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少年進入了廢墟深處,若不是文銘拿着撿來的望遠鏡時不時往東方看上一眼,還真不一定能發現那少年。畢竟廢墟太大了,一個人很容易就淹沒在那些譭棄的建築之間。遠遠望去,那少年似在喊着文銘的名字,文銘怕錯過了有用的信息,只得現身。
那少年正在廢墟里亂轉,時不時地大喊一聲“文銘”,突然見看到不遠處的高坡上多出一個人來,倒被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文銘的裝束着實有些兇悍,破衣爛衫,臉也談不上乾淨,全身上下掛滿了槍,笑了笑,然後便朝那少年喊道:“找我什麼事?”
原本被嚇了一大跳的少年竟馬上轉驚爲喜,一邊起身一邊道:“你就是文銘?”
文銘笑道:“現在會有人願意冒充我嗎?”
一想也是,那少年一邊向前走一邊尷尬道:“是飛哥讓我來的。”
“付飛?他讓你來幹什麼?”文銘微皺眉頭道。
“他讓我提醒你,最好趕快逃走,有多遠跑多遠,因爲軍事基地好像派了正規軍來抓你。”少年緊張兮兮地道。
“正規軍?”文銘着實有些納悶,難道之前的不算嗎?
“飛哥說,可能至少有一萬人。”
“我……你說什麼?!!!”文銘總算反應過來,大吼道。
這一次倒沒嚇着那少年,文銘吼過之後,那少年反而催促道:“你快跑吧,飛哥肯定不會騙你的!”
文銘迅速有了決斷,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後道:“好,那我走了,代我謝謝付飛!還有,也謝謝你!”
“不客氣,嘿嘿。”少年撓頭道,卻是一臉的自豪。
“快回去吧,這裡不安全。”
說完之後文銘轉身便跑,要真有一萬人來追剿他,那張師長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但是很顯然,若非實情如此,付飛也定然不會冒險派人進廢墟找他。
那可是一萬正規軍啊,若是還在這傻等着,人家說不定從從容容就把他包了餃子。那幾乎是可以在廢墟中排成一條橫線向前平堆硬把他趕出廢墟的陣容,文銘不得不重視!
但是,一邊向遠處跑着,文銘竟又隱隱興奮起來。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幾個自以爲是的官員、將領暫時擁有了一個龐大機器的決策權,就以爲他們幾個人的意志完全代表了那個龐大機器的意志,他們指哪,就利用那個龐大機器的武裝力量打哪!
文銘始終認爲,他們根本不配!那個龐大機器的武裝力量便是那些官員、將領得以爲所欲爲的根基,如果可以,文銘當真願意將之碾碎,哪怕付出再大代價!
一旦成功,那些官員、將領便成了光桿司令,將不僅僅是任文銘揉捏,而是可以任老百姓揉捏!
文銘暫時不知道這一回具體來了多少人,他也不清楚他能不能將之吃得下,他只知道,他心頭的戰意越來越濃!
硬碰硬,正我所願!
至於單純的狙殺官員,哪個壞殺哪個,文銘在得到綠光以前的確這樣想過,但是現在,他用的卻是一個能一勞永逸的辦法。殺了李局長還有丁所長出來,殺了張師長還有馮團長出來,總會有新領導代替舊領導,背地裡還不一個德行?文銘早就對那些大小官員的道德不抱任何期望,周鯤鵬、二垛、楚寬讓他大體知道了那個階層的人都是什麼樣的嘴臉。既然殺不盡,還不如直接攻擊他們的根基!民心,武裝力量,便是他們的根基!文銘要讓他們失去民心,他們也的確正在失去民心,竟先後動用那麼多力量去捉拿一個原本完全清白的人!文銘要撼動他們的武裝力量,要讓他們知道,不管多少警力、士兵,都不能使他們的意志得已順利執行,至少在他身上不行!不僅如此,他還要儘可能地去削弱他們所掌控的武裝力量,因爲僅僅是他自己不怕他們還不夠,他還得讓那些老百姓也不怕他們。
另外,還有一個很尷尬的問題在這裡。那便是文銘雖然對這世上的很多人很多事很反感,但是他還犯不着去對着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指手畫腳,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閒心。只有當別人惹到他的時候,他纔可以拿出他自己的那一套來,毫無顧忌地使去全力去拼去鬥。楚曉海想害葉小帆,他出了手,楚寬、張師長想抓他,所以他要反抗。這其實是眼下他將自己的那一套道理拿出來的唯一契機,說白了,這件事要草草了結了,那麼他的理念也將無從推行,無法被人知道,他其實正希望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
不過眼下,這個廢墟顯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文銘完全可以想象出這樣的場景:他站在一個高岡上,但見四野開闊,以爲哪裡都能去得,但是一個小時以後,每一個方向都涌出人來,越來越近……
他需要一個更大的戰場,一個即使一萬人也顯得渺小的戰場。
文銘直接從廢墟中向正西方躥去,腳步越來越是堅定。
第二天傍晚,文銘來到了廢墟的最西端,再往西便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似乎可以任他馳騁。
他並沒有貿然衝出,因爲向遠處看去,完全能看到一隊隊騎兵正在往返巡邏。
這些騎兵閒了有半個月了,早就有些鬆懈,不過今天卻又打起了精神來。因爲他們已經得到消息,有大軍開進了廢墟之中,定然能把那個逃犯逼出來!
往北百餘里便是那個從北緯45度橫切過去的超大裂縫,往那邊逃根本沒什麼前途,正東方則有來自軍事基地的大軍,所以騎兵的佈防便集中在了廢墟的西側和南側。他們總人數其實並不少,但是一旦分散開來,便顯得稀稀落落。
這樣做的最大壞處是一旦逃犯突襲出來,很可能輕易穿過他們的防線;但是好處也顯而易見,那便是不管逃犯從哪個方位逃出來,他們都能輕鬆看到。
對騎兵來說,他們並不怕文銘逃進原野,因爲原野是騎兵的天下!他們唯一怕的就是文銘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出去,如今這種看似鬆散的佈防正是爲了防止這一情況出現。
文銘很耐心地等到深夜才摸了出去,然而此時騎兵們甚至以單人爲一個單位儘可能地擴大監視面積,有些地方則燃起了火堆,光亮足以照徹數十米的地面。
入眼幾乎全是這樣的情況,動任何一個巡邏兵都會立即被相鄰的巡邏兵發現,硬穿過去又肯定會被離得最近的巡邏兵發現,文銘看得直皺眉,一時間也只能伏在暗處不敢輕舉妄動。
一旦驚動騎兵,只怕他接下來將再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迎接他的將會是一場漫長的追逐戰,所以文銘最初的打算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出去,但是現在看來實在太有難度了。
而後,文銘乾脆找了個尚算平整的地方躺了下來,很快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直接在絕對視野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腕,此時那裡戴着一塊撿來的破錶,時間是凌晨三點十分。
又緩了緩,待徹底恢復了精神,文銘取出水壺、乾糧開始吃喝開來。此時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學的那首歌,沒有吃沒有穿,敵人給我們送上前……
感謝那500特警……
吃飽喝足,又歇了歇,三點四十,文銘將所有裝備繫牢,提着一杆步槍就伏低身體向西衝了出去!
在他的正前方百米之外,一列騎兵手持火把,人與人之間相隔了十來米來回巡邏着。
此時文銘的絕對視野半徑已經達到了170米出頭,將那些騎兵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很快他便來到了廢墟的真正邊緣,只需再向前數步便能踏入外面的原野,而最近的騎兵就在40米外。
文銘並沒有停,直接朝着正前方的那名騎兵衝去!
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他的速度也是極快,凹凸不平的地面根本沒有帶給他任何影響,30米,20米……
火把的光芒難以及遠,十幾米便是其最大照明範圍,便在這時,文銘終於端起了手中的步槍,卻並沒有打向正前方的騎兵,而是瞄向了左邊的那個!
“砰!”
嘹亮的槍鳴突兀地在夜間響起,就算是那些聽到的人,竟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左邊的那名騎兵吭都沒吭一聲便從馬上掉了下去,與此同時,文銘卻已經在行進中轉身向右,再一次扣動了扳機!
“砰!”
右邊的騎兵連槍都沒摘下來便也落下馬來,但是與此同時,文銘正前方還不到十米的那名騎兵終於瞄準了文銘,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那名騎兵本以爲如此近的一槍必然命中目標,未曾想下方的人影竟是猛一矮身,愣是將他那勢在必得的一槍躲了過去!他甚至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他先開的槍還是下方的那個人影在他開槍之前就已經閃躲了,總之,那種感覺相當怪異,讓他很難受。
下一刻那個人影就已經在疾衝中猛蹬地面跳了起來,他根本來不及再開槍,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步槍,伸出雙手要將那人影抱住!而後,他就看到那人影手裡的槍托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從他的雙手中穿過,直接砸在了他臉上,下一瞬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