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非常的寂靜,爬在院牆上觀看的人和擠在院子門口的人,在方正說完這話後,同時屏氣凝神的等候着方正爹孃的回答。江婉沐的目光,掃過滿臉驚喜交集神色的碧綠,她又微微低頭瞧見那個大的男孩子,他擋在自已孃親和弟弟的身前,那雙小手握緊成拳頭,他警戒防備的瞧着方正爹爹這方向。
江婉沐的目光在那孩子臉上停留一瞬,便移開過去,那樣的神色,分明是受過傷害的神色。方正爹孃在這幾年裡面,一心只顧着自已的恩怨痛快,竟然忘記身外最親近的人,由着別人藉故傷了人,而這一切的事情,都入了那孩子的心眼裡。
江婉沐望見吉言木木然的瞧着自已的雙親,神色裡還是有着迷惘不解,彷彿瞧不明白眼前的人和事。只有方正的臉上,露出痛快淋漓就要解決麻煩事情的表情,他的目光坦蕩的來回打量着雙親。碧綠這時已從院角走了出來,手中提了兩條短凳子,一條放在方正孃親身邊,她開口說:“母親,你坐下來說話吧。”方正孃親的眼光,掃向自家媳婦溫和的面容。
碧綠把別一條凳子放在方正爹爹的身後,她開口說:“父親,坐吧。”院子裡只有她在行走,她又提來好幾條凳子,無聲的招呼着院子裡站着的人坐下來。江婉沐從她的手裡接過凳子,由着她順手把刀子接過去。江婉沐提着凳子走到吉言的身邊,拉着她一塊坐下來,在她瞧過來。要發出低低的哭泣聲音時,低聲說:“忍着,你哥哥這一次再不去解決這件事情,以後不會有這樣好的機會。到時只能忍無可忍時,只有兩敗俱傷,你們一家人便要跟着那個賤人一塊完蛋。[ ]”。
蘇歡夫妻也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花兒湊到吉言的耳邊,低聲說:“吉言,你爲你兄嫂一家想想吧,那個女人已經瘋癲了,你爲了你爹孃,難道一點不害怕他們會傷了兩個孩子嗎?”花兒說完話,給蘇歡拉着坐下來。等到碧綠從院子門外進來時。她拉着三個孩子坐下來,吉言突然站起來,那凳子一邊倒去,江婉沐的身子跟着一歪,花兒和那個大的孩子。兩人同時伸手,江婉沐重新坐穩下來。
江婉沐笑着看向那個大孩子,用大拇指衝着他比劃下,同他低聲說:“你姑姑剛剛是不小心,她不記得提醒我,她要站起來的事情。”花兒在一旁心有餘悸的低聲說:“我瞧着她已經給她爹孃鬧得有些神不守舍。”吉言這時已經衝到方正的身邊,她開口問:“爹爹,孃親,你們是不是已經無法合好了?”她這話一出口。院子裡外的人,都發出感嘆,立時‘唉’聲一片,院子外的人,有婦人忍不住開口說:“這位娘子,你不要做夢了。
我們這幾年聽他們吵來吵去。都覺得他們已經和生死仇敵一般,你說這樣的兩人,如何能合好如初?你不如勸勸你的孃親,讓她放下變了心男人,乾脆利落的跟着你兄長一家人安穩過日子,讓她不要糾纏你那個貪圖年輕美色的父親。你兄嫂這些年不容易啊,兩人忙裡忙外掙銀子養家,還要擔心家裡面有人要害自已的兒子。”那個婦人的話停下來,竟然有不少的應和聲音響起,“大嫂子這話說得是實在話。”
“方爺夫妻兩人日子過得不容易,這樣只知爭風吃醋不管兒孫的雙親,哪值得他們這般去孝順,方爺早要想明白,這樣拖下去,遲早讓那女人害了自已的兒子。[ ]”“是啊,那孩子說不定就是她自已害的,要不,頭天瞧着有說有笑,怎麼第二天就會生重病沒了?”江婉沐聽着大家的話,打量着碧綠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她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想來心底是早不想去搭理這對不明白的雙親,可是又熬不過方正的心意。這羣衆的眼睛到底雪亮,人人隨口說說都能說到一些真相。
方正孃親單坐一張凳子,她眼睜睜的瞧着方正爹爹坐在小半邊凳子,把另外大半的凳子讓給那個年輕婦人坐下來。她聽着女兒的問話,她沉默許久後,突然間發出尖尖的嘲諷笑聲,開口說:“他已經給那個賤人迷得不知自已是誰?我們夫妻一場,我從嫁他那天開始,一心爲着他去計量,現今反而落得如今這種下場。行,我此生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只不過方家的妻位,我是絕對不會讓人,這個賤人既然一心一意爲妾,那她就讓她生生世世爲妾好了。”
方正孃親說完這話後,她的臉上竟然露出輕鬆的神情,她站起來走到江婉沐的身邊,開口說:“小姐,京城,我是已經沒有那個臉面回去,你瞧在方正和吉言兄妹兩人的份上,讓我在有生之年,能呆在你中南的宅院裡面,順帶也好幫小姐打掃下院子裡面的灰塵。”江婉沐打量她臉上的神情,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江婉沐的話說完之後,方正孃親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她轉瞬間彷彿想明白糾結她幾年的事情。她伸手給兩個孩子說:“大寶,二寶,你們陪祖母去收拾東西,一會祖母跟着姑姑離開。”兩個孩子擡眼去瞧碧綠的神情,見到她點頭後,大的孩子伸手拉住小的孩子,兄弟兩人跟着方正孃親頭也不回的往院子門走。
方正兄妹兩人一直瞧着自家孃親,眼下見到她沒有回頭的神情,方正臉上露出一抹明顯放鬆的神情,而吉言的臉上,反而有着悲愴神色。方正打量自家妹子的神色,他伸手輕拍她的肩提醒她說:“吉言,你有話要同爹爹說嗎?”吉言轉過頭,她望着自已的父親,望到他眼裡的防備神色,望見自已的交親握緊那個女人的手,她對方正搖頭說:“我無話可說,我幫孃親去收拾行禮。”
吉言往外走了幾步,她突然轉過身子,行在方正爹爹的面前,衝着他跪下來行禮說:“爹爹,你以後自已保重吧。”她沒有等到方正爹爹有任何的表示,已自顧自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院子門走。所有面對她的人,都望見她轉過來時,那淚流滿面的模樣,站在院子門口的人,自覺得讓開一條路,瞧着她腳步飄浮往外面走。
“這對賤男賤女,傷天害理啊,好好的一家,就這樣拆散了。”江婉沐第一次親眼目睹這般狗血的場景,她見證一個家的分散,而在當中她還做了最後的推手。江婉沐原本以爲自已心裡會有些悔意,可是她想來想去心裡面都只有痛快的感覺。已經長了濃瘡的地方,只有擠掉裡面的毒素,上藥纔能有些作用。蘇歡夫妻站了起來,江婉沐緊跟着起了身,碧綠一臉欣慰的神情,瞧着方正的背影。
方正的爹爹到了此時,臉上纔出現怔忡的神情。方正已經開口跟他交待起來,他說:“爹爹,既然孃親已經決定要去幫小姐守院子,那我們做兒女的自然是要成全她的心意。我一會去把孃親住的院子退了,而我住的院子,也只付到下月的租金,原本沒想好要不要續約,現在我想好了。既然孃親要住到中南去,我們夫妻爲了孩子們着想,也要厚着臉皮跟去住進小姐的院子裡去,大的孩子可以去學堂,孃親可以幫着照顧小的這個孩子。”
院子外面和裡面要散開的人,聽着方正如同說家常般的說着話,大家都慢下了步子,連同那想爬下院牆的人,現時用雙手攀着把身子重新掛在院牆上。方正爹爹和那個女人的眼裡,同時閃過驚慌的神色,方正爹爹沒有開口,那個女人已經忍不住開口說:“你們不能不管你爹爹。”方正聽她的話,大笑起來說:“我爹爹還用得着我管嗎?他有銀子供養妾室,把一個賤妾養得爬在我們一家人的頭頂。
瞧瞧這個妾時常穿得花紅柳綠,而我孃親和我娘子加上二個孩子,一年四季又添了幾身衣裳?爹爹,你變了,變成一個有眼無珠的人。不過,你生養我和妹妹一場,我自然不能對你完全不管。你住的這間院子,我會繼續幫你續交月租。將來你老得動不了,我自然會出銀子叫人來服侍你。我不管是爲了孩子還是生意着想,已決定以後長住中南,不會再有時間天天上門來看你。你有事情,可以讓人捎信給我。你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我走了,你保重。”
方正站起來,方正爹爹滿臉不相信的神情擡頭望着他說:“方正,你一顆心全偏到她那邊去,你從來沒有想過她那樣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我忍了她多少年,到了這幾年,總算碰到一個待我一心一意的好女人,你們難道都不能夠成全我一回?”江婉沐這行人已走出院子門,聽到方正爹爹的話,都忍不住停下來,傾聽方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