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來江南,蘇妙菱也曾途徑過溫州,繁華熱鬧曾給她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可是這一次,剛到溫州的地界,便能感受到那種絕望破敗的氣氛。有官兵沿路看守城門不準進出,城門口有許多百姓哭喊着想要出城,都被攔了下來。
出示了令牌,一行人才進了城。
在瀕臨生死的時候,人性的冷漠與自私會被無限的放大。
城中再沒有了先前的勃勃生機,路邊躺着許多奄奄一息的人,他們已經病的失去了意識,地上冰冷,昨夜又下了一場雨,他們卻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無人問津。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蘇妙菱坐在馬車上掀起車簾,被空氣中難聞的氣味刺激的捂住口鼻,皺着眉頭問隨行的一個高瘦官兵:“他們是流民乞丐?怎麼會就這麼躺在地上沒人管?”那高瘦官兵還沒答話,蘇妙菱在看清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時已經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來到古代也有些時日了,她還是能分辨一些的。
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雖不是上好的綢緞,但是那料子也絕不是流民乞丐能夠穿的起的。尤其雖然衣服都染了污漬,髒兮兮的,卻並沒有補丁之類。
“什麼流民乞丐,這些人都是城中的百姓,被家裡趕出來的!”談起此事,那高瘦官兵心中也有些憤慨,語氣不甚好:“這些人都是家境一般的,昨日朝廷送來的藥材已經到了,但是自然是先緊着那些官員老爺救。像他們這些平民,只能往後排,可是瘟疫可是會傳染的,這些人能等,家裡人卻不願意把他們養在家中,萬一傳染給其他人就不好了。”
說着說着,高瘦官兵嘆了口氣:“也都是可憐人,如今人人都自顧不暇了,誰還能管的了他們,就只能暫且在這裡呆着了。”
完全沒想到居然是這個情況,蘇妙菱陡然一驚,不滿之色直接表露在了臉上:“那就任他們在這裡自生自滅?”
“能自生自滅還算好的了,要知道梁州那邊,聽說把染了瘟疫的
人都趕到了一個村子裡,活活燒死了呢!”高瘦官兵身旁的另一個矮個子的官兵搶着回了話,內容卻是讓蘇妙菱聽得膽戰心驚。
將染病之人活活燒死!難道這就是梁州的知州想出來的防止疫病擴散的辦法?簡直是慘無人道!
大概是蘇妙菱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先前那高瘦官兵瞪了同伴一眼:“你在貴人面前說這些幹什麼!”他們這些小嘍囉不知道蘇妙菱的身份,但知道這可是皇上派來的,雖然不知道派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來做什麼,可最總歸是他們惹不起的貴人。
嚇壞了貴人,誰能有好果子吃?
被瞪了一眼的矮個子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訕訕地看了蘇妙菱一眼,沒敢再說話。
蘇妙菱掃了一眼街道,呻吟哭嚎的聲音不絕於耳,深吸了一口氣,她對那兩個官兵說道:“待會你們跟着去驛站,把你們倆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小富子。”說着,她側了側身子,將坐在另一側的小富子露出來:“這位可是皇帝陛下身旁的心腹,小富子公公。”
現在,她才明白爲什麼南宮軒執意要讓小富子跟來,她原本還覺得這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用處的公公,帶上了也是累贅。不過現在想想,小富子能夠一直貼身跟着南宮軒,可見是備受信任的。自己到底只是個女人,若是小富子不跟來,對於兩地知州的行爲,她還真沒有處置的資格。
然而這位在皇上面前極爲有臉面的公公,就不同了。
到達驛站,蘇妙菱將自己隨身的東西在房間裡放好,顧不上休息便打算出去查看情況。看到她這樣,有幾位覺得路上吃了苦,打算先休息一日的太醫,也只能跟着她一道出了門。
先前瘟疫爆發的時候,所有的大夫都被集中了起來,共同商討藥方。而昨日藥材與藥方送來之後,城中四處都設置了暫時的藥棚,用來看診以及熬藥。蘇妙菱聽原先的兩個官兵大致介紹了情況,打算先去城西看看怎麼樣了。
蘇妙菱沒有再
坐馬車,而是隨着帶路的人步行到了城西,一路上看到的情形都讓她觸目驚心。
到達城西那件暫時藥房時,正有一個長相粗獷的大漢被維護秩序的官兵用盾牌推搡,男人懷裡還抱着一個女子。再走近一些,蘇妙菱就聽到了粗獷大漢與長相格格不入的哀求聲:“求求你們了,救救雲娘吧,她還沒有死……”
爲防止被傳染,此處的官兵每次都需要喝藥,且恨不得用黑布將全身都裹住,以避免與患病者接觸。如今這男人懷中抱着一個一看就快死了的女人,也不知道被傳染了沒有,官兵們覺得晦氣不已,盾牌推搡時候的力氣就大了一些,幾乎將那男人推到地上去。
“住手!”自從進了江南之地,蘇妙菱皺着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她冷眼看着藥房內幾個閒坐着的大夫:“爲什麼不給那位女子醫治?”
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大夫名叫周善,見蘇妙菱一臉指責,頓時不滿了:“我們是來給活人治病的,又不是來看死人的!”瘟疫橫行,他們這些大夫的地位便前所未有的高了起來。自從在城西看病,還沒有人敢對他說話這麼橫呢。
更何況,不是他們見死不救,而是那女人已經病入膏肓,就算服了藥也好不了了,何必浪費!
一句話說的蘇妙菱心頭火大起,厲聲道:“就是因爲有你們這些冷眼旁觀的大夫,溫州的瘟疫纔會肆虐成這個樣子!”
說完,她看了不看那一羣大夫一眼,吩咐身後跟着的人:“將那名女子帶到屋裡放在牀上。”因爲也會有一些行動不便的人來看診,所以屋子裡也有牀。
“哎你別亂帶人進來,到時候出了事誰負責?”周善起身就想阻攔。
蘇妙菱冷笑:“你放心,我負責!”說着邊往屋裡走,邊從隨身帶着的包袱裡取出了銀針等一應物品。那些跟隨蘇妙菱的人乃是南宮軒親自指派的,自然是對蘇妙菱唯命是從,很快那女子便被粗獷大漢抱着放在了牀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