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與杜月笙談事情的時候,吳銘便請他介紹幾位在上海身分比較單純的老實朋友,既和青幫聯繫不大,又和其他勢力沒有過深的牽扯。杜月笙對此很是贊同,便把他的一個同鄉,在公共租界裡開個小店的馬祥生介紹給了吳銘,並且親筆寫了一封信。
也虧了吳銘到得比較快,這個馬祥生是個膽小謹慎的人,現在時局混亂,他那幾個店鋪又生意慘淡,便決定全家遷到美國投靠親戚,手續都已辦妥,就等着把店盤出,房子賣掉了。正好吳銘不僅需要一個落腳點,如果有個職業掩護就更好了,便決定把一間小雜貨店和馬祥生住的房子統統買下,錢不夠就只好讓馬祥生順道到趟香港,由杜老闆給墊上了。看在杜月笙的面子上,馬祥生倒是很痛快便答應下來,並再三說明,此房也是藉助於杜先生才能夠買下來。馬祥生交待了一下雜貨店裡的兩個小夥計,又讓自己的一個上海親戚繼續將剩下的店鋪變爲現錢再與他到美國會合。全家買了船票,不過兩、三天便離開了上海。
馬祥生的住宅是上海最具特色的石庫門房屋。它起源於太平天國起義時期,當時的戰亂迫使江浙一帶的富商、地主、官紳紛紛舉家擁入租界尋求庇護,外國的房產商乘機大量修建住宅。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圍合仍是上海住宅的主要特徵,但不再講究雕刻,而是追求簡約,多進改爲單進。中西合璧的石庫門住宅應運而生。這種建築大量吸收了江南民居的式樣,以石頭做門框,以烏漆實心厚木做門扇,這種建築因此得名“石庫門”。
房子一進門是一個橫長的天井。兩側是左右廂房。正對面是長窗落地地客堂間。客堂寬約四米,深約六米,爲會客、宴請之處。客堂兩側爲次間,後面有通往二層樓的木扶梯,再往後是後天井,其進深僅及前天井的一半,有水井一口。後天井後面爲單層斜坡的附屋。一般作廚房、雜屋和儲藏室。整座住宅前後各有出入口,前立面由天井圍牆、廂房山牆組成,正中即爲“石庫門”;後圍牆與前圍牆大致同高,形成一圈近乎封閉地外立面。所以,石庫門雖處鬧市。卻仍有一點高牆深院、鬧中取靜地好處。
吳銘對這個房子很滿意,住在這裡,不容易被堵死退路,而且他又買了一些木板和釘子,準備在房子的圍牆下設上一圈陷阱,以防萬一。
諸事忙乎完畢,已經過去了五、六天的時間。吳銘搬進了新家,這才聯繫了萬墨林,在靜安寺路的皇后咖啡廳見了面。
“原來是張先生。”看過杜月笙的親筆信,這個杜月笙的老管家萬墨林笑着說道:“爺叔交待的事情我明白了。不知張先生需要我做些什麼?”
“萬管家客氣了。”吳銘蠟黃地臉上露出笑容,低聲說道:“請把張大帥的最近的行蹤告訴我。我也好儘快完成杜先生的囑託。”
萬墨林點了點頭,將頭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張大帥不在上海,他現在正在莫干山的別墅裡避暑,如果他回來,我一定轉告張先生。”
“他倒逍遙。”吳銘皺了皺眉頭,沉吟着說道:“那電臺地事情?”
“明天還在這裡交貨。”萬墨林肯定地說道:“以後就用電臺聯繫嗎?”
“通過香港的杜先生,這樣更加穩妥一些。”吳銘點了點頭,“臨走的時候,我已經和杜先生商量好的。”
“好,張先生是穩重人。以後有事情就用那條秘密通話線路找我,爺叔看好的人肯定不會錯的。”萬墨林對杜月笙非常忠心,對吳銘也顯得非常信任。
兩個人又低聲說了會話,定好下次聯絡暗號,便各自離開了咖啡廳。
第二天,萬墨林果然如約送來了一部電臺,並再三叮囑吳銘發報時要千萬小心,防備日本人偵測電波。
韓寒在重慶經過短期受訓後,作爲吳銘的聯絡員來到了上海,化名韓中冰,現在地掩飾身分是《中美晚報》的一名記者。這段時間他很鬱悶,來到上海這麼長時間了,那個王不四竟然沒有跟他聯繫,也不知道那個傢伙是怎麼想的?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早上,他象往常一樣,拿起剛剛發行的報紙瀏覽起來,並沒有抱太大地希望,這已經是他養成的一個習慣了。
“哦。”韓寒眼睛一亮,緊盯着報上地一則尋人啓事,看了兩遍後,他才如釋重負般地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傢伙,終於還是來了,可讓我等得心急火燎。
晚間七點,華燈初上、行人如織的國際大飯店前門,韓寒站在那裡,等着和吳銘的第一次接頭。他擡起手腕看了看錶,已經過了十分鐘,吳銘還沒有露面。
“先生。”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跑了過來,手裡緊緊捏着個紙條,“有個大鬍子讓我把紙條交給你,還說你會給我一塊賞錢。”
韓寒愣了一下,望着小乞丐有些緊張的表情,手裡捏得死死的小紙條,不禁苦笑着掏出一塊錢,將小紙條換了過來。
打開紙條,“事情緊急,明日再見。”八個字呈現在韓寒面前,他將紙條撕碎,興奮化成了失落,緩緩地沿着街道垂頭喪氣地走去。一輛三輪車停在了已經走過兩條街的韓寒身旁,滿臉大鬍子的吳銘笑着招呼道:“韓老弟,這麼巧啊,上車一起走吧!”
韓寒瞪着滿臉笑容的吳銘,好半天才認出來,他還氣得鼓鼓的,不過再三猶豫,還是登上了三輪車。
“嘿嘿,韓老弟,戴上副眼鏡,還真象個文明人呢!”吳銘取笑道。
哼,韓寒生氣地轉過了頭,望着道旁不時閃過的路燈。
“沒想到這車這麼小。”吳銘抱怨道:“太擠了,咱倆還是下來走走吧!車伕,在前面那個道口停下。”
韓寒一聲不吭,還在生悶氣,吳銘也不着急,慢慢地散着步。
“王瑩她們怎麼樣了?”吳銘語氣比較柔和,透出一種關切,“我沒想到是你負責聯絡,你和她們還有聯繫嗎?”
韓寒擡頭看了吳銘一眼,“她們挺好的,上面默許她們組成的別動隊,編入了我姑父的部隊,現在應該正在前線與日本鬼子戰鬥呢!聽說,戰果還不錯。”
“聽說?”吳銘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怎麼一點不關心她呢,我是怎麼教你的。女人得哄…”
“還哄哪?”韓寒撇了撇嘴,“她說了,不要再來煩她,有什麼事等打完鬼子再說。”
“失去信心了?”吳銘皺着眉頭訓斥道:“人家沒把門關死,你就等不了了?沒出息,要是真愛她,就等她幾年又何妨?”
“誰說我不等了。”韓寒急道:“我可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男人,這輩子我還就娶她了。”
吳銘笑着拍了拍韓寒的肩膀,誠懇地說道:“剛纔的事情你別多心,我來的時候聽說軍統有不少人叛變投敵,對你我倒是放心,怕就怕你已經被人盯上,所以……”
“別說了,王大哥。”韓寒笑着打斷了吳銘,“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在上海這麼複雜的環境裡,同志並不永遠是同志,敵人也並不永遠是敵人。你謹慎小心是對的,小弟可沒有半點不滿。”
“呵呵。”吳銘點了點頭,讚賞地笑了兩聲,“說說吧,有什麼合適的目標,咱倆配合,怎麼也得來個來門紅吧,可別跟我說,你這些日子光在想着怎麼娶媳婦呢!”
“哪能呢!”韓寒一聽要行動,興奮起來,“小弟掛着個記者的名頭,到處走了走,看了看,再借助組織上掌握的情報,倒是替王兄物色了幾個好買賣,王兄先聽一聽,選擇一個較爲穩妥的,咱們一炮打響。”
“我對上海的情況不熟,你給我講一講吧!”吳銘笑着說道:“明天你再帶我到處走一走,熟悉一下,踩好點就動手,這些日子可把你給憋壞了吧!“不如到我租的房子去吧?那裡很大,也比較安全清靜。”韓寒建議道:“順便買點酒菜,咱倆好好聊一聊,只聽說你在北平幹了幾票漂亮活,我可是很想聽聽的。”
“買點吃的就行了,酒我是不陪你喝的。”吳銘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想請教你是如何安全的發電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