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燕喜亭的槍聲
啤酒·楊輕輕地進了大門,陳鬆跟着頭轉向裡屋,他看見啤酒·楊鬼魅一樣閃到屋門前,輕輕地敲門。
聲音很小,在靜悄悄地夜裡,卻顯得格外的響。
啤酒·楊,他到這兒來做什麼?他跟這個老人認識?而這個老人又是誰?他爲什麼那麼迫切的等待自己來,又爲什麼看自己的左手?老人爲什麼那麼熟悉小方塊?他與馬寶樹又是什麼關係?剛纔事情太突然,陳鬆一直沒來得及想。而當第一個疑問產生後,這一個個疑問忽一下全涌到了陳鬆腦袋裡。
陳鬆用手輕輕的壓了壓腦門。不管怎麼樣,啤酒·楊馬上就要發現老人已經死了。陳鬆知道他這個朋友的本事,自己這點小伎倆無法瞞過他的眼睛。
陳鬆輕輕的向另一邊爬,到盡頭之後,他輕輕的從欄杆上翻了過去,順着牆頭一直往前,爬到一個黑影裡,他四下望了一望,然後用手把住牆,緩緩地滑了下去。就在他雙腳輕輕落地時,他聽到一聲低呼:“啊。”
陳鬆知道,這是啤酒·楊發現老人的屍體了。
他不帶一絲聲響地衝向對面的陰影,陰影從那裡一直可以延伸到巷子的盡頭。就在他沿着陰影要拐到西更道時,突然,寂靜的空氣裡突然一聲槍響。
陳鬆一下就站住了,槍聲就出在燕喜亭。
陳鬆往回走了兩步,又站住了。
一個人影從燕喜亭高大的門樓裡躥了出來,衝進對面的小巷子裡。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又衝了出來,追了上去。
這後面一個正是他的朋友,啤酒·楊。同學四年,他高大的個子和跑步的姿勢對於陳鬆來說太熟悉了。
陳鬆猶豫了一下,折身進入西更道。警察很快就來了,他解釋不清深夜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西更道走到頭,就到了A城小吃街——芙蓉街。實際上原先的芙蓉街要長很多,而且兩邊有不少老房子,可惜,經過幾十年如一日的拆除改造,這條街上的老房子已經所剩無幾了。
再過幾十年,A城古老的歷史將失去具體的載體,只能存在於人們的記憶裡了。
走出芙蓉街,陳鬆看了看錶,凌晨三點鐘,“去喝碗餛飩吧。”陳鬆在心裡唸叨着。
在衛巷北口處有一家餛飩攤,二十四小時營業。他的顧客基本上都是上夜班和晚上上班的人。
這樣一想,陳鬆更感到有些餓了。
陳鬆在攤邊坐下來,這個距離正好可以看到菊花巷口,而又不引人注意。旁邊桌子上坐着兩個清潔工人,一邊埋頭吃,一邊還不忘回答老闆的話,“誰知道怎麼啦?就聽‘當’響了一槍,然後從裡面躥出個人來,又一個人追了上去。”
“是不是橋北的人,上次,都鬧出兩條人命。”老闆一邊給陳鬆端上一碗餛飩,一邊問。
他說的橋北是A城人人皆知的紅燈區,犯罪活動頻繁。
“那誰知道!”瘦小的那個回答說。
警察還沒來。剛纔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陳鬆很想過去看一看,但最終緊張的心理壓倒了好奇。他決定到市民廣場南面的濼文路找個地方睡一覺再說。他有個朋友在這兒租了房子,這大清早的把他從牀上叫起來,估計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
陳鬆想象着那個場景,順着牆跟的陰影快步向南走去。陰影總是讓陳鬆感到更安全一些。就快到巷子口上時,一個人影忽然拐了過來,徑直來到東面一個門前輕輕地敲了幾下。
陳鬆在陰影裡站住。那是老張的房子。
門一開,這個人影就閃了進去。
老張?陳鬆在心裡反覆念着這兩個字。
陳鬆順着一個小巷嚮往東拐去。約莫行了大概有十五六米,他又折向南,輕輕躍過一堵矮牆,這家房子已經沒人住了,它的右後面就是老張的家。
陳鬆從右邊堆在牆跟的磚頭輕輕爬上牆,走到一棵大樹邊。他貓一樣順着樹到了隔壁房頂,過了這個房頂,老張家就能一覽無餘。
陳鬆把自己隱在屋頂後的一個小平臺上,上面長滿了高高的雜草。
老張屋裡的燈還沒熄。老張象一個剪影一樣,印在窗戶上,他嘴裡不時冒出濃重的煙霧。他的對面,一個人低着頭坐在那兒,感覺不出有多高。
陳鬆把自己的呼吸壓得很輕很輕。老張家的院子很小,實際上,陳鬆已經和屋裡的人隔得很近了。老張濃重的呼吸聲,陳鬆有時都能聽見。
屋子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坐着的人忽然開口說話了,“看來是老朱頭出事了。”他頓了一頓又說:“我們爲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陳鬆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如果我們告訴他真相,就很難達到我們的目的。”老張沉默了一會兒說。
“我們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
老張腦袋向外稍微轉了一下,拿菸袋的手支在桌子上,遞到嘴裡,吐了一口濃煙,“如果我們告訴他,老朱頭不一定願意這樣做。再說,陳鬆那小子很精明,很容易看出破綻,如果讓陳鬆看出破綻,那麼我們所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你覺得陳鬆進入角色了?”
“我們只是在開頭演了點兒戲,但隨後發生的都是真人真事,陳鬆即便判斷出來,但他已經身不由己。”老張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等等看吧,看看後邊會發生什麼。”
“也只能這樣了。”
看來老張也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陳鬆忽然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它把一些本來無關的人都聯繫到一起了。
這時,陳鬆聽到前邊屋子門輕輕地開了。
陳鬆第一反應就是按原路退回去。但回去的路線要經過這個房子的屋頂,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通過,不可能不弄出聲響。
陳鬆滿腦門上忽一下都是汗。
輕輕的腳步聲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