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爲何?”葉仁宣不解的問道。
陳燁苦笑道:“說起緣由就是因爲杏林堂。陳燁是遊方郎中,靠的是與人治病,掙些銀錢餬口充飢,杏林堂免費行醫七天,鎮裡以及鎮外附近村莊的百姓只要家裡有病的都會到杏林堂排隊等候,陳某在這七天之內是無病可看了。實不相瞞,在下現在囊中羞澀,實無力等上七日,只能早些離開鹿野,到別處診病賺些飯錢。”
葉仁宣恍然,呵呵笑道:“賢弟遠道而來,與葉某一見如故,葉某又豈能不盡地主之誼,我請賢弟吃飯。”
陳燁慌忙拱手:“多謝葉掌櫃盛情,葉掌櫃的好意陳某心領了。看日頭此時想必已到未時了,永寧縣城離鹿野尚有幾十里路程,陳某若是吃了葉掌櫃這頓飯,今晚可就要露宿荒野了。”
陳燁長掬了一躬:“等陳某下次再來鹿野,葉掌櫃若還看得起我陳燁,到時咱們再把酒言歡,這次陳某就失禮了。”
假裝作勢要走。葉仁宣一把攔住,笑道:“有葉某在,豈能讓賢弟露宿荒野,賢弟只管隨愚兄去吃飯,晚上愚兄給賢弟找一家上好的客棧安歇,明日再走也不遲。”說着緊緊拉住陳燁的手,拽着陳燁的手向前走去。
陳燁瞧了一眼緊緊攥住自己胳膊的手,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稍顯即收。
葉仁宣領着陳燁來到一家頗具規模的二層酒樓前,陳燁瞟了一眼酒樓對面的藥行街,又轉而打量着這家酒樓,飛檐突兀下,泥金黑匾上端正的寫着聚賢樓。
陳燁笑道:“字寫得不錯,就是有些過於嫵媚了。”
“字出自小女人之手,自然是少了些剛勁鋒骨。”一個女子脆生生的聲音從酒樓內傳出,緊接着一名一身紅的妙齡女子帶着一名跑堂夥計滿面笑容迎了出來。
陳燁眼前一亮,望着女子鵝蛋形精緻的面容,心中暗歎道:“好美的女孩!”
女子上身穿紅色精綢偏襟夾棉小襖,下身穿紅色褶皺緞裙,將女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婀娜身姿襯托的堪若一朵怒放的紅玫瑰,真如一團火焰在陳燁眼前跳動。
女子美眸轉動,瞧了一眼陳燁,轉而蹲身萬福,朱脣輕啓,露出白玉一般晶瑩的貝齒,笑道:“今日開市,葉伯伯怎麼有空來吃酒?”
葉仁宣笑道:“今日雖是開市。但你葉伯伯有比做生意更重要的事,有朋自遠方來,與朋友把酒言歡,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呵呵呵呵。”
女子抿嘴一笑,直起身來,如波光流動的美眸收回之際又瞧了一眼陳燁,眼神瞧到陳燁手中的串鈴,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詫異,稍顯即逝,微笑引着葉仁宣和陳燁進入酒樓。
陳燁有些吃驚的瞧着女子的背影,有一種又穿越回現在的荒謬感覺,古代的酒樓女招待?!這也未免太滑稽了吧!
聚仙樓樓下座無虛席,一片嘈雜亂嚷嚷之聲。
“哎呦,葉兄,今兒可是開市,正是葉掌櫃日進斗金之日,這是什麼風把葉兄吹到小店來了?”
一名年約四旬,中等身材,微凸着肚子的男子急忙掀開櫃檯橫板,快步迎了過來。雙手抱拳,驚喜的笑道。
葉仁宣笑道:“看你這酒樓座無虛席,陳賢弟心中也正快活的緊吧。”
男子呵呵一笑:“小本生意,怎敢在藥行魁首的葉兄面前得意,葉兄笑話小弟了。”
葉仁宣望向二樓:“可有雅間。”
男子連忙點頭:“我正發愁呢,今日樓上一個客人都沒有,不想葉兄就來捧場,玉兒,快帶你葉伯伯和這位貴客上樓。”
一身紅的女孩笑着應了一聲,那名跟隨的夥計早已小跑着上了二樓。女孩引着葉仁宣和陳燁沿着樓梯上了二樓,樓上果然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陳燁打量着有些偏暗的二樓,二樓左右兩側都有幾間隔開的房間,中間是一條寬近兩米的過道,左邊頭一個房間上面用黃梨木鑲嵌着一個秀媚的琴字。
陳燁望向右側頭一個房間,上面同樣用黃梨木鑲嵌着一個秀媚的字,只不過字換做了梅字。想必左側的房間是琴棋書畫,右側的房間上則寫的是梅蘭竹菊,陳燁心中暗想。
女孩引着兩人來到左側第一間雅間門前,夥計正殷勤地擦抹着紅木大桌,女孩笑道:“葉伯伯,貴客請。”
葉仁宣招呼着陳燁坐下,笑道:“今日二樓爲什麼如此冷清?”
女孩笑道:“今年不比往年,聽聞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最討厭下屬吃喝之風,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怎麼也要做個樣子給下屬看。”
葉仁宣微笑道:“聽聞這位新上任的柳知府可是個清官。”
女孩微撇小嘴,不屑的冷笑道:“清官?!奴家只在茶館說書唱鼓詞那聽到過,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葉伯伯你等着瞧吧,明年開市。您說的這位清官一定會帶着縣鎮老爺們光顧小店的。”
葉仁宣臉上微露尷尬,陳燁心中暗笑,這丫頭口無遮攔,不知自己撞在槍眼上了,不過話說回來,葉仁宣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得蠻到家的,竟沒人知道他的姐夫就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玉兒休要胡說,一個女娃家家妄談什麼國事!”陳掌櫃快步走進房內,瞪了自己的女兒一眼,抱拳笑道:“葉兄,今天想吃點什麼?”
葉仁宣笑道:“將你店裡的拿手好菜做上幾個,再打上二斤好酒,聽好了,酒裡不許摻水。”
陳玉兒撲哧一笑,吩咐夥計道:“先上壺好茶,再去告訴後廚,菜做的仔細些,葉伯伯可是咱本地的大吃主,不要砸了咱們的招牌,還有打上二斤沙城老窖。”夥計應了一聲,快步退出了雅間。
葉仁宣苦笑道:“我剛說了你爹一句,玉兒侄女這張伶牙俐齒的小嘴就開始報復你葉伯伯了。”
陳掌櫃嘿嘿笑着,又瞪了女兒一眼。拱手笑道:“葉兄和貴客慢慢聊着,我下去看看有什麼幫忙的。”說完一扥女兒的衣袖,父女倆都退出了雅間。
葉仁宣笑道:“剛纔我與陳掌櫃說的都是玩笑話,聚仙樓是鹿野最大也是最好的酒樓,但從沒有店大欺客的事,在各地藥商中口碑極佳,菜也做得地道,尤以香酥雞和扒肉條出名,一會兒賢弟好好嚐嚐,色香味真是一絕。”
陳燁笑着點點頭,房門再次打開。夥計手託托盤走了進來,將茶壺茶碗放在兩人面前,又擺上了幾盤瓜子果脯,又打開蓋碗,倒上了茶水,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陳燁輕抿了一口茶水,無話找話道:“陳某也算走過一些地方,見過一些世面,可還從沒見過有年輕女子在門前招攬生意的,而且還是酒樓掌櫃的女兒,今日也算是見到一新鮮事。”
葉仁宣笑道:“賢侄是在暗諷鹿野鎮風氣不好吧?”
陳燁笑道:“陳某絕無此意,只是覺得好奇而已。”
葉仁宣嘆了口氣道:“說起來這丫頭也是個苦命之人。陳掌櫃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定的娃娃親,許配給如今到縣城同樣做酒樓生意的八方居掌櫃孫福的大兒子孫宇凡,四年前孫宇凡參加府考,原定是孫宇凡從官洲回來,就爲他們完婚,說起來這事邪,孫宇凡走在半路覺得肚子疼,就跑到路邊糞場坑解手,不知怎麼的就掉到糞坑內淹死了。事情發生後,從縣城到鎮上,多事之婦們都紛紛傳言,是因爲陳玉兒命硬剋夫,纔將孫宇凡剋死的。”
陳燁藉故低頭喝茶,才忍住沒笑出聲。感情還真有掉糞坑淹死的?!
葉仁宣搖頭道:“陳玉兒有了這麼個莫須有的名聲,恐怕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這丫頭也剛性,對他爹說,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但是也不能賴着自己的爹吃一輩子,應邀拋頭露面替他爹打理飯館生意,他爹拗不過她,就只好由她拋頭露面了。可是不成想陳玉兒剋夫可是卻旺財,短短兩年時間,就將小飯館推倒建起了今日這個酒樓,酒樓後又開起了客棧。生意是越做越紅火。”
陳燁點頭道:“原來如此,不向命運低頭,這位陳姑娘倒是真令人欽佩。”
葉仁宣玩味的笑道:“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是誰要是覺得陳玉兒是個未出閣就守寡的小寡婦,就覺得好欺負想佔便宜,那可是打錯了算盤,這丫頭剛性着呢,她非鬧得讓想佔她便宜的齷齪之徒在鹿野鎮一天都呆不下去。”
話音剛落,房門推開,陳玉兒和夥計端着食盤走了進來,陳玉兒羞紅着臉,不滿的說道:“葉伯伯背後說人可不是君子所爲。”
葉仁宣也甚覺不好意思,尷尬的笑道:“沒想到讓侄女聽到了,不過你葉伯伯可是在誇你。”
陳玉兒美眸瞟了一眼陳燁,放下食盤,將涼熱菜餚依次擺在桌上,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放到葉仁宣面前,滿面桃紅不依不饒道:“不管怎麼說,葉伯伯無禮在先,必須罰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