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坐在茶居一品的包廂裡,暢快的同楚蕭夫妻兩人交談。她喜歡楚蕭的博學多才,而楚蕭歷來喜歡江婉沐的好學,對其要求上進一直是鼓勵的態度。儘管他偶爾會嘆息爲何她是女子身,不過回答她的疑問時,還是會從細處爲她一一解說。
楚楊氏是典範的世家女子,行事禮節坐姿喝茶,處處都能感受到她的從容大方。楚蕭一直對她情有獨鍾,從來沒有正眼瞧過,第二個女子。唯一的意外,只有江婉沐這個假小廝的出現。不過,兩人之間相處如兄妹,楚蕭幾乎是以長輩的身份,俯瞰着江婉沐,笑看着她的成長。
楚楊氏初瞧到江婉沐,心裡擔心江婉沐是暗藏的狐媚子。隨着後來見面的次數多,她瞧到楚蕭和江婉沐相處時,兩人端正的態度,沒有一絲曖昧的意思在裡面,她的心漸漸放下。時間久後,楚楊氏心疼起江婉沐的不得已,又喜她的性情直爽,欣慰她由衷的尊敬他們夫妻。反而到後來,她有長嫂如母的心態,對江婉沐許多事情,留意體貼起來。
楚楊氏欣喜的瞧到江婉沐從坐姿到喝茶端杯,件件事情做得優美動人。楚楊氏望着行事端莊的江婉沐,想起她曾經的隨意自在的姿態,她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她笑着對楚蕭說:“小懶長大了。”楚蕭聽她口氣,彷彿是感嘆自家長大的女兒樣。他笑睞一眼楚楊氏,想起當年她的多心,笑着說:“她以後不管怎樣,都是我們兩人的妹子。”
江婉沐打量面前眉目傳情的夫妻。笑嘻嘻的站起來說:“義兄,嫂子,那我先行一步。”楚楊氏忙伸手阻她一下,對外面問:“秀,點心打包好沒有?”外面的秀笑着說:“夫人,早已打包好小懶小姐喜歡的點心。”江婉沐對着楚蕭夫妻行禮,說:“多謝義兄和嫂子的心意。”楚蕭笑着擺手說:“你先走吧,下次如果出不來,也想法子請人送信來。”江婉沐笑着點頭。
江婉沐心情相當愉悅的回到江府,對院子裡迎來的吉言。笑着說:“今天在外面,瞧到你哥哥做事,讓人誇,我聽着高興。”吉言笑瞧歡喜的江婉沐,眉眼之間跟着涌現喜意。江婉沐直到幾天後。吃過中餐,她見到上門的江婉逸和江婉嫺兩人,才恍然大悟的想起。自已那日只記得問禮節事,糊塗的忘記大事,她沒有向楚蕭夫妻,仔細的打聽連王府親事內幕。
江婉沐望着把下人們趕走的江婉逸和江婉嫺。她對一臉着急的吉言,微點頭示意她跟着旁人一塊出去。房內只餘下姐妹三人。江婉逸如同主人一般,走到桌子的主位坐下來,她伸手點點身邊的兩個位置,笑着說:“二妹,三妹,我們難得在一塊,你們兩人隨意的坐吧。”江婉嫺坐在左邊,江婉沐好半天,從角落裡挪到她的右邊坐下。
江婉逸瞧一眼端坐着的江婉沐,對江婉嫺示意她開口說話。江婉嫺瞧一眼木然的江婉沐。說:“三妹,大姐關心你。她剛剛忙完連家的年事,稍稍閒下來。又趕來瞧你,就是想同你說說話。”江婉沐瞧一眼這兩次見面。明顯溫和許多的江婉嫺,擡眼望到一臉諷刺的神色,盯着江婉嫺的江婉逸,聽她冷笑着說:“二妹,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姐。”
江婉逸話裡明顯的警告,讓江婉沐聽後都暗歎。江婉逸自成親後,扮好人的功力減退許多。反而不如她從前在江家時,能靈活的使用,溫存這類的表面手段。那時江婉沐瞧她的行事,深深佩服她如行雲流水般自如的裝好人。現在聽江婉逸對江婉嫺說這話,實在是心機太過外露。
江婉嫺神態不變,笑着對江婉逸說:“大姐,你永遠是我的好姐姐。你有事吩咐,儘管對妹妹直言,我赴湯蹈火都要爲你盡份心力。”江婉沐聽着這般肉麻的話,胳膊上暗起小疙瘩。她面上不敢露出異色,只能恨恨的盯着桌面。
江婉逸打量一眼,這個從小跟在自已身後的庶妹。近年來,她面上順從自已,實際上早對對自已的話陽奉陰違。江婉逸瞧着長相越來越顯得美的江婉嫺,想着早起時,她望到鏡中那個神色蒼涼如水的女子,陌生的連她自已都不敢認識。江婉逸微微眨眼,掩去她眼裡的失意。
她望一眼低垂眉眼的江婉沐,瞧到她溫順的樣子。第一次覺得當年自已不應該爲情任性行事,結果誤了自已,害了眼前這人。不過,她轉而想起,連子墨身後那個一臉溫順的女子。她望着眼前的江婉沐,眼裡恨意暗生。連子墨當年在她面前流露過內疚的神情,覺得自已虧久了江婉沐。江婉逸一直牢記得兩人情深熾熱時,連子墨說:“婉沐性情溫順,你是大姐,你幫她一些。”
江婉逸眼裡的恨意,讓江婉嫺瞧後,暗自生驚。她快快的望一眼低垂頭的江婉沐,快快的挪開眼光。這些年,她的日子過得好,夫家雖說是小官之家,家境不是太好。可是家裡長輩性情寬容,親戚們來往親情味濃。夫君待她和孩子用心,還把從前身邊服侍的人散去。江婉嫺只願日子,從此就這樣過下去。她對江家,除去掛念着生母外,沒有別的想念。
江婉逸盯着江婉沐說:“三妹,你可記得當年待你好的大哥哥?”江婉沐依舊低頭,江婉嫺在江婉逸的目光示意下,伸手推動江婉沐,見她擡眼,把那話對她再問一次。江婉沐望着她們兩人說:“我不記得了。”江婉逸給她這話氣得頭頂生煙,江婉嫺笑着對江婉沐,引誘的說:“你再想想,他還教你認字。”江婉沐這下記起來,大聲音叫道:“那是大姐夫。”
江婉逸聽這話神色緩和,她笑起來說:“他一直惦記着你。”江婉嫺聽這種話,臉色大變,這話要傳出來,江家女兒的名聲,還要不要?她的眼中有着憂疑,強自笑着說:“大姐夫人好,原來還記得三妹。”江婉沐對江婉逸的話,卻沒啥大的反應,對她來說,連子墨與她是不相干的人,惦記和不惦記,都沒有區別。她只是沒有想到,江婉嫺這次沒有跟着落進下石。
江婉逸一次又一次聽到江婉嫺說着不順心的話,心頭火旺起來,對她笑着說:“二妹說得對,他一直記得三妹。上次我們同三妹說的秘密,現在距離三妹的婚期沒幾月,你爲了三妹妹好,現在說給她聽聽,讓她也能高興些日子。”江婉嫺神色鬱結的瞅着江婉逸,說:“三妹愛出門玩,那秘密不如等到她成親前,我們再來說給她聽。”
江婉逸伸手輕釦桌面,笑着說:“一個呆子,愛出門怕什麼。你放心說,母親既然提前說給我們聽,就沒想過要瞞三妹多久。你比我會說話,你快說吧,一會你還要回家呢。”江婉嫺想到家中的孩子,望着江婉沐的眼神,冷硬起來,她開口說:“三妹,我和大姐是一心爲你好,不想瞞你那樣的消息。可是,我擔心要是同你說後,你到時一走了之,祖父和爹爹兩人,饒不了我和大姐兩人。”
江婉沐強忍着心裡的衝動,一臉木然的對江婉嫺說:“二姐,你們爲難,就不要說。”江婉逸乍聽笑起來,對江婉嫺說:“你說再多話,這個呆子也聽不懂。你把連王府親事的秘密說穿,這呆子只怕也不明白。你何必想東又想西,她這些年,都沒有跑丟過,證明她沒地方可跑。”
江婉逸這話說到實處,江婉沐最初想過要走,後來才知寧朝的法規,對未出嫁的女子,極其的不平。自已一走,就會是永遠的黑戶,將來成親生子,都是相當的難。如果是那樣,不如留下來,等着嫁人,等着命運推她往前行。
江婉嫺低頭說:“連王府和江家商量決定,連王府的嫡三子,願意娶你爲正妻,不過是以三年爲期。三年時間一到,王府便會給你一紙休書,放你自由行事。”江婉沐細想起曾經聽過的事,聽說君上對古老的世家名門,再一次有心想重用,可惜那些人家的嫡系子弟卻不肯出仕。
江婉逸一直盯着江婉沐打量,見她神色不變,眼神定定的盯着桌面。她的嘴角泛起笑意,站起來說:“三妹,你至少可以過三年的好日子。這親事,對你這樣的呆子,還是相當的值得。還有,你不要暗自打着歪心。你沒地方可跑,你還是乖乖的數着日子,好好的嫁人。”
江婉沐想着三年爲期,那時自已年紀不過十八,有了自由身,可以爲自已好好打算一番。江婉嫺緊跟着站起來,她走到江婉逸的身後,聽她笑着說:“未曾想過,有一天我們姐妹兩人,竟然會成爲妯娌。可惜,換誰做棋子不好,竟然是一個呆子樣的人,進王府享受榮華富貴三年。”江婉逸和江婉嫺走後,江婉沐卻覺得這消息,對自已算得上是一個喜悲參半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