否則他嚴肖染憑什麼氣定神閒,想誆他還嫩了些。

嚴肖染從未想到他淺未央竟有這份真性情,但又能如何,他眼下才是真正有機會之人,總有一天會討得美人心,叫這位孤傲自大的攝政王爺碎了心。

白於裳不知此二人有這番脣槍舌劍,她回了自己府上便拆了髮簪梳理,卻見有一朵紅梅順着青絲落於榻上,側目呆呆望了許久,而即直直倒在榻上望着屋頂,喃喃自語:“未央,你最無恥。”

74.一國二相95.一國二相27.一國二相34.一國二相69.一國二相69.一國二相103.一國二相28.一國二相59.一國二相118.一國二相115.一國二相140.一國二相92.一國二相94.一國二相135.一國二相137.一國二相68.一國二相92.一國二相40.一國二相25.一國二相113.一國二相32.一國二相40.一國二相4.一國二相15.一國二相135.一國二相92.一國二相63.一國二相20.一國二相44.一國二相105.一國二相47.一國二相6.一國二相87.一國二相108.一國二相26.一國二相67.一國二相28.一國二相104.一國二相71.一國二相132.一國二相45.一國二相105.一國二相5.一國二相53.一國二相134.一國二相3.一國二相64.一國二相77.一國二相125.一國二相127.一國二相84.一國二相95.一國二相124.一國二相50.一國二相131.一國二相65.一國二相18.一國二相112.一國二相79.一國二相67.一國二相56.一國二相122.一國二相100.一國二相120.一國二相18.一國二相94.一國二相31.一國二相3.一國二相27.一國二相68.一國二相93.一國二相42.一國二相133.一國二相7.一國二相24.一國二相97.一國二相124.一國二相77.一國二相93.一國二相60.一國二相52.一國二相22.一國二相51.一國二相10.一國二相95.一國二相127.一國二相57.一國二相94.一國二相30.一國二相127.一國二相142.一國二相95.一國二相79.一國二相114.一國二相49.一國二相25.一國二相9.一國二相96.一國二相46.一國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