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怪兒子，更沒有理由無視兒子的要求……
陳紅進來打掃衛生時，羅正民發現已經是中午了，這纔想起妻子讓他買蛋糕的事。
“陳紅，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找你呢。”
陳紅不冷不熱問他有何指教。羅正民斟酌着告訴她，據他觀察，尹芙蓉升到樓上後已經不大注意她，現在又不分管勞服公司這一塊，所以他自作主張想讓陳紅把打字技術撿起來，做好回微機室的準備。
“謝了，保潔工我已經幹順手了。“陳紅說。
但羅正民接下來的一句話立刻讓她改了主意——他說的是整個大樓的電腦都加入局域網了，那樣她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自從尹芙蓉上五樓，陳紅正爲無法獲得有關她的信息發愁呢。
“這事你自己決定，我不勉強。”羅正民邊說邊往外走，“我出去買趟東西，你打掃吧，順便幫我聽一下電話。”
羅正民去一家有名的糕餅店訂了一隻大蛋糕，拿到手時一個鐘頭過去了。騎自行車回到公司，等在大樓門口的陳紅告訴給他一個壞消息。
“羅主任，你兒子和戰友來電話，到處找不着你……”
“怎麼了?”
“你愛人出事了，在朝陽區醫院。”
羅正民沒等聽完，調轉自行車心急如焚趕往就在附近的朝陽區醫院。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妻子讓車撞了。
趕到地方始知不然，是突發急症。一羣圍在病房門口的初中生你一言我一語告訴羅正民，江老師在校外班上課時講着講着眼睛忽然沒神了，流着口水跌倒在地。進到病房，兒子和成剛都在，中間是人事不省的妻子，臉上瀰漫着病態的紅潤。
羅正民手一鬆，蛋糕盒掉了。
醫生告訴他，初步診斷突發腦血栓，懷疑是勞累過度引起，送來的還算及時，已經給患者輸液用藥了。
沒有人注意，羅瑞撿起地上的蛋糕盒來到外面。蛋糕已經摔變形了。
“媽是爲咱們倒下的。”羅琦帶着淚音坐在哥哥旁邊，“她是爲了給咱們掙學費。”
“太不是時候了。”羅瑞心裡想着，竟順嘴冒了出來。
“你……你再說一遍!”
羅琦眼裡幾近噴火，逼得羅瑞直躲。
“別以爲我看不透你的小心眼兒，媽爲咱們命都差點沒了，你卻還在想着自己的狗屁身世。你根本不配做媽的兒子!”
“這叫什麼話，你當我不難受!”
羅正民辦完住院手續，見狀一人給一腳，“懂不懂事你們?你媽都倒下了，還有心在這兒吵，都給我滾家去!”
成剛在中間護着，好說歹說把父子分開，“這兒有我和你爸，用不着你們，回家去吧，明天還要上學。聽成叔說，你們把書念好，將來考上大學有出息，就是對父母的最大孝敬。”
剛出醫院大門口，羅琦走不動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驚天動地得路人都不忍卒聽。
劉昆的心情好極了。工程竣工，一塊石頭落了地，竣工典禮上當即有幾家有實力的房地產商放出氣球探他的口風尋求合作。由於同尹芙蓉有約在先，被壯了三分膽的劉昆拉開架勢準備跟她重新談判，卻聽說伊人去國外旅行了。緊接着本埠首席地產大亨大禹集團找上門來，開價更爲露骨，要直接買斷外灘花園的一期工程和全套開發手續，可以讓他淨賺1000萬，底限也比尹芙蓉高出一大塊。劉昆竊以爲他抱住的果真是座金山，才捨不得輕易撒手呢。目前他最盼的就是尹芙蓉違約，好跟出價高的地產商重新聯姻。
這天下午，劉昆和大禹集團的老總剛通過電話，一擡頭，高經理站在桌前。
“帖沒有，大禹的老闆還跟我裝腔作勢，我想象得出，他哈喇子都快掉出來了，一會兒就要帶人過來。媽的，說到底我還是把姓尹的玩了，她想毀約老子更不怕了……哎，你好像有話要說?”說到這兒，劉昆才注意到高經理神色有些異常。
高經理先沒開口，把一份剛剛弄到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防洪法》複印件呈上。
“什麼意思?”
“劉總，我們恐怕有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高經理惴惴然道，“據可靠消息，這套國家法律不遲於下月正式頒佈。”
“它頒佈它的，跟我有屁關係?”
高經理開始詳細解釋，最初外灘花園在水利廳和計委通過立項的依據是《省河道管理實施辦法》，現在有了相對應的國家**，前者必須無條件服從後者。他剛和姚律師碰過頭，姚律師經谷較後指出，當年通過立項審批是鑽了地方法規中規定的“因特殊情況需要擴佔”這個空子，從立法意圖上說，住宅建設絕對不屬於特殊用途。因此，姚律師判斷外灘花園可能面臨嚴重後果。
“後果是什麼?”
“下馬。”高經理低低道。
在劉昆聽來不啻一聲驚雷，炸得他魂飛魄散!
“還有個消息。”
劉昆渾身一抖，翕張開嘴巴說不出話，只能用目光詢問。高經理以不忍的口吻說，今天早上，省人大來了兩名代表到工地，說是環境與資源保護委員會的，打着調查外灘花園違法通過審批立項的旗號。據對方講，一是開工以來羣衆舉報不斷，二是根據即將頒佈的《防洪法》中的明文規定：禁止在河道、湖泊管理範圍內建設妨礙行洪的建築物、構築物。還明確交代，即使立項審批合法，在《防洪法》出臺後他們也會強制勒令審批部門撤銷原來的行政行爲。
劉昆心亂如麻聽着，突然跳起來大罵：“混蛋!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高經理一臉的委屈，起初他也不敢相信是真的，只想着覈實清楚再向老闆稟報，“劉總，咱們怎麼辦啊？”
“趕快去水利廳，要他們口供。快去!”
去而復返時天已大黑。高經理進門驚奇地發現，文員們幾乎誰都沒走。
“高經理，我們都聽說了。”
“公司會不會破產啊?”
高經理無言以對，但他必須回答劉昆。
“如何？”劉昆回手鎖上總經理室房門，一把抓住他。
實際上高經理的臉色和閃爍的目光已經回答了他——情況越來越不妙。
水利廳是在中午接到的省人大公函，措詞強硬地要求他們對外灘花園立項的理由和經過做出詳細書面解釋，質詢要點是外灘花園地處江道急轉彎處，一旦出現特大洪水極有可能在該地段破堤泛洪淹沒市區，當初預留出一片開闊江道實際是出於技術上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