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羅殤，傳說中一種很美麗的花。其形如蓮，卻紅如火，根莖很長，開在泥濘裡，一百年只開一株。那是婆娑族的鎮族之寶，不但可解世間奇毒，更有起死回生之效。
蘭華突然回頭看着鳳淺兮，＂你也知道赤羅殤，對不對？＂
鳳淺兮抿脣點點頭。
＂小時候，娘告訴我的。＂
當年母親就是因爲年幼貪玩將那赤羅殤從千年寒池裡取出來，險些讓婆娑山就此傾塌，所以才被關押問罪，以至於舅舅爲了救母親自絕經脈而亡。
也只有關乎婆娑族存亡之大事，才讓身爲婆娑族王族的母親無法逃脫長老們的譴責制裁。
她看向楚曄。
也正是因爲知曉赤羅殤的作用，她纔料定楚曄會去婆娑山，所以在棲霞峰等着他。
當日他身上的傷，想來就是因爲蘭華。
婆娑族人口稀薄，但長老們靈力高強武功不弱，楚曄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擋不住婆娑山高手如雲的團團圍攻。
只是冒險闖山，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今日他設下重重陷阱引誘蘭華來此，想來就是爲了赤羅殤。
＂你打得好主意，也很厲害，居然能闖過我婆娑族鎮山之陣九幽陰陽陣，避過守山長老和重重暗衛接近千年寒池。＂蘭華淡淡道：＂不過大概你不知道，赤羅殤唯有擁有婆娑族王族血脈的人才能取走，如若不然，貿然取之只會受其反噬重創。如若不然，赤羅殤大抵就被你取走了。＂
楚曄沒說話。
鳳淺兮有些訝異，她還以爲當日楚曄是被蘭華所傷，如今聽他口氣，難道楚曄是因盜取赤羅殤被反噬才傷得那麼重？
蘭華一直看着楚曄，突然道：＂其實細究起來，你我也算同宗。＂
鳳淺兮一怔。
什麼意思？
楚曄平靜看着他，神情無波，眼神淡淡譏誚。
蘭華悵然一嘆，＂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母親竟然是北燕亡國公主。＂
鳳淺兮默然。
楚曄的身世，她知道。
亡國公主之母，開國皇帝之父。血腥、背叛、暗殺、驅逐、孤獨、絕望……
那是一段黑暗至深淵的歷史。
＂數百年前，婆娑族的前身，是巫族。＂
蘭華清澈的眸子浮現淡淡感嘆和悠遠，＂而巫族的滅亡與當年的大燕北齊都有着密不可分的關聯。你母親既是北燕亡國公主，你該知道大燕歷史。幾百年前，大燕景帝時期曾出現過一對驚才絕豔的兒女，長子先天不足卻天賦異稟，長女自幼聰慧絕倫文武雙全。她是燕宸公主，也是北齊皇后。＂
這段歷史鳳淺兮倒是不清楚，那畢竟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蘭華說這個做什麼？
楚曄的臉色，卻有些白。
＂其實她不該是北齊皇后的，只因昭元帝一生未娶，那一代皇族嫡系血脈斷絕，唯有傳位與自己的堂弟，晉王。燕宸公主曾死於大火，後重生，便是因巫族禁法。可向來這種禁忌之法違背天德，所以那一代巫族族長爲此折損自己壽命。＂
他語氣忽然變得有些輕，＂這段歷史南齊和大燕皇族繼承人大約都清楚，但很少有人知道，當初燕宸公主死的時候，已身懷六甲。＂
鳳淺兮猝然擡頭。
楚曄的臉，更白了。
蘭華眼睫低垂，似感嘆似緬懷又似悲憫，＂一切只因上一代的恩怨，大燕曾派兵剿滅巫族，然而有漏網之魚活了下來，隱姓埋名入朝爲官，伺機報仇。不成想，到頭來愛上仇人之女。＂
鳳淺兮眼神震動。
＂巫族那個漏網之魚，便是王族遺孤，非墨。而他愛上的女子，正是燕宸公主。滅族之仇，族人之恨，成爲阻隔兩人之間無法跨越的天塹。縱然他爲那個女子放棄仇恨，然而命運多變，終究讓他們越走越遠。宮變那一日燕宸公主自焚而死，連帶着腹中的孩子也一起沉沒紫宸宮。非墨一夜白頭，瞎了雙眼，利用禁忌之法讓她重生。等到一切真相大白以後，那女子已經和他人再續婚約。爲了顛覆他那位偏執父親的陰謀，他選擇與其同歸於盡，至此巫族覆滅。只是他致死也沒告訴燕宸公主，當年他們的那個孩子，並沒有死。或者說，那個孩子的魂，沒有死。＂
鳳淺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靈魂不滅，附體重生。
這些消息太過驚悚，若非她自己也是帶着前世記憶穿越，她當真不敢相信。
她因爲太過驚駭，所以沒有注意到端坐不動的楚曄，臉色比之剛纔更爲蒼白，眼神裡也折射出淡淡震驚和久遠蒼茫的疼痛。
蘭華神容平靜，＂
巫族本就爲神族後裔，天賦異能，非墨能讓燕宸公主附體重生，爲何不能讓他們的孩子藉助他人驅殼重生？只是這等禁忌之法用一次便可，兩次便不能保證了。他對那女子太過情深義重，太想讓她活着，所以爲此不惜一切。燕宸公主成功的重生了，而那時的他卻因損耗太過，根本無法確定那個孩子是否在混沌之中找到寄宿之體。所以準確的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否還活着。＂
＂然而蒼天憐憫，那個孩子終究活了下來，不過他沒有找到寄宿之體，靈魂四處飄蕩。大抵是來自天生的血脈呼喚以及巫族王族生來所具備的異能，他找到了昔日巫族寄居之地，空桑。那座早已傾塌的大山……那裡有太多的奇花異草和靈藥，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飄零着，吸收那些還未曾隨着巫族覆滅而徹底消亡的靈氣，慢慢的就有了神識。然後，他機緣巧合的找到了開在泥淖中的赤羅殤……＂
靜坐不動的楚曄，微微一顫。
＂他藉助赤羅殤重生，赤羅殤就成爲了他的肉身。＂
鳳淺兮短促的＇啊＇了聲，忽然就想起中國神話傳說裡面的哪吒，那傢伙也曾藉助蓮藕重生。
赤羅殤，不是說其形如蓮麼？
怪哉。
這個世界果然處處充滿了奇幻色彩。
蘭華側頭看了她一眼，只以爲她是因爲咋然聽見這些神鬼莫測的事而驚歎，淡淡笑了笑，眼神又浮現幾許感嘆。
＂他在那株赤羅殤裡找到了生父臨死之前留下的最後一絲意識，找回了那段不爲世人所知的歷史。只是那時已滄海桑田，他的生母也已逝世……然後他開闢了婆娑山，建立了婆娑族，將先祖留下的異能靈力代代相傳……某一年，天降雷火，險些燒燬婆娑山，他以畢生之力保全了族人，然而婆娑山早已殘破不堪，無法居住。婆娑族人生性純良，一旦落入紅塵必爲人所欺，而婆娑族的靈力，也必會引起世人的貪婪爭奪。所以他在死之後將自己化作了赤羅殤，作爲鎮族之寶，覆蓋整座婆娑山。山中處處有結界，外界之人永無法闖入。同時他留下遺言，婆娑族人非必要不得出山，更不得與紅塵之人聯姻，免生禍患。自此以後，婆娑族代代族長以自己靈力供奉那株水晶赤羅殤……＂
他說到這裡忽然一笑，＂赤羅殤何止能起死回生，更甚者能跨域輪迴，顛倒時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