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找了些柴火放進鐵通裡點燃,令狹窄的房間也變得亮亮堂堂。
“你們都進來吧。”馬雷打開門,朝外面的人們招了招手。
隨即屋子裡嘩啦啦涌入了十幾號人,有的拄着柺杖而來,有的甚至是被同伴擡進來的。
“神使大人,求求您幫我的妻子看看!”
“您能治好我的腳嗎?”
“大人……聽說您能提供住處和食物?我家的房子被人搶了!”
“別急,別急,一個個來行嗎?”馬雷趕緊站出來主持秩序,“這位就是樂園教的聖女,侍奉的是一位叫樂園之主的偉大神明。我親眼看到她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治好了咱家小妹,所以你們要祈禱的話……就向樂園之主祈禱吧!”
“聖女大人!”大家立刻改口,齊聲呼道,好幾個人還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不必如此。”艾洛蒂不得不施展能力,讓他們激動的心情平復些許,“在迴應祈願之前,我得先了解你們的名字和基本情況,一個個跟我說吧。”
趁着馬雷出去叫人的這段功夫,她和番薯隨便聊了聊,得知這些人算是鄰居,也都下過洞穴幹過重活。由於大家彼此認識,因此平日裡也會相互照應。
艾洛蒂還問了下番薯老爹的死因,提到這個時他的情緒明顯低落了許多——他父親的死跟許多挖掘者一樣,當海水倒灌時,這些在洞穴深處忙碌的苦力根本無處逃生,不是被淹死,就是在狹窄的岔道盡頭被悶死。公司甚至沒有找回其屍體,只給了他一份死亡證明,以及十五枚銅幣的工資。
番薯還聊到了下午偶然撞見殺人魔的事情,稱自己當時太過害怕,只敢撿石頭去砸他,而不是回家拿一把刀出來殺死他,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莫及。
當衆人開始自我介紹的時候,艾洛蒂也在幫朝陽打量着這些人。
「這個叫貓頭的還行,有一定的願力。」
「第三個也可以。」
「後面兩個還成。」
「等下,那個女子的願力很旺盛,差不多能跟朱迪比一比了!」朝陽突然精神一振。
艾洛蒂的目光亦落在對方身上。
“我叫恩葵,就住在附近……”女子自我介紹道,“至於我的願望……還是等你把他們的都實現了再說吧。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什麼樂園之主,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東西。”
“大姐……”馬雷面露爲難,但似乎又不敢勸阻對方。
大姐?這個稱呼艾洛蒂不久前也聽到過。
她一開始還以爲對方是這一家子人的長姐,但現在來看雙方的關係並非如此。大姐這個稱謂,更多像是“老大”的別稱。
「可惜她並不相信你。」
朝陽不以爲意,畢竟這世界上不光有正神,還有邪神和僞神,打着神明名號招搖撞騙的傢伙從來就沒有消停過。「沒關係,這才第一天,我們可以慢慢積累信任,順帶打出名號。」
很快,天使就將所有人的祈願分好了類。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其中九成都跟醫療、食物和住房有關。
這些底層居民最大的訴求,就是保障生命延續的基本要素。
「那些沒有願力的怎麼辦?」
「說明他們對神明已經失望透頂。沒關係,只要他們嘴上說出自己的祈求,就一併迴應吧,最多就是不籤契約罷了。製造契約也是需要願力的。」
朝陽的回答讓艾洛蒂徹底放下心來。
她最擔心的就是願力多寡成爲救治與否的篩選器,儘管在這願力極爲匱乏的時期,她也理解惡魔會做出篩選,但那終歸是把性命擺上了交易天枰。
另外,還有兩個人雖有一定願力,朝陽卻無法滿足其訴求——其中一個斷了腿,希望能恢復如初;另一個人的丈夫出海捕魚死於船隻傾覆,妻子想要讓他起死回生。這兩個祈願都大大超出了朝陽的能力範圍。
剩下的就好辦了。
艾洛蒂拿出與祈求相對應的契約,和這些人一一簽約。需要治療的統統安排上消炎抗病毒補營養三件套,需要食物的直接給錢,需要住房遮風擋雨的,則直接讓他們去劍魚酒館——朝陽在那裡訂了五套房間,可供十五人暫時居住。等到明天天亮後,他還可以直接買下一兩套當地平房,當成樂園的收容所。
伴隨着大家的千恩萬謝聲,艾洛蒂感到整顆心都被一股股暖流包裹住了。
這就是……當惡魔的感覺嗎?
「一共收入了341點願力,不錯……不光平帳了,還有了100點盈餘。」朝陽一通計算後總結道。
「可我們的藥也所剩無幾,重新制作又是一大筆願力。」艾洛蒂不禁有些感嘆,「原來你那時候過得這麼艱難啊……」
「怎麼,現在知道體恤我了?別忘了還有個大目標呢。」
天使隨即看向恩葵,“輪到你了。你有什麼想對樂園之主說的嗎?”
“我算看出來了,伱口中所謂的實現願望,不過是拿錢來滿足自己的那點憐憫感罷了。”恩葵搖搖頭,“迴應他們的也不是什麼神明……因爲神明根本不會看我們這樣的人一眼!”
“可是大姐,我剛纔確實聽到神明的聲音了啊……”貓頭小心翼翼道。
“確實,我也聽到了……好像是直接從腦海裡傳來的!”另一個人也作證道。
作爲契約簽訂者,在契約關係尚在時可以直接聽到朝陽的呼喚,而後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驗證偉力”的機會。
“什麼?你們——你們這是被騙了!”恩葵看到鄰里居然爲一個聞所未聞的教派站出來作證,不由得驚訝萬分,“看看邁克爾,神明不是無法幫助他斷肢重續嗎?還有可憐的卡斯夫人,她想要讓丈夫回來也無法實現!因爲這兩個願望即使靠錢也達成不了!”
“可聖女提供的藥確實有效啊,這種完全透明的藥水和針具,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馬雷喃喃道,“這也是花錢能辦到的事麼……”
“藥或許是她從別的地方買來的,比如說聖西亞王城。你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在那裡可多——”
“用錢怎麼了!”艾洛蒂忽然提高音量打斷了她的爭辯,“靠能力實現願望,和靠錢來實現願望,兩者有什麼本質區別嗎?這裡大部分人的困境都是因爲貧困而起,錢本身就是最有效的幫助手段!如果番薯有錢,他的妹妹至於重病麼?如果派克有錢,至於要把房子都賣給別人麼!”
恩葵一時被天使的氣勢鎮住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不過拿錢來滿足自己的那點憐憫感?就算你不認可我的目的,也不能否認它的實際作用!何況把錢拿出來幫助他人很容易嗎?如果每個有錢人都願意這麼做,城市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說出自己的願望,誰知道它會不會實現!?”
艾洛蒂說最後一句話時幾乎貼到了對方臉上。
恩葵招架不住,狼狽的後退兩步,“我、我的願望絕不是用錢能解決的……不,就算是神明,也不一定能實現它。”
“是嗎,說來聽聽?”
“公司後天將會處決一批反抗者,凡裡克.漁斯也在其中!我想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她幾乎是低吼着說道,“怎麼樣,這種願望你的神明也能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