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早餐依舊是日常砒霜下飯,蕭炎和蕭衍兩個臭小子都不樂意搭理蕭末,蕭末知道他們還在生自己的氣——事實上他也知道昨天自己太沖動了點,本來不應該不分青紅皁白就打人的,但是打都打了,很顯然蕭炎也沒準備要接受他的道歉,他也只能就這樣靜觀其變。
於是蕭家雙生子吃完早餐回房繼續溫習功課後,只留下蕭末一個人坐在餐桌邊上慢吞吞地吃早餐——反正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第一個上桌,最後一個下桌,沒人等他,他也不會刻意配合別人加快吞嚥速度。
蕭末覺得這樣很好。
事實上,他就是這種性格的人,隨遇而安,得過且過。
……雖然蕭末其實有些不太懂,以前,他想要一個真正的家庭卻從來沒有實現過,爲什麼天底下總有些孩子——比如面前的這兩個小鬼,他們有一個老爸卻不知道好好珍惜,非要跟自己的父親爭鋒相對把關係搞得那麼僵硬……蕭末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着手調查一下那倆孩子到底在國外發生了什麼事,才搞的蕭末跟他們的關係糟糕到這個地步。
這麼一想,蕭末忽然更加想回香港去看那個臭老頭。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可惜身上有案子不能出關……嘖,蕭末真是,表面上看着風光,結果頂着這副皮囊的時間越長,越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地發現這個土豪人生贏家其實過得大概也並不如普通人家以爲的那樣好。
當蕭末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人已經到院子裡上了跑步機,早晨的太陽和露水很有鍛鍊的氣氛,連帶着心裡有事兒,所以他不自覺跑得比往常的時間久了些——當蕭祁從外面辦完事回來的時候,蕭末雖然已經關了跑步機在上面緩緩地走動放鬆,但是等他真從跑步機上下來時,卻發現腳還是有些軟。
蕭祁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住他,而也就是這個時候,蕭末纔看見原來蕭祁回來的時候身後居然還帶了個人。
那也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年紀就和蕭祁差不多大,但是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從下眼皮一路劃到耳朵,愣是將這張本應該普通的臉襯得猙獰了些——簡單的來說,就是那種“一眼就知道是黑社會”的臉。
這個人膽子很大,其他人看見蕭末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但是當蕭末看着他的時候,他卻毫不避諱地擡起頭跟他對視了很久。
蕭末挑了挑眉,覺得這傢伙有點意思。
大概是注意到了蕭末的目光,蕭祁一個巧妙的借步將那個男人堪稱不敬的目光擋住,西裝男微微垂下腦袋恭恭敬敬地說,“末爺,昨晚的事情查清楚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早上高洋自己來找我,他說昨晚找人去找那些小孩麻煩,以及去秦家那鬧場子的事都是他找人做的。”
蕭末想了想,下意識地動了動腦袋:“你就是高洋?”
高洋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了關於他們老大失憶的傳聞,眼中有什麼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隨即,男人卻什麼也沒有隻是沉默地點點頭,當站在蕭末身邊的蕭祁皺起眉,他纔想起來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是我。”
這個時候蕭末已經揹着手慢悠悠地一步三晃晃回了客廳裡,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纔想起運動之後隨便亂坐好像屁股會變大,但是渾身像是被人抽乾了似的毫無力氣這一坐下他就再也不想站起來,連帶着,想上樓睡個回籠覺的勁兒也跟着冒了出來……於是在衆人眼裡,男人只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情,而後掀了掀眼皮子問這會兒跟蕭祁站在一邊去的高洋:“少爺叫你做的?”
“回末爺的話,”高洋這男人跟他的名字不一樣,說起話來都是硬邦邦的,“屬下是末爺的人,自然不會聽別人的話,少爺雖然是未來的主人,但是他們還小,凡事除非經過末爺的手,否則屬下不會輕易聽候差遣。”
這話說出來大概挺得罪蕭炎和蕭衍的,但是在蕭末這個角度來看,卻還算回答得到尾。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即又發現好像哪裡不對:“不對啊,高洋,我沒叫你去砸秦朗的場子——也沒叫你找人去揍那些小鬼,我吃飽了撐的麼?”
“這件事是屬下擅作主張。”高洋站在那裡,眼睛眨也不眨地將事情一併攬到自己身上,“屬下甘願受罰。”
“……”
做都做了,罰個屁,現在留下一堆爛賬等着老子給你們擦屁股,你們就站在這兒念念電視劇都嫌老套的臺詞就完了?嘖,跟這種人說話真心累得慌。
蕭末這會兒有些不耐煩,卻也不能就這樣站起來撂擔子,於是只是端起一杯茶颳了刮茶碗子垂下眼掩飾住了眼中的情緒,說話的事情嗓音始終沒有任何情緒:“說說理由。”
“屬下的手下兄弟今天無意間聽說了少爺的事——有幾個比少爺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多少有點衝動,小孩子一下攔不住就讓他們自己溜走找到那羣人了,把他們拖出來打了一頓,”高洋也是淡定得很地慢慢敘述,“後來本來是想送這些孩子去醫院順便跟南區那邊的幾位元老道個歉——誰知道屬下愚笨,不會說話,反而跟他們起了矛盾,所以就動起了手來。”
蕭末:“……”
這是當老子傻逼在忽悠麼?
感情昨兒的事情到了你這就變成了巧合與巧合以及不幸的巧合共同作用所發生的巨大不幸結果是吧?
不知道爲什麼,蕭末對着高洋這種說話看似滴水不漏其實把全世界都當傻瓜忽悠的人怎麼都親近不起來,不想聽他多說,也懶得揭穿他——看着這種自作聰明的人死勁兒撲騰讓蕭末有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而且,這不是還有蕭祁麼?——正好下午秦朗那個禽獸要來,到時候把人往他手裡一交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正好他也能落得個自在。
蕭末的如意算盤打得嘩嘩的響,蕭祁說上家法他也沒往心裡去就樂顛顛地點頭答應了——
然後蕭末就這樣被一不小心地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蕭家大宅的地下室裡如此別有洞天——要說當初在夜舞二樓看見那間到處是道具的情趣房間他被雷得虎軀一震,那麼他現在可以說是差點兒被震得直接從地下室裡飛出來。
老虎凳,熱炭盆,琵琶骨鎖銬那都是基本設備——
就連古裝電視劇裡纔有的那種用來夾手指的竹夾子也有是什麼心態?!!!!!!!!
嚇唬良好穿越市民呢吧!!!!!!!!!!!!!!
脣角抽搐着看着蕭祁指揮着幾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大漢架着高洋往其中的架子上掛,期間,蕭末還曾經不止一次對視上高洋那張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看得他就是渾身發毛的眼睛——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的那種。
不是恨。
也不像是生氣。
就好像高洋那雙眼睛,天生就帶着這麼強烈的侵.犯性似的。
蕭末屁股長針似的坐在那張地下室中唯一不是刑具的扶手椅上,當一個j□j着上半身的大漢用黑布蒙上高洋的眼睛,他終於憋不住地問了一句:“這是準備做什麼?”
“回末爺的話,”那個大漢立刻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說,“人的眼睛綁住了,暫時失去了視覺,才能讓其他的身體感覺更加敏感起來,行刑起來才更加有效果。”
說完,就像是存心要表演給蕭末看似的,他轉身從身後拿起一根燒紅的針,一隻手拽着高洋的手指就要往他的手指甲縫隙裡插——
蕭末看得頭髮都快豎起來。
忽然間不知道怎麼地想到了自己兩週前剛醒過來那會兒對蕭炎說要對這倒黴孩子用家法把人家氣得暴跳如雷——
我操,難怪人家不喜歡你,你自己就先不先地表現得像個後爹還指望人家給你當親兒子?
蕭末蛋疼,蕭末心裡煩,實在看不下去刑堂師傅再給他表演什麼花樣的他揹着手近乎于飛奔似的走出刑堂——一邊飛奔還要一臉強裝淡定差點沒憋死他。
之後整整一個上午加中午蕭末都像個老頭子似的在一樓二樓之間竄來竄去,許多次從蕭家雙生子門前走過想進去跟蕭炎再道個歉,最後一想到臭小子早餐桌子上那橫樣兒就止住了步伐。
上帝給了我們一張熱臉,當然不是讓我們拿來貼冷屁股的。
再說我又沒真把他摁老虎凳上去。
一邊這麼想着,蕭末又繼續蛋疼自己的,第無數次從蕭家雙生子房門前淡定飄過。
其中一次蕭末還聽見從房門裡傳來了標準的英文對話聲——也不知道是蕭衍在聽錄音,還是蕭衍在換着聲調的自導自演讀課文,那英語念得略快,蕭末當年學習也不咋滴,所以貓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後就覺得沒什麼意思,又揹着手走開了——
其實蕭末只需要推開門就能發現,房間裡壓根就沒人在聽錄音也沒人在讀課本,那倆飛快的、標準的英語聲,壓根就是蕭炎和蕭衍在說話而已。
準確地說應該是蕭炎一個人在發牢騷——
一整個上午蕭炎都徘徊於鏡子與冰箱之間,這會兒他的座標就是(x=廁所,y=鏡子),熊孩子撲在洗手檯前:“我這如花似玉的臉啊!!!!媽的,下午王志熙來了,我這樣怎麼見人!”
“王志熙是來和你相親的麼?”
“放屁!”蕭炎一臉被噁心得夠嗆地回頭看他哥,“你再嘲笑我我下午當着王志熙的面問你喝不喝紅豆湯!”
蕭衍不動聲色地瞅了眼廁所通風處迎風飄蕩的兩條內.褲。
在他的身後,是蕭炎繼續痛苦的哀嚎。
——在冷水與**冰塊的努力搶救之下,下午,當秦家的豪車停在蕭家大宅門口的時候,蕭炎的臉終於不再是昨晚和今早那種恨天高的狀態,只是有一米米含蓄的……紅腫。
穿得整整齊齊的王志熙看上去剛出院,跟在秦朗後面那叫個乖寶寶模樣。走在前面的男人依舊像是上次那麼英俊,只不過還記得他把自己扔在那裡淋雨蕭末覺得他面目可憎……似乎感覺到了站在院子門口前來迎接的男人目光不善,秦朗微微眯起眼,輕咳一聲,上前來跟蕭末噓寒問暖虛僞了一番,然後由管家帶着,一羣人轟轟烈烈地殺回屋子裡,路上的對話比較詭異——
起源是王志熙只不過他看見蕭炎的第一眼,就像是發現新大6似的吼:“蕭炎,你臉被誰揍啦?”
這是一語道破天機。
頓時,蕭家父子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蕭炎一咬牙,心一橫正要上前說是蚊子咬的你他媽愛信不信,這個時候,豬隊友出現了——
蕭末還笑眯眯地:“昨晚我跟蕭炎練拳,這小子逞能不帶護具,結果我下手也是沒輕沒重,就一不小心弄傷了他。”
蕭炎:“……”
蕭衍:“……”
蕭家雙生子同時用一種“何必放棄治療”的目光去看他們的老爸。
秦朗就是秦朗,作爲南區的老大,他當然不像是蕭末這個冒牌大佬似的那麼沒眼色,明知道眼前的情況詭異,男人卻微微勾起脣角——雖然那笑意並未達到眼底。南區老大一隻手插在口袋中,一邊漫不經心地用一種近乎於輕蔑的目光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蕭末——
這小身板,還打拳?
“蕭末,原來你喜歡打拳,”秦朗輕輕地說,“下回可以來找我,南區這邊正好剛開了一家新的武館,請的師傅在泰國地區拿過金腰帶的人物,咱們可以在他的指導下切磋切磋。”
秦朗話語之中彷彿帶着嗤笑的戲謔,蕭末那是用腳趾頭都能聽得出——
拿金腰帶了不起啊?
老子在wbc賽事上發光發熱的時候你特麼也就有個蹲在電視機前望着我的肌肉流口水的份兒吧?!
跟我切磋?搓死你。
蕭末優越感上來了,輕哼一聲,故作優雅不痛不癢地說了聲:“哦?真的麼?好期待呀。”
“呀”字故意有尾音上挑,充滿了虛假。
秦朗笑了笑也不太在意,此時男人的目光顯得有些輕佻,周圍的人心思各異於是大多數人都沒能注意到,這會兒,卻只有蕭炎發現,這個姓秦的男人的目光似乎始終停在他老爸的屁股上(……),微妙地眯起眼,熊孩子不樂意了,撇撇嘴,語出驚人:“你倆把滾牀單叫打拳擊?”
蕭末這次沒忍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度默默地噴了一下。
蕭衍面無表情。
倒是秦朗和他乾兒子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挺精彩的。
就這樣了,蕭炎還跟沒事兒的人一樣挑起眼角斜睨一眼蕭末:“行行好,我還偶爾看看體育臺呢,能不能放過我的三觀?”
你他媽纔是,能不能放過你老子我的三觀!!!!!!
大敵當前,暫時休戰一致對外能死啊你?!!!
蕭末不理蕭炎——準確地說他現在是看他一眼都頭疼的節奏,回過頭,也冷豔高貴不起來了,只是扯起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衝對面一臉詭異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秦朗說:“……這孩子,沒其他優點,就是挺幽默的,呵呵。”
蕭末一呵呵,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呵呵了起來。
只不過此時此刻大家不約而同的心裡都是在默默地說:我去年買了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