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裡克.漁斯是誰？”艾洛蒂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是嗎？所以你的神明不會告訴你他是誰？我還以爲你們全知全能呢——”恩奎說一半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看着天使認真的雙眼，她也意識到這些話有點過於無理取鬧了。
“凡裡克是漁民的老大，大家都叫他老魚。”馬雷主動站出來說道，“這座城市還是個簡陋村子的時候，漁斯家就已經存在了。”
盆子裡的柴火又填了兩次，火苗重新從暗淡變得明亮，艾洛蒂也終於明白了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漁村的初創家族……這個漁斯不會就是當初那批分道揚鑣的獵人家族後裔吧？」朝陽嘀咕道。
這個家族在當地頗有影響力，甚至可以說是漁民一派的代表。凡裡克.漁斯則是這個家族的家主，如今已快六十歲。城市發展至今，漁斯一家跟黑幫“捕魚槍”、走私商會“海地”共同管理着衛城；他本來都快要退居二線，安享晚年了，“黑天鵝”燃素公司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老大是堅決反對公司的挖掘行動的，如果這裡真的發現了什麼新玩意，之後就會有更多外來勢力搶佔地盤。一旦工廠建立起來，大海將會被污染，漁民也會失去自己的吃飯本錢。”馬雷嘆氣道，“但捕魚槍很快站到公司那一邊，並背刺了漁斯家，凡裡克的妻子、三個兒子和女兒全在一場暴動中被殺了。”
“確認是黑幫乾的嗎？”艾洛蒂問。
“不然還能是誰！”恩葵咬牙切齒道，“我們的人在街上組織抗議，後院就起了火！幾個暴徒闖進凡裡克先生家中，看似是搶劫，實際上就是奔着殺人去的，這種伎倆黑幫幹得太多了！”
“可憐的老人……”天使輕嘆口氣，無論聽聞過多少類似的故事，當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情再次出現時，還是會讓她感到悲傷。“那處決又是怎麼回事？”
“你要是被人害了全家，會怎麼辦？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復仇了！不光是一個人的復仇，也是帶領所有跟公司有血海深仇之人的復仇。”
「當地人已經公然在和公司對抗，不知道總督大人還能忍耐多久……」
艾洛蒂和朝陽都不約同的想起了小肖克爾說的那句話。
所以凡裡克.漁斯被公司抓住時，十有八九已多了一個反抗組織者的頭銜。面對這種刺頭，燃素公司確實不會做其他選擇。
當衆殺掉便是最好的立威手段。
“你爲什麼如此迫切的想救他？”
“我就是想救，不行嗎！如果凡裡克先生被處死的話，衛城也就真正落入這幫殺人狂和走私犯手中了……”
天使搖搖頭，“爲了挽救居住的城市這種想法確實會佔一部分，但不至於讓你產生如此強烈的祈願。願望的準確性也會影響達成效果，所以我想聽聽你真正的理由。”
恩葵不悅的冷哼一聲，“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小姑娘。我是外來者，而凡裡克接納了我，還用我接着說下去嗎？”
外來者……
這下她懂了。舊大陸願意來這個偏遠之地的人，要麼是罪犯、流浪者，要麼是遭到迫害無處可去之人，總之沒有一個身世乾淨的。凡裡克.漁斯願意接納她，就相當於給了她一條新的生路，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爲過。
“我明白伱的訴求了。”艾洛蒂沉吟片刻，“你的願望比較特殊，所以需要起草一份專項契約。”
“什麼……意思？”恩葵愣住。
“意思是，樂園之主可以爲你實現這個祈願……只要你同意支付相應的願力。”
“你、你在逗我對吧！”她結結巴巴道，“你想用錢換回凡裡克先生？別蠢了，那隻會讓公司把你也當作敵人，你再有錢也不過是別人的囊中物！”
“那你願不願意試一試呢？”艾洛蒂淡然的問道。
“我……”
“你還在猶豫什麼啊？大姐！”馬雷幫腔道，“難得有神明大人願意出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對啊！你只用籤份契約，最壞也就是沒有作用吧！”
“你要是不籤，我可以籤嗎！”
其他人也紛紛嚷嚷起來。
“不行哦，”天使擺擺手，“這份契約得跟她本人簽訂才行。”
“我籤就是了！”恩葵忍不住喊道，“但你要記住，如果你是個騙子，我一定會叫你好看！”
……
艾洛蒂回到巴里夫的下榻處，朝陽已經泡好紅茶在等她了。
“我猜你大概是想用這具身體的特權，來叫停公司的處決吧？”她一見面便迫不及待的說道，“這麼做倒不是行不通，但巴里夫上頭還有個海波曼總督，你的異常舉動可能會立刻引來他的懷疑。我們現在的實力還沒辦法跟公司正面抗衡。”
“確實，不過你在跟他們簽約時，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雷斯克有提到過，一個地方越是混亂，扭曲的惡行越多，就越容易招來隱霧使者的關注。”朝陽給她倒了杯茶，“會不會就是因爲燃素公司的逆施倒行，才最終導致衛城被迷霧吞噬？”
儘管不知道邪神在背後打什麼主意，又爲何把他和艾洛蒂困在這裡，但八天的時限是實實在在的。今天過去後，所有人的性命就只剩下七天，若是能在迷霧出現之前推翻燃素公司的統治，那隱霧使理應也不會吹響號角。
而衛城能存續下去，他們就有更多的時間來找出邪神的目的。同樣的，推翻公司也可以爲樂園教帶來大量願力，強化兩人自身的力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摧毀公司都是獲益頗多的選擇。
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艾洛蒂後，後者想了下也覺得並無問題。既然不打算以巴里夫的身份繼續扮演下去，那麼就需要最大化利用他的“退場”。在這個前提下，即使海波曼對巴里夫產生懷疑亦沒多大關係。
“你有主意了？”
“嗯。”朝陽點點頭，“公司勢力看似龐大，實際上他們纔是外來者。公司的安保團隊規模不大，卻能震懾黑幫，而黑幫在被收買後，則能補上公司的“本地缺陷”，進而接管整座城市。走私商人那一派就不用提了，他們肯定更傾向能帶來更大利益的公司團體。這就像一個層層包裹起來的洋蔥，一口想吃下很難，撕開吃就沒那麼費勁了。所以我們得把他們分割開來，一個個解決。”
“這其中最外層的蔥瓣就是‘捕魚槍’，黑幫裡最有實力的一個。而黑幫老鼠們又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對權勢和錢財的變化特別敏感。”朝陽笑了笑，“所以打擊這羣人只需要付出一小撮願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