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的毛巾打溼,芳華上前仔細的給宇文晟擦臉,動作輕盈,眼神充滿了溫柔。冷雪跟耶律燕就站在身後,看着這般動作的芳華,說不清楚什麼感受,只覺得十分美好,有那麼一瞬間真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就維持在這個畫面之中,不要改變。
“我回來了,你快點醒過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一定要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聲音似低嚀,似期盼。這樣的芳華,還有這樣的宇文晟,是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耶律燕看着眼前單薄的人影,想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後來她眼神中的死水微瀾,到現在或許纔是真正的她吧,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都足以美的讓人窒息,只是這渾身上下的感覺,在面對那人之時纔有所展現。從前耶律燕不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但是看到眼前的兩人之後,那一直困惑自己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無論兩個人多麼互相傷害,卻始終不願分開,這纔是對愛最好的闡述吧。
“走吧。”可能在待下去,耶律燕都忍不住要掉眼淚了吧,乾脆將時間留給他們兩人,畢竟時間真的不多了。沒有猶豫,帶着冷雪就出了軍營。
第二日,芳華是被宇文晟身上的灼熱給嚇醒的,醒來後看着宇文晟,牀上的人臉色通紅,身上腠理也是十分的灼熱,芳華連忙轉身就往外跑:“耶律燕,冷雪,快來人……”
第一時間,外面的兩人就衝了進來,看着眼前女子慌張的臉,兩人擔心不已:“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高熱,傷口感染,快點,軍醫,快去找軍醫!”
冷雪反應過來撒腿就跑,耶律燕眼疾手快扶住快要倒地的女子:“別怕,他不會死,老天爺不會讓他死的。”
“你騙我,他傷的心脈,脈搏的跳動如此緩慢無力,你怎麼能告訴我他只是失血過多昏迷,你騙我耶律燕你騙我,我是大夫啊,我是大夫那!”
幾乎是哭着將口中的話說完,耶律燕咯噔一聲,他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要說騙騙別人還可以,怎麼可能騙過她。一時間竟想不到用什麼話來圓場。
“華兒,他……”
看到耶律燕遲疑的神色,無疑是證明了芳華所說,面前的女子瞬間臉色全白,差點摔倒在地。耶律燕連忙扶住:”華兒,你振作,他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
一邊給她鼓勵,耶律燕一面暗地祈禱,宇文晟你可千萬不能有事,芳華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
這邊兩人慌亂,營帳打開,冷雪帶着軍醫來了,原本安靜的營帳瞬間變得忙亂起來,宇文晟受傷,任誰也不能袖手旁觀。芳華被耶律燕扶着,遠遠看着牀邊忙碌的人羣,聲音哽咽的已經開不了口。冷雪怕芳華承受不住,示意耶律燕,兩人將芳華扶出了營帳。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人就這麼站在營帳之外,明明是四月天,正是溫暖的春風吹來之際,芳華的手卻十分冰涼。儘管這個時候給她準備手爐,可仍是沒有任何溫度,比起營帳中的那位,他們其實更擔心她。
直到軍醫們都走出之時,芳華還保持着剛纔的姿勢,整個人處在放空狀態。那大夫看到耶律燕,連忙上前:“公子,主帥醒了。”
話落,這後面的話語還沒有說出口,面前一個身影閃過,芳華已經消失不見,耶律燕想要追上去,被軍醫阻止:“公子,老夫有話要說。”
看着軍醫的神色,耶律燕明白過來,冷雪本要進去,被他阻止了:“冷雪,別打擾他們,你跟我來吧。”說完,同軍醫三人朝着旁邊的營帳走去。
到了旁邊營帳,耶律燕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當的開口:“軍醫,皇上的身體情況,到底如何?”
“實不相瞞,公子,皇上的病情不容樂觀。從前本就受了劍傷,加上皇上一直心中鬱結,身日恢復的不好。長期行兵打仗,體力本就有限,再加上森林潮溼陰暗的環境,更是受了那麼重的傷,別說是出現高熱,能夠醒來就已經是萬幸了。軍中條件有限,臣無能。”
最後的三個字,耶律燕震驚的連連後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快馬加鞭送來上等藥材,他的傷勢,可能緩解?”
“若藥材在五日之內趕來,或許還能出現轉機,倘若不行,難以回天乏術!”
“此事暫且不要聲張,你在軍中爲官多年,這其中利害關係,想來不用我多解釋。”穩住情緒,耶律燕竭力爲宇文晟穩住局面。
“臣明白。皇上身體得見好轉,想來沒有幾日病情就會痊癒。”這是軍醫離開之後,留下的話語。
冷雪的身體僵硬,已經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只是心中慶幸,慶幸主子沒有出現在這裡,不然若是這番話讓她聽到,這後果不堪設想。
宇文晟營帳。
芳華進去的時候,宇文晟的確是醒了。聽到腳步聲,牀上的人回頭,看見女子朝着自己走來,連忙起身,急促的聲音傳來。
“你不要動,我過來,我到你身邊。”
是邁着大步伐來到他身邊,不知不覺芳華的眼中又充滿了淚水,在面對宇文晟的時候,終是忍不住落下。
“別,別哭。”蒼白無力的聲音響起,宇文晟伸出手,想要爲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只是現在連動一下都十分艱難。芳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坐在了牀邊,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親親的摩挲。閉上眼睛,眼中的淚水掉落在宇文晟的掌心,那灼熱的溫度,灼傷了他的心田。
“怎麼,瘦成這般。你過得,不好麼?”
是一字一句,緩慢說出,落在芳華心上,淚水止不主的落下:“不好,十分不好。夜夜夢見你出事,寢食難安。”
“傻瓜,我沒事,你看現在,我不是還好好的,好好地活着麼!”這些話語,說不清到底多長時間沒有聽到過,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現在要不是受重傷不能動彈,他一定上前緊緊抱住芳華,好將藏在心中的話語全部說給她聽。
“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說話接下來聽我說。”打斷了宇文晟的話語,芳華睜開眼睛,緊緊地盯着眼前人。
“宇文晟,你知道的,我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這般痛苦,我也不會這般難過。原本大遼跟後周開戰,我是希望後周就這麼毀了,原來我是打算待在耶律齊身邊,讓你後悔莫及,一輩子活在對我的虧欠之中。可是後來,我還是不夠狠心,做不到讓無辜的人受累,所以我選擇躲藏。等到我安靜下來,日日夜夜都會夢見你的身影,你就像現在這般,滿身是血躺在我面前。我的心好痛,看到你那般我的心真的好痛。是冷雪告訴我,沒有愛哪裡有恨。那時候我才明白過來,不管我多麼不願意承認,這顆心始終都沒有放下你。宇文晟,我還愛你,秦芳華還愛你,所以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補償我,補償我。”
最後的最後,芳華又是泣不成聲,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從前抑制住的淚水,在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全部落下,就像藏在心中的愛意,再也不用隱藏。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宇文晟聽到這般的話語,已經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良久只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卻已經足以表達自己的內心。
“情自所出,事過無悔。”
四目相對,宇文晟艱難的爲芳華抹掉了臉上的淚水,看着他那笨拙的動作,原本還傷心的神色,破涕爲笑,他們之間的氛圍剛剛好。
芳華一直陪在宇文晟身邊,給他換藥,擦洗身子,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很快的就到了夜晚。因爲擔心芳華的身體,宇文晟好說歹說,她才同意下去休息,只是這次不是他隔壁的營帳,而是回到原本帳篷之中,好好休息。
等到芳華離開之後,耶律燕才走了進來,剛剛走到他牀邊之時,牀上的宇文晟猛地一陣咳嗽,接着是口鮮血吐出,嚇得他連忙上前。
“你有沒有事,我去找軍醫。”
“不……”宇文晟死死拉住他的手,衝着面前的人搖搖頭:“她,纔剛剛回去。別,驚擾到她。”
無奈,只好將宇文晟扶到了牀上,耶律燕的神色難看,看來軍醫所說的話不是虛言,看來他必須要想辦法,弄到上好的藥材才行。
“我的時間,不多了。耶律燕,你聽我說……”
“閉嘴,什麼都不要說。什麼時間不多了,這麼不吉利的話你也能說出口。你們好不容易和好了,你有沒有想過丟下她,這以後的日子她要怎麼過!軍醫說了,只要找到上好的藥材,你就不會有事。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到它的。”
宇文晟笑了笑,蒼白的臉幾乎透明:“別浪費力氣,再一個將死之人身上。你來,我有事要告訴你。藥材能救命,可是我等不到了,後周也等不到了。現在我只有一個心願,耶律燕,幫幫我好不好。”
“你跟我這麼客氣,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帶她走,永遠的離開。再也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