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雲鸞只牽着蘭君芙的手,卿卿我我着說悄悄話,他知道另外兩人跟上來有話要問,不用他主動問他們也會憋不住的問道。
一照面,聶廣志斟酌了一下詞彙,才委婉開口:“殿下若想要燕嶺山情報,可以早先一步將他們分開審了,何必如此殺人。”他畢竟是舞陽郡的郡守,哪怕是山賊,太劇烈的血腥手段,效果或許好,可能隱患也無窮,到時他謹王拍拍屁股回雍京領功去了,他在後面收拾爛攤子,還要面對綠林人士的怒火,恐怕得忙的連腦袋都不一定能保住。
翁晚桐也忍不住開口:“你真覺得這事有用?就算你真能問出燕嶺山的所有事情,地形,防守,人力,但那又怎麼?他們燕嶺山還有七八千人吧!武威軍不可能調動這麼多人過去打燕嶺山,城防也沒有這麼多人手!就算你能策反這些人,頂多一百多人吧!你以爲燕嶺山那邊會沒辦法?我告訴你,他們要是說些假話,你三兩天也不一定能查出來!”
燈光之中,赫連雲鸞歪着頭看他一眼,蘭君芙也側頭看了他一眼,兩人同時意味深長地笑了。
“老實說,你們都想岔了。他們說不說真話,來不來我們這邊,呵……”赫連雲鸞攤開手,目光冷然,一字一頓,“我全都,無所謂。”
“什麼意思?”翁晚桐凜然起來,面色一肅,“難道你今晚只是玩玩?”
“明天你就知道了。”留下一個懸念,赫連雲鸞突然吸了吸鼻子,視線一轉,情緒也是變化了,“好香!火鍋來了!”
“是啊是啊!聞到香味更餓了!”蘭君芙搖了搖赫連雲鸞的手,“走走走!吃宵夜去!”
赫連雲鸞笑眯眯問翁晚桐:“走吧,一起吃宵夜去。”
翁晚桐冷眼以對:你個遇上夫人就精分的神經病!
赫連雲鸞不以爲然:“不吃算了,我們兩個可以多吃點。”說着就沒事人一般兩夫妻沒有任何負擔地吃火鍋了,留下翁晚桐跟聶廣志吹着冷風面面相覷,冥思苦想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聶廣志身爲郡守,還是得去過問一下舞陽郡的大小事務,等他好不容易忙完這些瑣事,就被一個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震驚了:“殿下把所有俘虜都放了?一個不留?”
那他們辛苦一晚上招安詢問個什麼勁?
“一個不留。”衛統制說的是咬牙切齒,他知道文人心眼多,彎彎繞繞多,可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個玩法是個人腸子都轉不過彎來,到底什麼意思?他級別不夠,口才也知道不好,於是得到消息後特意過來找聶廣志過去問話。
這邊聶廣志風風火火往大牢趕過去,那邊翁晚桐帶着萬年背後靈薛磐已經找上還在你一口我一口互喂早膳的赫連雲鸞和蘭君芙,昨天被打斷,今天想彌補,兩人似乎還玩上癮了。
然而又被打斷了。
赫連雲鸞憋屈的看翁晚桐的眼神都不善了。
“謹王殿下,聽說你把那些俘虜全放了?”翁晚桐喊着赫連雲鸞名字時都透着森寒冷意,壓根沒注意赫連雲鸞對他的到來也很不滿。
赫連雲鸞漫不經心撕着饅頭吃:“是啊。”
“放完了?”翁晚桐看這態度心煩,直接不等他允許一屁股坐他對面,“他們已經把燕嶺山的情報都彙報完了?就一個晚上?”
看來這頓早膳是沒法好好用了,赫連雲鸞放下筷子,伸個懶腰,“放完了。至於情報,自然是沒有說完。”
蘭君芙也結束用膳,擦嘴漱口補充:“就算有,這麼快就反水,我們也不敢信啊。”
翁晚桐看着兩口子不慌不忙的樣子,若有所思,“你在裡面策反了誰?”這次又問蘭君芙,“之前那個白蛟好像留下來了吧?”
蘭君芙這次沒賣關子,坦然點頭:“白蛟這次肯定會被懷疑,自然是留下來了。”
翁晚桐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你們派了自己人僞裝跟了過去?”
蘭君芙神秘一笑,手指放在脣邊輕聲道:“噓——這是秘密,不要說出來,說的大家都知道就不好了。”
一直呆愣愣充當背景板的薛磐第一個反應過來:“僞裝?搖光呢?”不對,搖光昨晚明明跟他們一起從黑風谷回來的,後來怎麼就不見了?四個丫鬟都不在了!
翁晚桐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記得搖光那丫頭有一手好的易容術,易容不正是最好的僞裝?慌忙四處打量一番,“玉衡呢?”
蘭君芙詭秘地笑笑:“你猜~”
薛磐二話不說掉頭就跑!今早把那燕嶺山的衆匪放了,搖光肯定被派去當假面臥底了!
“你個死女人!”翁晚桐冷斥一聲,一甩衣袍,連忙起身跟上薛磐。
二人離開後,赫連雲鸞看着蘭君芙笑:“你是故意的吧?”故意這麼快就把消息泄露出去,不就是爲了吸引翁晚桐和薛磐主動投石問路,然後誘敵深入讓他們主動去燕嶺山跟着搖光玉衡一起當臥底,比起苦口婆心地勸說,這個效果可是好太多。
蘭君芙聳聳肩,一臉無奈:“是啊,誰叫翁晚桐軟硬不吃,幾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幸好把玉衡放在心上了。
她最開始就希望薛磐能過去,他畢竟也曾經是山賊,綠林之間的暗號交易規矩會比較熟悉,翁晚桐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看他偶爾出手,以及薛磐對他幾乎言聽計從的份,應該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們出馬不單單可以更輕易的從內部突破燕嶺山,還可以保護搖光玉衡她們,畢竟女子體力有限,燕嶺山人數衆多,若是一不小心出個紕漏被發現了,那就是性命危機。有翁晚桐他們在,就是多一重保障。
就在他們研究如何突破燕嶺山時,燕嶺山潘雍迎來了新的客人。
神秘的紫衣女子坐在下首,一開口就直奔主題:“聽說你損失了兩千人馬,還有兩個兄弟,怎麼,想不想報復回去?”
潘雍面帶懷疑的上下打量着對方,若不是看對方直接打上山門實在是個高手,他都不想理會,然而一個高手是敵不過武威軍的千軍萬馬,潘雍不屑道:“憑你一個女人?”
顧敘語氣淡淡:“憑我一個就已足夠。”
潘雍“呵”地一聲笑了,嘲諷地笑,“姑娘口氣不小,敢問是哪路人馬?”
“素女盟右護法顧敘。”顧敘既然連僞裝都沒有,自然也沒有掩飾真實身份的意圖,她從背後取下弓箭,看也不看的對準門外遠處的大樹,開弓搭箭,“或許素女盟你沒聽說過,但我可以告訴你爲何我一個人就可以幫我報仇。”
“嗖——”
尖利的劃破空氣的尖嘯聲,羽箭直接百步穿楊穿透樹葉!潘雍武功高強,眼尖的看到那羽箭連着穿透了十來片自然飄落的落葉,然後釘在樹幹上!而這,還是在這個女人正看着他說話,麻漫不經心地隨手一射的功力!
若是在那害人的謹王百步外這麼一射!
潘雍越想越興奮,彷彿已經看到謹王人頭落地,自己爲二弟三弟報仇了;已經看到舞陽郡聶廣志一箭封喉,整個舞陽郡被燕嶺山佔據,進而向整個大秦推平,自己龍袍加身!
而這些的前提就是,拉攏面前這個冷豔的美人。
潘雍親自走下座位,笑得彌勒佛一般拱手相請:“顧護法是嗎?裡面請。”
燕嶺山腳下,一行形狀各異但都是狼狽不堪的人在往燕嶺山的方向奔走着。在這一羣人的中間靠後的隊伍,是已經易容成瘦弱漢子的搖光和玉衡。
兩人正跟着大部隊裝作受重傷的樣子歪歪扭扭艱難地互相攙扶着走着,突然被兩人一手一個把她倆拉到草叢後面。
搖光二人同時一驚,以爲是僞裝被發現了,手腕一番,袖中暗藏的匕首出鞘,就要拔刀相對,熟悉的聲音傳來:“搖光,是我。”
另一邊也是一個清冷的聲音輕聲喊道:“玉衡。”
甩開薛磐的手,搖光瞪着這兩位不速之客,面色頗爲難看:“你們跑來湊什麼熱鬧!”突然鬧個綁架什麼的,不怕惹人懷疑嘛!他們二人在審訊時可是露過臉的!
玉衡也是暗瞪一眼翁晚桐,卻是顧慮多的先爲二人的落後消失找個理由:“哎喲我肚子痛!杜衡我要拉肚子!”這一開口,卻是一個沉穩的男人聲音。這聲音正是她們僞裝的兩個燕嶺山的小頭目,杜衡和王山。
然後接着又急促道:“杜衡你別走等等我!我腿軟!”
外面聽到的一聽是拉肚子,嘿嘿幸災樂禍笑幾聲,迅速遠離,拉肚子,這周圍得多臭啊!
聽到腳步聲走遠了,玉衡才直接不善的盯着翁晚桐雙手抱胸審問:“你倆跟過來幹嘛!”
翁晚桐先是被玉衡身懷絕技驚了一下,這才明白原來蘭君芙派這二人做臥底是相當有技巧性的,不過依然皺眉擔心道:“你們兩個姑娘過來不安全。”
不等玉衡答話,搖光第一個不爽:“帶上你們兩個拖後腿的纔不安全!”
“我不管,反正你不帶上我們,我們就直接一嗓子喊出聲!”薛磐蠻橫慣了,直接出言威脅。
這個威脅比翁晚桐的百般解釋勸說都有效,翁晚桐眼前一亮,這傻大個,腦子還是挺靈光的!
不得已,二女只能等着最後面的遊兵散勇經過了,再拉過兩個倒黴蛋直接幹掉,然後把兩個拖油瓶易容成倒黴蛋的模樣,換上對方的衣服,一起上山。在正午時分,他們終於到了燕嶺山山寨的山門前,被震驚的哨兵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