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雖然已經定下去企改辦當副主任,可企改辦目前還沒有正式成立,除了已經定下來的馬華成和張揚這一正一副兩個主任,並沒有其他的動靜,而且一直以來企業改革企業財產清算都有國資委負責,企改辦這個新生部門,職能並不明確,連馬華成這個企改辦主任還在國資委上班,也就是說企改辦連個具體的辦公地點都沒有,市裡提出了這個概念之後,似乎又把這件事給遺忘了,張大官人仍舊在招商辦混他的日子,偶爾在路上遇到馬華成,會主動問起企改辦的事情,馬華成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一來二去,張揚也感覺到沒有意思,懶得開口再問。
眼看就是九月,已經是學生開學的日子,張揚正在盤算要不要送趙靜去東江,順便前往顧家,給顧養養送件禮物,祝賀她開始大學生涯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胡茵茹入獄了,這件事還是張揚聽顧佳彤說的,東江忽然嚴查走私黑車,直接查到了周雲帆的龍翔商貿,周雲帆目前身在印尼,作爲龍翔商貿的負責人胡茵茹理所當然的遭到了調查。
張揚一直將胡茵茹視爲自己的好朋友,雖然兩人之間從未涉及到男女感情的層面,可是胡茵茹出事他也不能坐視不理。更何況他對這件事很清楚,走私黑車一直都是周雲帆在做,跟胡茵茹的關係不大。其實拋開這件事的原因不論,單單是衝着朋友關係,他也得去關心一下。
張揚知道消息的當天就向招商辦主任董紅玉請了假,其實他請假只不過是走過場,董紅玉從來不管他,抱着放任自流的態度,張揚請假也是爲了避免有小人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李長宇那邊還是要說一聲的,李長宇知道張揚去東江委託給他一件事情,讓他去找平海日報的記者樑東平,還是因爲上次教育局集資案的事情,江城方面已經通過宣傳部有效控制了輿論的傳播,可這個樑東平對這件事仍然抓住不放,經常發佈這方面的消息,搞得李長宇很是被動,他想張揚去東江找到這位記者好好跟他談談,讓他不要再關注這件事。
顧佳彤也不在東江,她送妹妹前往北京,藍海公司在北京也有業務需要處理。張揚在這件事上也沒有打算去驚動顧允知,自從知道顧允知現在對自己的態度之後,張揚還是儘量避免和他接觸,他首先去找了白沙區公安副局長欒勝文,欒勝文對這件走私黑車案是清楚的,走勢黑車案上牌是在保和縣事發的,其實保和縣給走私車上戶的事情由來已久,縣委縣政府對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這件事每年都能給縣裡增加幾千萬的收入,周雲帆一直以來都是通過這一途徑給黑車上牌。
可在不久前全國性的打擊走私行動大張旗鼓的開始了,一封檢舉信直接送到了新任代省長宋懷明的手中,宋懷明在省委常委會上提出了這件事,當場省常委們就表示這件事絕不可以姑息,一定要徹查到底,派出了由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帶隊的檢查組,直接進駐了保和縣交警大隊,過去這種形式的檢查也不是第一次,地方上也有他們的應對之道,無非是接待好一點,禮物送得厚一點。可沒想到這次檢查組玩真的了,一來到保和縣就呆着不走了,說是省裡有指示,該抓的堅決要抓,該免職的堅決免職,不查到底絕不收手,保和縣幾位常委被逼的沒有辦法,只能授意授意檢察院方面抓了縣交警大隊大隊長和財務科長。可是這件事仍然沒平息下去,檢查組順藤摸瓜查到了龍翔商貿,讓東江市公安局配合,把龍翔商貿總經理胡茵茹給抓了起來,現在龍翔商貿的一切生意都已經被暫停,市裡派出調查組,調查公司的財務狀況。
張揚來東江之前並沒有想到這件事鬧得這麼大,他皺了皺眉頭道:“龍翔商貿的法人代表是周雲帆,這件事胡茵茹是無辜的。”
欒勝文笑道:“張揚,這件事的主要責任人肯定是周雲帆,不過胡茵茹也推卸不了責任,作爲公司的主要經營者之一,她不可能不知道龍翔商貿一直在從事着非法走私經營,這次上頭打擊走私犯罪的決心很大,而且宋省長親自發話,要把這件事徹查到底,我看她要有麻煩了。”
張揚忽然想起一句話,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來代省長宋懷明的第一把火就要從打擊走私犯罪燒起。
欒勝文道:“其實這件事你不應該找我,張德放是保和縣公安局副局長,又是顧書記的外甥,他知道的內情比我要多得多。”
張揚喝了口茶,緩緩將茶杯放在茶几上,其實他剛開始的時候想過去找張德放,可張德放和周雲帆之間的關係他是知道的,他幾乎可以斷定,在周雲帆走私黑車的事情上,張德放一定脫不了關係,所以張揚沒有去找張德放,張德放的爲人他很清楚,此人圓滑世故,周雲帆上次和日本人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就置身事外,絕不是一個能夠患難與共的人。
“胡茵茹的事情最嚴重會怎樣?”
欒勝文想了想方纔道:“根據我國刑法,走私貨物、物品偷逃應繳稅額在五十萬元以上的,處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偷逃應稅額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張揚聽得汗毛直豎:“我靠,不會吧,這麼重啊?”
欒勝文道:“據我所知龍翔商貿涉及的偷逃稅額應該超出了五十萬,不過好在胡茵茹並非是法人,現在也沒有證據指認她參予了走私活動。”
張揚道:“欒局,能不能安排我和胡茵茹見個面?”
欒勝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好,我會盡快爲你作出安排!”
胡茵茹的頭髮已經剪短,拘留所的條件當然比不了過去,她沒有化妝,靜靜坐在張揚的對面,脣角帶着淡淡的微笑,宛如一朵不事雕琢的白蓮花,綻放着一種張揚過去未曾發現的自然之美:“謝謝你能來看我!”她的語氣仍然波瀾不驚,在一個年輕女性的身上很少可以見到如此的鎮定。
“能不能聯繫上週雲帆?”
胡茵茹搖了搖頭:“周叔不會在這種時候回來的!”這次的事情搞得很大,周雲帆如果在這種時候回國,肯定要被緝拿歸案,周雲帆並不是傻子,在幾年前他就已經通過關係入了加拿大國籍。
“可是,你不該替他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胡茵茹望着情緒激動的張揚,明澈的美眸中閃過一絲感激,她輕聲道:“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走私黑車的事情雖然不是我在主持,可是我也不能完全撇開關係,張揚,算了,不要爲我的事情奔波,我已經認命了,他們想怎樣判就怎樣判,這件事總得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是你的責任你出來承擔,不是你的責任你憑什麼承擔?”張揚有些憤怒的叫道。
一旁的女警不得不提醒張揚注意說話的方式。
胡茵茹道:“張揚,真的,這件事不好處理,你不要惹事!”
張揚道:“別忘了,我們是好朋友,咱們有純潔的革命友誼!”
一種莫名的情緒觸動了胡茵茹的內心,她咬了咬嘴脣,抑制住鼻子發酸的衝動,她小聲道:“或許你對我是,可是我對你的那份友誼……早已經改變了味道……”說完這句話,她匆匆站起身向裡面走去,任憑張揚在身後如何呼喚,始終沒有回頭。
張德放拉開車門的時候,被一個人用力一推,他被推到了車裡,伸手想要去摸槍,手腕被人用力握住,頓時動彈不得,張德放轉過頭去,這纔看到突襲自己的人是張揚,他苦笑道:“張揚,你搞什麼?靠,我還以爲歹徒要襲擊我呢!”
張揚放開他的手腕,來到車內坐下,沒好氣道:“張局長,你可真難找,手機關機,傳呼不回,座機停機,單位找不到你,到底出什麼隱秘任務啊?”
張德放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老弟,我也不瞞你,正在辦調動呢,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斷進步,我也總不能老窩在保和縣?”
張揚知道他極其奸猾,跟他說話越是繞彎子越沒什麼意思,直截了當道:“我聽說保和縣出了大事兒,你這個時候走,該不會跟這件事有關係吧?”
張德放笑道:“我說老弟,你怎麼老喜歡拿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呢?”
“不管這事兒跟你有沒有關係,張哥,胡茵茹落難了,你在東江關係多面子廣,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張德放的回答極其乾脆:“這事兒我幫不上忙!別說我幫不上忙,我勸你也別跟着摻和,現在是上頭要抓走私,已經不僅僅是退賠罰沒的問題,連保和縣交警大隊長都被抓了,你當是小事啊?我跟胡茵茹也是朋友,我是想幫她,可週雲帆逃了,這件事說不清楚,我是一國家幹部,我還是一公安幹警,我不插手這件事都有人說我跟這件走私案有關,我要是插手更說不清,再說了,我也沒有插手的能力。”
張揚冷冷看着他,這廝真不是東西,他居然好意思說跟走私案沒關係。
張德放也知道張揚不相信自己,他嘆了口氣道:“這種案子都是越掀越大,省紀委工作組在保和縣坐住了不走,他們一天不走就證明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想把這件事往深了挖!這種時候是最敏感的,人家躲都來不及,你說咱們跟着摻和什麼勁?”
張揚眯起眼睛看着張德放道:“你的意思是讓胡茵茹自生自滅,你不管了?”
“老弟,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可現在的確不是我們插手的時候……”張德放說話的時候,他傳呼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居然是舅舅家裡的電話,慌忙打開手機回了過去。
接完電話,他向張揚笑道:“你看,說着說着又有事了,我舅舅讓我去他家一趟,本來還想中午跟你一起吃飯呢。”
張揚歪着嘴角笑了笑,他對張德放的印象呈直線下降,通過剛纔的這番話,他算明白了,想讓張德放出面去幫助胡茵茹根本沒有任何可能,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向張德放揮了揮手道:“再見啊!”
張德放忽然想起一件事,落下車窗道:“對了,你那輛吉普車好像戶主是周雲帆吧,別開東江來了,別讓人盯上了。”
張揚倒沒有注意這件事,張德放提醒他之後,他纔想起自己的那輛車也是走私來的,雖然現在有了合法的行駛證,可其中也有問題。
有問題的車不僅僅是張揚這一輛,顧佳彤爲了慶賀妹妹入學,送給她的那輛寶馬mini面臨着同樣的問題,這輛車是顧佳彤通過胡茵茹買下的,顧允知之所以把張德放叫到家中,就是爲了問清這件事。
張德放來到寧靜路9號的時候,顧允知正在客廳中看電視,兒子顧明健去了北京,大女兒顧佳彤送小女兒養養去北京入學,這樣一來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
張德放對這位擔任省委書記的舅舅一直都是心存敬畏的,他在官場上能夠有今天的作爲,顧允知雖然沒有從正面上給予幫助,可他們之間的這種關係無形中給他的照顧不小,張德放很聰明,也懂得利用這種關係,顧允知對他的這種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姐姐死得早,他對姐姐家的兩個孩子還是要關照一下的。
張德放恭恭敬敬叫了聲舅舅,然後把兩盒六安瓜片放在茶几上,顧允知瞄了一眼,低聲道:“坐!”
張德放這才怯生生坐下,他對舅舅的脾氣很瞭解,除非是逢年過節,顧允知很少主動打電話給他,雖然自己是他的外甥,顧允知平時也很少叫他來家裡,只要叫他過來肯定有要緊事,張德放這陣子心緒不寧,自從龍翔公司走私案發之後,他就感到不安,剛纔張揚問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說實話,他和方雲帆的關係絕非自己撇清的那樣簡單,如果不是他的穿針引線,方雲帆也不會在保和縣暢通無阻。
顧允知道:“養養那輛車是你幫忙買的?”
張德放慌忙搖頭:“不是!佳彤和胡茵茹本來就認識,養養也認識她,是佳彤買來給養養當入學禮物的,我不知道!”他的確不知情,所以急着撇開關係。
顧允知拿起遙控關上了電視:“保和縣走私車上牌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係?”
張德放接着搖頭:“沒關係,我又不負責交通,交警大隊跟我不搭界!”
顧允知道:“沒關係就好,最近我聽說你和龍翔商貿的關係很密切!”
張德放的嘴很硬:“舅舅,現在說什麼的都有,你也知道,我朋友多,喜歡交際,所以認識的人三教九流什麼都有,可我認識並不代表着,我會跟他們有生意來往,您知道的,我是一個國家工作人員,我根本沒有經商,這些事我從不涉及。”
顧允知對張德放的話半信半疑,可目前也沒有任何的證據表明張德放跟龍翔商貿走私案有任何的關係,反倒是女兒買來的那輛汽車被一封匿名信告到了紀委,省紀委直接把信送到了他手裡,顧允知還沒有去問女兒,先找張德放落實一下情況。
張德放道:“那輛車我知道,佳彤應該不清楚車的來路,她買車的時候,車子已經在保和縣車管所備好案,法律上不存在任何的問題,舅舅,是不是有些人想拿這件事做文章?”
顧允知淡然一笑,他當然知道顧佳彤買來的這輛車不存在任何問題,就算有問題,有人想拿這件事做文章,有他在位一天,也興不起任何的風浪。顧允知從几上拿起茶杯,抿了口苦茶,眉宇微微皺了皺道:“外面怎麼說?”
張德放知道舅舅這是想問問外面對這件事的看法,他觀察了一下舅舅的表情,然後小心翼翼道:“外面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宋省長燒得第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