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
鳳淺兮被他氣得一笑,乾脆也不和他鬥嘴,就在這裡等着。
楚曄也不再說話,繼續撥弄他的琴絃。
他似乎對琴曲格外沉迷,尤其那首'一梵千音',短短數日,鳳淺兮已經聽他彈奏了無數遍。
而每次聽聞這曲調,她心裡總是有種安寧舒緩又熟悉的感覺。
那種……帶着久違的懷念和暖意,以及沉重的無奈和悲愴,像是巨石一般壓在心口上,令她無法喘息。
她失神的想着,這曲子雖然是'醉千錯'和'一簾秋'合曲,細膩處卻更見真章,總能挑起人心深處不爲人知的情感和真性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辰時到巳時再到午時……
期間侍女送來午膳,又退下去。
楚曄席地而坐,爲兩人斟酒。
"不到天黑,他是闖不進來的,何必餓着肚子等?吃點東西吧,放心,他不會命喪於此。"
鳳淺兮回頭看了他一眼,縱然心中擔憂,卻也不願在他面前露怯。她也不逞強不賭氣,如今自己功力全失,得充飢保持體力,否則就算蘭華來了自己也只能給拖後腿。
她走上去,毫不客氣的將楚曄給她夾的菜一一吞入腹中。
用完了午膳,侍女進來收走杯碗碟瓷。鳳淺兮起身靠在長長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春色如許,若有所思。
楚曄這次沒再彈琴,也沒提議將之前兩人未下完的棋局繼續,而是鋪開宣紙,開始作畫。
鳳淺兮偶爾回眸看見他認真的神情,腦海中不期然劃過一個畫面。
從前在他府中,他好像讓人送給她一幅畫。她還給題了名字,叫做'霧隱棲霞'。
棲霞……棲霞峰。
當初她在棲霞峰等他,與他結識,以琴曲奉爲知己……
忽然聽得外面砰的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她聽見。
漂移的思緒剎那回轉,鳳淺兮猝然回頭,聽見殿門外有踏踏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打鬥聲。
他來了。
鳳
淺兮眼中一亮。
楚曄早已放下了筆,淡淡的聲音傳至殿外。
"退下。"
打鬥聲一滯,隨即想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卻是在慢慢分散。
楚曄擡頭對着已經打開的殿門微笑,"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
長長的盡頭後,白衣如雪的男子緩緩出現,昏黃的宮燈朦朧了他的眉目,依稀可見精緻的輪廓和清冷的氣質。
他腳步輕緩,卻剎那躍近,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已經來到最後一道門口,一揮袖結界消失。
他走進來,第一眼看見已經走到門口的鳳淺兮,怔了怔。
"兮兒?"
他是沒想到鳳淺兮居然會出現在這裡,若非熟悉對方的氣息,他甚至都要懷疑這個人是易容假扮的。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出了鳳淺兮的異樣,身影一閃他立即抓住了鳳淺兮的手腕。
"表哥……"
鳳淺兮話音未落,蘭華立即眉峰一冷,直直看向從案臺後走出來的楚曄。
"你竟對她下了赤凝果?"
楚曄微笑着走過來,在距離兩人數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好久不見,蘭兄別來無恙。"
蘭華冷冷看着他,周身的冷氣可以凍死人。他一怒內力靈力全開,而喪失功力的鳳淺兮根本無法承受,臉色立即就白了。
"表哥,放手……"
蘭華驟然回神,看見她臉色,眼神一變,靈力緩緩涌入她體內,鳳淺兮臉色慢慢紅潤起來,對他笑了笑。
"兮兒,你怎麼會在這裡?"蘭華皺眉看着他,"是他把你擄來的?"
他眼神落在楚曄身上,又射出嗖嗖冷光,直欲將楚曄大卸八塊。
楚曄八風不動,"蘭兄憂傷在身,還是切莫動怒得好,令妹還等着你爲她解開禁制恢復功力。"
鳳淺兮暗自一驚,剛纔見到蘭華太過欣喜未曾顧忌其他,此時才發現他臉色有些虛白,立即反手握住他腕脈。
"兮兒……"
"別動。"
鳳淺兮眉一豎喝止了他,而後臉色慢慢變了。
脈象虛浮
,真氣耗損嚴重,甚至頻繁使用靈力,現在精神體力都大不如前。這樣的他,如何還能應對全盛狀態下的楚曄?
被逼!
鳳淺兮胸中怒火燃起,蘭華卻拍怕她的肩,溫聲道:"別擔心,我已傳信族中長老,他們很快就會來接應。我先幫你解了赤凝果的藥性,以你的武功,安全回國應該沒問題。"
他食指一點,就要落入鳳淺兮眉心。
鳳淺兮卻後退一步,"你不能再使用靈力,否則會力衰氣竭。"
蘭華看着她,淡淡笑了,一笑間眉目溫潤,原本精緻如畫的容顏也似盛開的曇花,勝過這滿殿的珠玉璧輝,驚豔絕倫。
"這點小傷還死不了,放心吧。"
楚曄一直站在原地,看他們欣喜重逢,看他們執手相攜,看他們彼此目光相接,溫情融融,不容任何人窺探插入。
他微微的笑着,眼神卻有些涼意。
蘭華卻已回頭看着他,嘴角一勾,這個向來不涉紅塵的男子一霎眼中翻過的神情莫測神秘。
"我知道你引我來的目的。"他將鳳淺兮扯到自己身後,淡淡迎上楚曄的目光,道:"前年秋天,闖入婆娑山的那個黑衣人,就是你吧?"
雖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在北周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背影熟悉,有心試探,你卻裝作不會武功,被你給糊弄了過去。在東丘的時候我忙着幫兮兒療傷,也未曾注意。直到在天鳳皇宮淬芳閣,那次姑姑發病,你困住她,我纔敢肯定。"
楚曄不回答,神情淡漠眼神清冷。
蘭華兀自一笑,語氣從容。
"你想盜取我婆娑族鎮族之寶'赤羅殤'來解你體內的斷魂殤之毒。"
鳳淺兮微微一震,抿脣不語。
楚曄微微闔了眸子,神情有些遙遠。
他突然開始咳嗽。
"咳咳……"
像從前很多次那樣,低低的咳嗽聲越發急促,直至臉色蒼白,然後他身形搖晃,慢慢的……坐了下來。
他坐下,緩緩擡頭,神情若感嘆若蒼茫,隱着不爲人知的悽楚心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