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東陵鳳真只驚喊出一個字,便感覺自己太陽穴襲來陣陣劇痛,每次,她發脾氣,他感覺自己是極其無力,沒轍。
“雲定初,本王憑什麼不能上這張牀?”
這句話就猶如一句魔咒,窗戶下蹲着的宮女嬤嬤嚇得面如土色,真爲雲王妃小捏了一把冷汗。
個個皆在心裡叫嚷,天啊!整個北襄王府,恐怕也只有雲王妃敢這樣對待襄王。
“顧丫頭,你家主子脾氣太壞了。”
張衛小聲在顧清蓮耳際低低啐語,“你說,這王府裡的女人,就連獨孤側妃那樣囂張霸道,蠻橫無禮,見了咱們王爺,也都是老鼠見了貓,咋你們家子膽兒就這樣大呢?”
其他的女人,哪個見了王爺,不都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去勾引,拉攏,只爲從他手中得到權力與富貴。
但,獨獨就有一個除外的。
顧清蓮也爲小姐擔心着,一顆心兒懸得老高。
表面上,她可不承認主子脾氣暴,“張公公,你可就不知了,我家小姐視名利與富貴如浮雲,兩袖清風,從不把金錢與地位放在眼裡,所以,纔敢這樣子頂撞你家王爺啊!”
張衛想想也對,只有不想攀龍附鳳的女人,纔會這樣對待王爺。
這樣的女人其實不多見了,就好比是被埋藏在沙石裡的一顆珍珠。
而王爺正是看到了王妃這獨特之處,故而,纔會忍讓再三,只是,張衛不敢保證,一向高冷牛逼的冰山王爺,脾氣暴躁的腹黑男子能忍多久,底限因人而異,而這個底限又是什麼?
所有人奴才們都以爲北襄王會發火,發即刻滑着輪椅從廂房裡出來,但是,沒有,她們聽到的只是呼呼吹刮的北風聲,整個世界一片靜謐,仿若一根針落地也能發出巨大的聲響。
半晌,聽到有記男音從房間裡傳來。
“那六件寶貝已經被人送去當鋪了。”
軟綿綿的聲音毫無一絲王爺高冷的氣焰,天啊!奴才們個個拍着胸口,驚得仿若眼珠都要滾落出來了。
這還像是她們印象中一臉陰沉,高冷腹黑的牛逼王爺嗎?
不管她們信不信,王爺的確是先滅了自己的氣焰,只爲想夜間再爬上雲王妃的牀榻。
雲王妃是施了什麼妖法,讓王爺如此心甘情願偏袒着她,如若是別的女人,恐怕早被打入冷宮,或許,打入冷宮還是輕的了呢!
沒再聽到雲王妃的聲音,不對,她們壓根兒也沒聽到雲王妃的聲音,只是根據北襄王迴應聲而做出的判斷,判斷雲王妃對王爺怒吼了什麼。
發出的聲音伊伊呀呀,平時,雲王妃也是一個嬌弱的女子,說話只是張張脣型,這一次,居然發出了聲響,證明她也是發怒了。
“這個……不能告訴你,咳咳咳……”佯裝咳嗽,妄想逃避王妃的追問。
“雲定初,你是一名醫者,你常說,中醫書上講,易怒傷肝,你這樣喜怒無常的,對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啊!”王爺的聲音軟糯糯的甜死個人。
一干宮女嬤嬤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面對王妃的盛怒,王爺採取的可是懷柔政策。
“張衛,讓她們都給本王滾開,窗下再呆一個人,本王唯你是問。”
一記冷狠的聲音從屋子裡砸出來。
張衛面色倏地變了變,趕緊從門口牆角處撐起身,一腳一個將蹲在窗戶邊想聽屋裡動靜的奴才們給踢了開去。
宮女婆子們撫摸着自己被張太監所踢的地兒,嘟着個嘴兒,個個皆不滿地向他投來討厭的一瞥。
“你與清蓮也給本王速速離開,這兒不需要爾等侍候。”
“奴才遵命。”
主子命令一下,張衛與顧清蓮兩名貼身奴才哪敢怠慢,只能相互凝望一眼,趕緊速速退走。
都被奴才們看笑話了,這啞子,三天兩頭給他氣受。
北襄王端坐在輪椅上,眸光灼灼與腮幫子咬得鼓鼓作響,雙眼怒瞪着他,就好似他是她的仇人一般。
“瞧你那小樣兒,你說你計較個什麼勁兒,咱們是夫妻,是本王的,也就會是你的。”
“少來。”
“告訴你,咱們雖是夫妻,可從未圓過房,未圓房就說明咱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
“噢!“北襄王頜了頜首,沉吟道,“原來娘子是抗議,爲夫並未與你盡人事,娘子,要不,你去把窗戶關了,咱們即刻就做生孩子的事,如何?”
眉眼間全是濃濃的戲譫之色。
“閉嘴。”
這個死癱子,簡直就是不要臉。
她纔不是讓他與自己做那個事,我呸!她只不過是想做一件發展北襄國力的事情,一切都是爲他盤算,他到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樣也就罷了,居然還三言兩語把她繞進去,讓她與他圓房,我呸!氣死她了。
眼睛不自禁地向他的褲檔去瞄去,“死癱子,你下半身不遂,你行嗎?”
這真是一句富具有挑戰性的話,看着她嘴角漾起的那抹如碎冰一樣的笑意,東陵鳳真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貓抓了。
癢痛的很啊!真是豈有此理,居然敢挑戰他北襄王的絕對權威。
“要不要試試?”
狹長的鳳眸微微眯成了一條縫,故意不想讓她看到眼眸深處那閃耀的火光。
“把衣衫脫了,看看本王行不行。”
北襄王整張臉孔浮現了極盡的暖昧之色。
我呸!又在心裡吐了他一口痰,麻痹的,她在想着正事,而他卻在想着無聊之事,真不是一條心。
見她忤在原地不動,而微弱的雪光從窗外打照進來,隨同着屋子裡稀許的燭火光,將她的臉蛋兒襯得鮮豔透紅,看起來如一朵春日裡盛開正燦的百合花。
“喂,要不要宣張衛進來。”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安好心,雲定初沒有理睬他,果然,下一刻,他就吐了一句,“讓他通知兩個護衛進來,將你按壓在牀榻上,待她們離去,本王好與你……”
下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只是乾乾地笑了兩聲,那笑聲有些放肆,讓她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恬不知恥。”
“說,拿哪兒去當了?”
她忽然又記起他們談論的話題了,剛纔,死癱子不知不覺把她繞進去,現在,她要言歸正傳。
“你覺得咱們北襄這國勢會有當大的當鋪能當得起那些個絕世珍寶?”
這句話是一個反問句,答案已經在問句裡了。
也是,北襄國地窄人少,是絕計不可能會有那樣家底豐厚的當鋪。
“那……你送去哪兒當了?”
見北襄王不再與她劍拔駑張,她也自然低下了頭,她又不是神經病,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整天呆在一塊兒,總不能全身汗毛一直都豎起,整個人時時刻刻處於警備狀態,他們不是敵人。
“荑國。”
這一次東陵鳳真沒有說謊,凝睇着她的眼神幽深晶亮,神情無比認真。
想來也是,北襄似乎一直都是在與荑國做交易,無論是交換糧食,還是去換食,或者是其他什麼事兒,難道說荑國會是北襄堅強的後盾?
但若如此的話,這死癱子與荑國執政者之間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雲定初猜不出,自然也想不到。
“昨兒,李元福找你了?”
“嗯。”
雲定初不想隱瞞,只是猛然間恍然大悟,驚疑地張脣,“你派人跟蹤我?”
“本王纔沒有你那麼卑鄙,是一名宮女不小心看到李元福帶着隨從到雪地上與你相遇。”
他故意措着詞,把‘與你匯合’講成了‘相遇’。
卻在暗中觀察着啞婦的神情。
“嗯,是偶然相遇的,癱子,告訴你,你母親爲難不到我,十五天後,我會讓她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北襄國。”
明顯地,這啞子是故意轉移了話題。
北襄王不動聲色,皺了皺斜飛入鬢的眉宇,“本王真是搞不清楚,你爲什麼要與母后協定‘十五天’之約,你覺得自己很有本事嗎?告訴你,我母后在這兒辛辛苦苦執政了十幾年,一生的心血全都在這北襄,而北襄的國勢民情,至今,百姓仍未能徹底解決溫飽問題。”
是在告戒她自不量力。
她縱然是再聰明,她絕計不可能是他母后竇氏的對手。
“即然知道我已鑽進了你母親的圈套中,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可是你娘子,總不能眼睜睜瞧着我被你那歹毒的母親整死吧!
“怎麼幫?”北襄王冷哼一聲,知道眼前啞妻不是一塊簡單的料,剛纔潑她冷水是在間接指責她,不該如此輕率接下母后的挑戰,你雲定初冰雪聰明,母后也不是蠢貨。
不過,如若母親真的爲難她,他的總是要幫襯她的,誰讓她們是夫妻呢!
“把那六件寶貝給我,就算幫我了,可好?”
“不行。”北襄王想也未想斷然拒絕。
“東陵鳳真,一,我與你的母后之約時間短暫,從時間上來講,咱們耗不起,二,昨兒,你也知道,李元福已傳達了蘇後旨意,削去了你母后‘太后’之尊號,這意味着什麼,相信我不用說,你也知道,改變北襄迫在眉急。”
這兩點說得精避,一針見血指出了北襄如今的時局。
的確是如此,東陵鳳真當然對這所有的事都有考慮。
可是,六件寶貝稀世珍寶,他捨不得把它們當掉啊!
見死癱子遲疑,雲定初就知道剛纔他說寶貝送去荑國當鋪當掉了是假話。
“你給本王講講,你打算怎麼做?如若你能說服本王,本王一切都依你。”
‘本王一切都依你’這句話暖進了心窩子裡去。
雲定初嘆了一口氣,計上心來,用毛筆刷刷在紙張上劃下了密密排排字。
北襄王飛速大致瀏覽了一遍,蹙眉久久沉思,“你有把握?”
指着紙頁上‘大棚疏菜’的幾個字符,不確定地細問。
‘大棚疏菜’,這什麼玩意兒?
他可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感覺他的啞妃,不僅腦袋瓜子好使,而且,還是一個什麼新鮮玩意兒都知道的主。
“這種疏菜的種植需要適宜的溫度,就是把菜種撒進土裡,再在上面建一個棚,那個棚可以將冰冷的空氣與疏菜隔開,有了棚子庇護,疏菜便可以在大棚子裡自由地生長,這樣一來,咱們北襄豈不用到他國去交換疏茶瓜果。”
還有這一說法,北襄王即驚豈喜,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急切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那糧食怎麼解決?”
有了‘大棚疏菜’,他們北襄便不用依賴於鄰國荑國而生存。
自力更生,那可是他北襄王一直夢寐以求的事兒。
“種土豆,還有白蘿蔔。”
“記得上次我帶着清蓮回卞梁城,因偷了羊知玉頸瓶被大夫人派人追殺,在一個小攤販哪兒,我就看到了這種東西。”雲定初從枕下拿出了一個白而略長的蘿蔔,還讓清蓮託人去向當天百姓要了一些種子,另外,還有大豆,小米,這些東西只要有適宜的溫度都可以生長,到時,咱們就可以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了。“
不靠他國而獨立生存,之於北襄,根本就是天掉餡兒餅的好事。
北襄王不禁對自己的啞婦肅然起敬。
“那你派人去購鐵料又是怎麼回事?”
“上次不是給你講過了,要有上等的兵刃,纔可防禦他國的侵襲,如若,北襄能夠自食其力,又有利器兵刃,我這次回北襄,觀察了一下北襄的地勢。”雲定初從袖子裡摸出了地圖,食指點在了某個點上,“瞧瞧這地勢,全是一帶兵陵地段,北襄四面環山,之於其他封王之地,顯得過於狹窄貧窮,但有利也有弊,這也正是北襄的優越之處,咱們北襄易攻易守,外敵很難入侵。”
玉指輕輕戳在了地圖上的一個虎口上。
那個地形,兩邊懸崖,雜草叢生,兩道峭壁像一頭大象,幾乎像鼻就快靠在了一起。
易攻易守,外敵很難入侵。
不愧是他東陵鳳真看上的女子,果然見識獨道,這一點上,與他的想法幾乎是不謀而合。
“來,親一個。”
算是獎勵了。
伸出雙臂將她抱了一個滿懷,薄脣狠狠印在了她的左臉頰上。
我呸,搞什麼飛機,她在給他講正事,他卻莫名地就要親她。
這人的思維,滿腦了精蟲鑽腦,真是醉了。
拍開了他在自己身上亂舞的魔爪子,她不滿地豈粗魯地拉了一下他臉上的肌肉。
“東陵鳳真,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
“咋了?”
“親自個兒娘子,還犯國法了?”
“去死。”面對無賴,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再回他話。
“話說,你這個‘大棚疏菜’的辦法可行嗎?”
說到底,由於世間絕無這樣新鮮的事,北襄王最終還是把顧慮說了出來。
“只能試試唄。”
她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因爲,在這個社會裡,沒有薄薄的膜膠,所以,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與……母后的‘十天天之約’不能靠這個取勝啊。”
‘大棚疏菜’就算成功了,也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可是,十五天之後,她如若沒讓北襄生產力有發展,母后便會藉機活颳了她。
“放心,有辦法對付呢。”
雲定初覺得不能什麼都告訴這死癱子,她們只是表面的夫妻,暗地裡,彼此做下的事也不會告知對方。
她可不能傻傻地就一切交了底。
“如果相信我的智商,就把那六件寶貝給我。”
“聽說,你回孃家第一天,就逼相國渣爹還了你一筆錢。”
他到是給她秋後算債了。
“那筆錢不多,留在我手裡自有用處。”
“好,本王一切都依你。”
如若你與本王一條心,本王一切都依你。
後一句,北襄王沒有說出來,他相信,有些事情上天冥冥中自會有所安排,比方說,連蘇太后那樣老謀深算的人,會把雲定初這種人精派到他北襄國來當細作,如若不是他覺得此女的心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向着他們北襄的,他也不會對她百般縱容與呵護。
李元福向雲定初傳來了蘇後密旨,見天色已晚,便被竇氏留在了北襄王府歇息一夜,大清晨,用罷了早膳,便帶着隨從進了宣儀殿向竇氏辭行。
“李公公,北襄雖地理環境不好,可是,還是有許多上等食材,比如說,鹿茸獸皮人蔘等等,這些個之於卞梁是稀世珍寶的玩意兒,對於咱們北襄來說,可是隨處可見之物,本太妃特意讓身邊人挑了幾件好的,一件貂皮贈與你,待到冬天可以做兩年冬衣穿,而其他的,你就帶回去給蘇太后吧,與她姐妹幾十年,這也是竇妹妹孝敬蘇姐姐的一點心意。”
竇氏說着,封嬤嬤已經命人將捆紮成一團的獸皮拿上了殿,還有兩個大大的布包裹,裡面定然就是人蔘鹿茸等珍貴藥材了。
“奴才謝過竇太妃,也代蘇後孃娘謝過竇太后。竇太妃與蘇後孃娘幾十年姐妹感情實屬不易,蘇太后一直都挺掛念竇太妃,她一直唸叨,想把你接去卞梁,與她同享太平江山。”
這話說得多虛僞,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真不愧是蘇後調教出來的貼身心腹。
李元福能說會道,竇氏也是不居下風。
眸子裡的笑意一點點盪開,“李公公,臣妾真的挺感謝蘇姐姐的精心安排,只是,臣妾老了,走不動了,蘇姐姐也是知道的,臣妾一向念舊,這北襄雖氣候差,環境不好,可是,臣妾在這兒已生活了十幾年,對這北襄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臣妾一直就在想着,死後臣妾也要葬在這一片國土上,臣妾治理北襄十幾年,對它有情啊,但願蘇姐姐別怪罪纔好,他日,定臣妾閒了,定會親自去卞梁拜見蘇姐姐。”
一番話語不鹹不淡,傾吐着對北襄的感情,同時,也在間接告訴蘇氏,她竇氏沒那個福份去卞梁與她一起共享天下。
假惺惺的憐惜她竇氏從不需要。
“噢,對了,李公公,臣妾麻煩你向蘇姐姐轉告一聲,臣妾記性不太好,當初,先皇駕崩,皇上登基之時,她好像下過一道聖旨,曾念及臣妾與她的姐妹之情,下過一道聖旨,特許臣妾與她‘太后’並稱,而我兒鳳真也被改賜封爲‘代王’,李公公,可有此事?”
表面上是讓李元福轉問,其實,明擺着就是在爲難李元福。
李元福是侍候了天元皇朝兩代天子的老太監,許多事情他都是瞭若指掌的。
明白竇氏是在拿難題給他做。
“不好意思,老奴不太清楚,代老奴回去將此事稟報蘇後孃娘。”
“笑話。”
竇氏見他推託,面色倏地一沉,“李公公,你乃天元皇朝兩代老太監,有什麼事是你不知曉的?封嬤嬤,將聖旨拿過來。”
“遵命,太妃。”
封嬤嬤趕緊從宮女手中接過了聖旨,將聖旨呈遞於竇氏面前,竇氏抓握住了聖旨柄端,一道畫着金龍,黃豔豔的聖旨便呈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先帝駕崩,新皇登基,念及七皇子鳳真手足之情,特賜封爲‘代王’,鳳真之母竇氏,勤於政,愛於民,北襄苦寒數十載,爲天元皇朝創下不巧功勳,特許與蘇氏並稱‘太后’,欽賜。”
白字黑字擺在這兒,是想賴都賴不掉的。
李元福面呈土色,一臉灰敗,額角慢慢地就浸出了密密的細汗。
“竇太妃,的確有這樣的一道聖旨,只是……”
“這道聖旨,讓我兒鳳真改‘襄’爲‘代’,而你剛傳過來的聖旨上,對我兒鳳真並無隻字半句,那麼,代臣妾回去告訴蘇姐姐,多謝她一番苦心,臣妾覺得,這‘代’字比‘襄’子更爲聽着順耳,從此後,我兒鳳真便以‘北代王’諸稱,但求蘇姐姐能召告四海。”
這不疾不徐的一番話,吐字清晰,一字一句恐怕都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竇氏這是將了蘇氏一軍,她以朝貢之事爲由,削去她‘太后’尊號,她便讓兒子鳳真由‘襄王’改‘代王’。
當初,蘇氏爲何要下那道聖旨,無非就是想借她兒鳳絕登基之事,少一個敵人,多一支援軍,用合稱‘太后’之事絡攏竇氏,而封東陵鳳真爲‘代王’,‘代’字有‘僞’的意思在內,是在賜封上做了文章,他日如若東陵鳳真舉兵謀反,便成了‘僞’王,其實,字面裡是在暗示竇氏母子,如若一心歸順朝廷,便就永遠相安無事,如若有謀逆之心,粉身碎骨便是她們母子悲慘的下場。
竇氏接受了蘇氏‘太后’合稱之意,卻一直未真正接受將兒子封號由‘襄’改成‘代’,現在,她重提此事,那字面上的意思反轉了過來。
‘代’有‘僞’的意思,自然也有‘代替’的意思,我兒就要取你兒代之。
說白了,拿出這道聖旨,重提賜封一事,就是擺明了在向蘇太后宣戰。
即然竇氏敢明目張膽地宣戰,說明她北襄國的力量不可小瞧。
李元福深深明白這一點,再說,他現在踩踏的可是北襄的國土,如若她發起怒來,將他囚了斬了,蘇太后就算手握天朝權柄,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好,好,老奴回去後定然向蘇後孃娘轉達竇太妃之意。老奴告辭。”
李元福躬着肥胖的身子退出了宣儀殿。
宣儀殿裡,鴉雀無聲,衆多朝臣個個面有惶然。
“怎麼?你們都覺得哀家做錯了?”
見朝臣都不言語,竇氏徹底發飆。
“太后,改‘襄’爲‘代’之事,最初聖旨下達之時,並未真正執行,如今,又何必爲這事大動干戈呢?”
“爾等錯了。”
竇氏咳嗽兩聲,緩緩站起虛弱的病體,封嬤嬤趕緊上前去攙撫。
“在你們看來,或許小事,在哀家看來,那便大事,她蘇熙竹已經削去了哀家封號,下一步,恐怕是派兵前來討伐我北襄了。”
“就算討伐北襄,也要師出有名,咱們可是年年按足量向卞梁納交貢品,她蘇後沒有理由就這樣做。”
“今年,我北襄天寒地凍,這場雪已經下了整整一個冬天,如此條件,也按量上交了朝貢,可得來的是什麼?不足量,私自剋扣,以這樣可笑的理由削去了哀家封號,其實,無所謂,‘太后’‘太妃’就一字之差,哀家擔心的是,她的下一步計劃,與其這樣坐以待斃,還不如羣起反抗。”
這便是昨晚一直在竇氏心頭縈繞的計謀。
“哀家不用她賜封,哀家手中有先皇親賜聖旨,有了這道聖旨,她蘇熙竹就算有十個膽子,也絕不敢把哀家怎麼樣。”
那道聖旨就等於是竇氏的一道護身符。
只要她沒有召告天下,她兒鳳真舉兵謀反,蘇氏便絕不可能有辦法治得了她。
“太后,還是急躁了些,其實,削‘太后’封號,只不過是蘇後在進一步告戒咱們不要跟隨着其他叛王蠢蠢欲動,天元與北丘國聯姻,北方呼韓邪於部落大兵壓境之困解決,現在蘇後的目光應該盯向了封厥,她眼中最兇猛的那頭狼身上了。”
幾名大臣開始各抒己見,紛紛暢談自己的想法。
而竇氏做過的事從不後悔。
“哀家與鳳真,以及北襄跟隨哀家多年的老部下,在夾縫中生存了這麼多年,憋屈了這麼多年,現在,哀家不打算再繼續憋屈下去,魏先生出使荑國,已傳回消息,荑國已經同意與我北襄合作,訓練出一支彪悍的軍隊,而條件則是,每年我北襄產出的獸皮人蔘鹿葺得分他們一半兒,有了這支軍隊,卞梁之師便妄想攻入我北襄國。”
竇氏言詞灼灼,話語間透着無人敢違抗的威嚴,她的心正如自己所言太憋屈了,年歲漸長,她不想有生之年繼續這樣卑微地活着。
所以,她必須斬開驚棘,爲自己尋一條活路。
如今,新皇登基,各封王變成了藩王,戰據天元各封地,紛紛妄想自立爲僞王,這可是上天給了她好機會。
天不爲己,天誅地滅。
衆大臣雖有遲疑,不過,終究是跟隨了襄王母子多年的老部下,最終還是贊同了竇氏的話,表示願一生忠心於她們母子,絕無二心。
坐在馬車上,由於太冷,李元福將手插進了衣袖中,閉目養神,心裡暗自思量着,該如何回去向蘇後稟報竇氏所言之事。
他知道如若實報,蘇後定會大媽雷霆,如若不實報,竇氏擺明了謀反之心,這則是政國大事,他一個小小的太監是承擔不起任何責任的。
“李公公。”
“何事?”
“前方垮踏了,馬車過不去。”
馬車伕粗掌已經勒住了馬繮繩,馬兒還在不停地嘶鳴。
“看看有沒有另外的山頭,繞過去。”
“是。”
馬車伕與一名小太監揮一揚馬鞭,馬兒身子吃痛,迅速向前方奔馳而去。
‘怦彭’,一記石頭從懸崖上垮踏下來,偏巧就落砸在了李元福的腦袋上,將他的腦袋砸出了一個好大的窟窿,鮮血四濺,他張了張脣,想說一句什麼話,可是,最終還是沒能講出一個字。
“李公公。”
小太監滿臉駭然地驚呼,“李公公。”
幾名小太監嚇得六神無主,瘋了似地用衣袖替他擦着額頭上的鮮血。
“小伍子,李公公……沒氣了。”
小太監顫魏魏的手指伸到李元福鼻孔下,驚怕失措,滿面蒼白,嘴脣哆嗦,李公公歸天,他們要如何回去向蘇後稟報啊?
懸崖上,一抹俊碩的身形筆直立於青天之下,雪風吹襲着他身上黑色的披風,銀灰色的面具光芒,與雪光相互交織,看起來自是有幾分的駭然。
“稟報閣主,李元福已去黃泉。”
一名同樣戴着面具的屬下,單膝跪地,雙手作揖向閣主報告戰果。
“他身邊的人,不留一個活口。”
此令一下,男子縱身一躍,腳尖踩踏着綠色枝葉而去。
“屬下遵命。”
然後,不多時,空氣裡便響起了小太監們尖厲的喊叫聲,“不要殺我,不要過來……”
刷刷兩刀,幾名小太監的臉孔便被劃破,渾身鮮血染滿……
李元福一行人被人殺掉,隨着李元福去北襄傳聖旨的幾個小太監也一起遭人暗殺,而在馬車上,他們尋到了一塊碧綠的祖母玉。
卞梁皇宮,養心殿
燈火通明,由於李元福被暗殺之時振動了朝野,蘇氏命人徹查此事,最後屬下就送來了塊玉。
玉在燈火的映襯下,變得極其地光澤度,也十分的耀眼。
她怔怔地盯望着桌案上的祖母玉。
對着先皇的遺像,沉思良久,嘆道,“先皇啊!不是熙竹對不起你,實在是他們欺人太甚,兵戎相見,如若驚了你的聖駕,也請別怨我,他日,熙竹定會去黃泉向你請罪。”
蘇後向遺像中先皇敬了一杯酒,然後,走出了皇家伺堂,迎頭便碰上了身着明豔皇袍的兒子東陵鳳絕。
“皇兒叩見母后。”
“我兒不必多禮。”
“母后,李公公之事,朕也聽說了,你打算出兵討伐封厥?”
“對。”
這一次的決策,蘇後不打算再隱瞞皇帝。
“師出何名?”
“就憑這塊玉。”
她將手中的玉狠狠地砸到了兒子的身上。
東陵鳳絕彎腰撿起被孃親震怒時砸下的這塊兒,眼神中有悲涼,“一塊玉能說明什麼?”
“這塊玉是李元福馬車上搜索到的,而你不要忘記,你一向尊敬的玉哥哥,從小就是喜歡這種祖母綠的玉。”
“這也並不代表就是他之物啊!”
“玉塊後面有雕刻他的‘玉’字,皇上,縱然你再念及骨肉親情,如今,你這玉哥哥一直在暗地裡算計着你手裡的江山,等到他帶着精兵奪宮而來的那一日,一切可就都晚了。”
“母后息怒,朕一直覺得玉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閉嘴。”
蘇熙竹真想煽他兩個大耳巴子,爲何到了這步田地,他還是這樣執迷不悟。
枉她聰明一世,卻生了一個如此不爭氣的兒子。
如若她不再了,這東陵江山十之八九會敗在他的手上。
真是令人憂心仲仲,嚥氣後,她死了,也管不了太多,但是,她還未死,就絕不允許自己辛苦算計得來的江山被那些個女人搶了去。
“還請母后三思。”
出兵討伐封厥,東陵鳳絕絕不贊成手足相殘。
見母后一意孤行,他便攔在了她的身前,想請她收回成命。
“來人。”
“末將在,太后。”
幾名禁衛軍從外面走了進來。
“給哀家好好看着皇上,不許皇上出養心殿半步,否則,哀家定唯你們是問。”
“是,太后。”
東陵鳳絕還想再追出去,可惜,幾名禁衛軍的高大身軀像一堵堵厚厚的牆,擋去了他的路,他是一個可悲的帝王,所有的事,他都不可以染指,沒有任何的決定權,就是一個悲涼的傀儡皇帝。
雲定初命人將那六件寶貝賣去了鄰國,換回來了許多的錢財,準備將這些錢財準備投入自己的計劃中。
晚上,她從牀榻下拖出書箱,取出那本鍼灸書,再閉上眼,唸了一句‘小針包,出來。’,睜開眼,小針包便如願呈現在她眼前。
纖纖玉指從針包中取出粗細長短不一樣的針,對着銅鏡裡模糊的影像,這一次刺的穴位變了,分別是,下關穴、攢竹穴、承泣穴、頰車穴、翳風穴、頭維穴……腦袋好暈,眼睛好花啊!
沒有反應是不可能的,有反應才說明有效果。
替自己鍼灸完,她正欲想爬上牀榻睡覺,不想擡眼卻看到了窗櫺上好似有個什麼東西蠕動着,定睛細看,雪光中,那黃中帶綠的青皮色,讓她一下子警醒。
成然是一條毒蛇!
半夜三更的,哪兒會有毒蛇爬進來?
而且,還專門爬進了她西廂院,想用這種雕蟲小技收拾她,完全低估了她雲定初的智商,繞過牀榻,再繞過一張八仙桌,左手捏着外褂,右手微微揚起,眼睛筆直盯望着毒蛇攀爬的方向,在傾刻間,身形一閃,精而準確地伸手一把就捉住了蛇的七寸。
乖乖的,她的眼力真準,毒蛇在她手中搖擺着尾巴,她可是軍醫呢,什麼害蟲沒見過。
用毒蛇害她,她可知道,毒蛇可是她的剋星呢!
右手擡起,刻意用右手掌心捏握着的外卦蓋在了右手的蛇身上,走出西廂院,小跑幾步,穿過了東西廂院的那個分界線花園,縱身躍進了一道坎,輕輕拉開了扇窗,然後,輕輕地將手中的毒蛇放下去,沒有任何的聲響,那條黃中夾雜着綠的毒蛇,在微弱的光亮中,吐着火紅的信子,慢慢地在東廂院中開始蠕動,毒害的目標轉換,尋找着下一個目標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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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陽完結文《名門第一夫人》
她是媽的煩惱,他是媽的心病!【現實版上品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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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知,天生尤物,身材性感火辣,卻因一次情殤故意將貌美如花的容顏遮去,二十八歲,交不到一個象樣的男朋友,大齡剩女一枚,成了父母眼中的問題女兒,街房鄰居眼中的怪物、異類。
江蕭,身份顯赫,權貴逼人,卻因一次荒唐的歷史,成了E市最優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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