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喬不死睡覺之後,趙恆走出了大院。
他想要出來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不知道是拜祭喬平庸帶來的壓抑,還是南系拉攏富五車的思慮,總之趙恆今晚心情不是太好,而喬不死讓他殺掉南唸佛的勸告更是帶着無盡壓力,直到從喬家大院走出來後,他才莫名的舒了一口氣。
望着院子四周的璀璨燈光,彷彿情人的眼眸,趙恆多少有些孤單,他現在是華國第一少,還行使着總統的最高權力,整個國家資源都可以調動,可是越在高處,權力越高,趙恆卻越感寂寞,陸家莊和華海的輕狂時光,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高處不勝寒,古人誠不欺我啊!”
趙恆嘴角勾起一抹無奈,搖搖頭向陸軍一號走去,今時今日的他自然不愁前呼後擁,纔出了喬家大院,就有兵馬俑和恆門子弟過來護衛,趙恆也沒有過多拒絕他們的好意,雖然自己先後清除了不少對手,但誰知會不會有殘存餘孽找自己魚死網破。
小心駛得萬年船!
趙氏車隊不緊不慢駛出了喬家大院,像是一列幽靈消失在無盡幽暗中,今天忙碌了七八個小時,晚飯時候又只顧着伺候老人吃飯,所以趙恆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如今壓力緩解頓感飢腸轆轆,於是就讓人在附近找個食街,他想要找點東西填填肚子。
坐在駕駛座上的百狗剩瞄了趙恆一眼,一邊讓人搜尋附近食街,一邊輕聲向趙恆開口:“恆少,還在糾結南系拉攏富五車一事?要不要讓人盯一下月十三和百里秋?或者找一個藉口把她們職位擼了,沒有實權在手,銀衣捕快掀不起風浪的。”
百狗剩可謂是看着趙恆和南唸佛一路走過來的人,不管是對付蒙古老王爺,還是強勢對抗東系和江中華,甚至不惜跟南長壽鬥智鬥勇,南唸佛都堅定站在趙恆一邊,讓趙恆少掉南系這股勁敵之餘,也讓趙恆多了一個盟友,最終熬過風風雨雨。
如果南唸佛當初沒有化干戈爲玉帛,而是接着唐文山被打臉借題發揮,此消彼長,趙恆能否走到現在還真是未知數,正是因爲昔日的情誼所在,雙方聯手帶來利大於弊,所以趙恆不會對南唸佛下手,百狗剩清楚這一點:“或者讓南唸佛壓壓麾下?”
“不用了!”
趙恆手指輕輕一揮,臉上涌起一抹苦笑:“這事沒必要上綱上線,南繫有自己的思想和宗旨,拉攏富五車固然有壯大南系之意,可我不也一樣招兵買馬?我可以拉攏人才進入恆門,南系一樣可以匯聚人才,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只要南少沒有異心,咱們沒必要做多餘的事,免得讓親者痛仇者快!”
趙恆揉揉自己的腦袋,聲線平緩而出:“還有,今日一事保密,不要讓西門慶他們知道,避免不必要的事情發生,我不想再來一出你死我活的爭鬥,無論是公月跟迦蘭勾結,還是月十三拉攏富五車的事情,等我回到京城,我會跟南少好好一談!”
百狗剩呼出一口長氣:“明白!”
靠在陸軍一號的潔淨車窗上,趙恆從反光中找到自己的影子,發現自己相比三年前要內斂很多,他突然想起那一列從將軍縣到華海的列車,自己也是靠在一處車窗沉思,懵懵懂懂的憧憬着在華海努力讀書,努力賺錢,努力站穩腳跟,迎娶北如煙。
他原本設定的生活軌跡,就是在那一踏列車發生了改變,他痛揍了一羣混混,得罪華海清幫,引得整個清幫追殺他,所有起因不過是他認識了杜子顏,爲她討回丟失的財物,人生就是如此,如同海上的孤舟,不經意的一個浪花就會將你帶離方向。
子顏呢?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消息,趙恆想到這裡,心裡很是糾結,可卻覺得絲毫沒有辦法,阿房苑事件之後,趙恆第一時間去找杜子顏,雖然金格格二十年前參與了血河真相,可跟杜子顏沒有半點關係,他不想上一代的恩怨延續到年輕一輩。
所以他冷靜對待金格格泄密一事,還決定血河慘案隨着金格格死去劃上句號,趙恆不再糾結金格格和四大家族曾經帶給趙氏的傷害,他願意跟杜子顏共度維艱走下去,只是他三次去總統府邸拜訪,杜子顏都拒絕見他,只告知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趙恆在門口等了三個小時,杜子顏罕見的沒有走出大門,最後還是清楚杜子顏性格的杜雅琪走出來勸告趙恆,讓後者給妹妹一點化解心結的時間,儘管趙恆不介意上一輩的恩怨,可是杜丫頭卻難於面對趙恆,畢竟金格格害死了他的父親趙子龍。
“恆少,到了!”
在趙恆的念頭轉動之中,駕駛車輛的百狗剩向他微微偏頭,示意前方有一個特色食街,趙恆散去亂七八糟的思緒,隨後從停下來的車輛跳了下來,他不再去想杜子顏他們,把注意力轉移到食街上,他沒有擠去人來人往的攤檔,而是選擇一個麪攤!
這個麪攤只有三張桌子,其中兩張坐着幾個人在吃麪,趙恆呼出一口長氣,走過去坐了下來,要了一碗麪,老闆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年紀至少有六十,手腳利索,神情專注,麪條還有大半,看起來只要不死,他就會一直無休止地忙碌下去。
“來一碗牛肉麪!”
趙恆在那張空出來的桌子坐下,扯過一張紙巾擦擦桌面,白髮老人聽到趙恆叫了碗麪,也沒有擡頭,只是用筷子夾起一束面丟入鍋裡,隨後又把一碟牛肉也放入進去,很快,他又用勺子把麪條和牛肉撈上來,快手快腳拌上配料給趙恆送了過來。
自始至終,老人沒有說一句話。
趙恆拿起長長的筷子,嗅着香氣四溢的麪條卻是半晌沒有動筷,看着忙碌老人的白髮,他又想起了死去的華英雄,想起那心狠手辣卻心繫華國的老人,心裡莫名生出一陣複雜唏噓,華家家破人亡,老人卻無怨無悔用自己方式奉獻着對華國的熱愛。
此生再也見不到扮豬吃虎六十年卻擔得起民族脊樑四字的老頭了,聽不到霸氣十足蔑視蒼生的老夫華英雄五個字,所幸趙恆知道華英雄軀體已經運回了疆城,也知道華一熙平安迴歸,還知道西門慶冰釋前嫌給華英雄的五炷香,這多少讓趙恆欣慰。
“你好,這面不好吃嗎?”
見到趙恆捏着筷子始終沒有觸碰碗中麪條,忙碌完畢的白髮老人遲疑了一會,最終挪移腳步走了過來,眼裡流淌一抹不解,遵循客戶至上的他,輕聲向趙恆發問:“是味道不夠,還是煮的不夠透徹?或者牛肉太老了?要不我給你重新煮一碗?”
趙恆悠悠一笑:“不用,面很好,剛纔只是思考東西!謝謝你!”
“合胃口就好,合胃口就好!”
白髮老人綻放一抹燦爛笑意,乾癟嘴脣張啓兩下低聲迴應,這時,又有一輛車子悄悄駛了過來,橫在小麪攤二十米之外,車門打開,走出一對異常親密的男女,男的身軀筆直,五官硬朗,給人一種血火淬過的感覺,女的嬌柔漂亮流淌學生氣質。
男的環視周圍一眼,隨後就摟着嬌柔女人向麪攤走來,期間貼着後者耳朵低語幾句,嬌柔女人聞言騰昇一抹嬌羞,輕捶挺拔男子胸膛兩下,喊出你好壞之後就摸出錢包,捏出一張鈔票就向白髮老頭喊道:“老闆,打包兩份牛肉麪,要辣一點。”
白髮老人輕聲迴應:“好的!”
在老闆手腳利索煮上兩份牛肉麪時,把一塊牛肉塞入嘴裡的趙恆,不經意瞄了這一對情侶一眼,他敏銳發現,就他剛纔隨便一看,挺拔男子身軀下意識繃緊了一下,儘管後者很快放鬆自己還給嬌柔女人調笑,但剛纔的舉動已經落入了趙恆眼裡。
趙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夾起一塊牛肉又送入嘴裡。
“好了,二十塊!”
白髮老闆很快把加辣的牛肉麪遞給眼前男女,還從嬌柔女孩手裡收過那張鈔票,挺拔男子神情恬淡地踏前一步,聲音洪亮而出:“我來拿!”他伸手接過熱乎乎的牛肉麪,還側退兩步擋住攤擋傾瀉下來的燈光,讓趙恆位置多了一抹影影綽綽。
“好、、、”
嬌柔女人嫣然一笑迴應,喊聲還沒有落下,就感覺身邊一陣風擦過,寒光閃現,挺拔男子藉着暗影閃出一把匕首,二話不說直刺趙恆的胸膛,嬌柔女人瞳孔瞬間凝聚成芒,這裡怎麼會出現匕首呢?衆人沒有反應過來,趙恆的眼神卻是變得很冷。
趙恆彷彿回到當初最艱難的時候,黑暗中時不時會驀然竄出一人,對他揮刀就刺擡槍就射,趙恆爲此不知道受了多少傷,現在的襲擊者就如當初那些殺手一樣,只是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趙恆!這次刺殺對他而言,不過如同眼前的那碗牛肉麪簡單!
刀風凌厲,頃刻貼近趙恆眼睛,趙恆坐立不動,手中的普通筷子只是一夾,竟然截住匕首的無鋒之處,襲擊者一驚,纔要用力送刀,沒有想到趙恆手腕急翻,‘崩’的一聲響,匕首居然被他的一雙筷子硬生生的扼斷,當!斷裂的匕首跌落在地。
這小子太恐怖了,挺拔男子心頭大寒,條件反射地後退,卻見到一碗熱面已經兜頭蓋臉的砸了過來,躲避不及,砰!面門直接被面碗打中,又燙又痛,還流淌着鮮血,不由只想逃命,陡然間胸口處一涼,跌落的半截匕首,無情洞穿了他的胸膛。
襲擊者倒退了兩步,胸口噴出一道血泉,仰天倒了下去。
趙恆以面阻敵,斷劍殺敵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見到同伴頃刻橫死失去生機,嬌柔女人先是一愣,隨後一驚,想要發怒卻被趙恆殺意威懾,她心裡一顫,丟掉錢包跪倒在地,急聲喊道:“饒命呀,我不認識他啊,真不認識!我是在酒吧撞見他的!”
趙恆並不起身,也不說話,只是淡淡審視,嬌柔女人不敢起身,只怕他殺雞一樣的殺了自己,其餘食客第一時間起身跑掉,遠離是非之地,唯有白髮老人保持着如水平靜,像是一個高人冷眼看着事態發展,遠方嘈雜一片,很快涌來了無數警衛。
見到大批軍警殺氣騰騰到來,嬌柔女人像是忽然來了主心骨,霍然跳起指着趙恆,大聲喊道:“抓兇手,兇手,他剛纔殺人了,他把我剛認識的男朋友殺死了,他是壞人!你們快抓他,我要告他,要他給我男人賠命,要他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啪!”
一個警衛見到女人發瘋一樣誣陷趙恆,毫不客氣的擡手就是一記耳光,怒聲喝道:“瞎了你個狗眼,這是恆少,你居然敢說是兇手?恆少還沒說你是殺手的同夥呢!”警衛打完嬌柔女人後,回身施禮,恭聲喊道:“恆少,我等救護來遲,恕罪!”
大少?嬌柔女人差點暈了過去,‘咕咚’又是跪倒,哭聲喊道:“饒命呀!我真不認識他啊!”
趙恆揮手讓嬌柔女人起來,看得出這個女人成不了氣候,不過依然讓人查一查她的底細,隨後他又把目光落在挺拔男子軀體,向四名趙氏成員輕輕一揮手指:“去襲擊者身上看看有什麼線索,這些人現在簡直是無法無天,找到空檔就敢下手。”
不等其餘軍警有所行動,趙氏成員早早的過去將已死的襲擊者翻個遍,被問話的嬌柔女人遭受幾句喝斥之後,又重新跪在地上,磕頭搗蒜般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他的來歷,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他是在酒吧把我帶走的……”
“起來吧,不關你的事。”
在一名趙氏成員低語幾句後,趙恆讓人把嬌柔女人拉起來:“你就如實錄口供吧。”
嬌柔女人千恩萬謝的迴轉,檢查的趙氏成員快步走了回來,臉上帶着一抹惶恐彙報:“恆少,襲擊者身上並沒有留有任何線索,連錢包都沒有,不過我們已經掃描指紋和五官,傳給安全部讓他們查探,還有這些食客如何處理,要不要抓回去問話!”
“這裡面可能有襲擊者的同黨。”
方纔情形一片混亂,四周食客本來丟下碗筷跑路,卻被四面涌過來的趙氏成員和軍警全部控制住,如今哆嗦一團的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恆少,趙恆並沒有理會趙氏成員的建議,起身來到了襲擊者的身邊。見到他一張很年輕的臉上滿是不信和驚駭。
這個襲擊者還很年輕,絕對不超過三十歲,不過卻早早的失去了性命,趙恆望着那張堅毅的臉,又一次現自己已經變了很多,以往的時候,他總是習慣逃命,以往的時候,刺殺他的時候,他總是要考慮誰來殺他,如何化解,可現在卻是不同以往。
殺手來殺他的時候,他幾乎毫不猶豫的出手反擊殺了他,命如草芥,他也只有一條,以殺止殺是他現在唯一地辦法,就如他現在的無奈,也就五分鐘時間,主幹道又多了十幾輛警車,自從他權力變大後,雖然不想擺譜,但各大部門總習慣表示。
趙恆向來不習慣這些場面,特別是這樣一件刺殺小事,只是也沒有出聲制止,他無所謂軍警介入,可後者卻會各方面考慮他的想法,如果不讓他們做點事情,只怕會引來更大的地方大佬伺候,趙恆嘆息一聲,隨後又把目光轉回到挺拔男子的身上。
完全陌生的一張臉,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卻註定要分個你死我活,趙恆伸伸懶腰站起地時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度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結論,他掃過四周誠惶誠恐的食客,微微偏頭髮出指令:“把這些食客都放了吧,你們也都退下吧!”
“我想獨自靜一下。”
趙氏成員驅散食客,點頭隱身到了暗處,幽靈一般,趙恆卻是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拿紙巾擦拭掉桌子上的狼藉,讓它恢復剛來時的乾淨,見到白髮老人望着他,歉然的讓百狗剩拿來一千元放在桌面上:“好在損失不算大。這點錢,當我的賠償。”
白髮老人渾濁的雙眼望了趙恆一眼,他沒有推卻也沒有惶恐,神情平靜的收了那疊鈔票,接着給趙恆上來了一碗麪,牛肉堆成小山,隨後他默默地收拾散亂的桌凳,並沒有抱怨,又是隱忍的等待客人地到來,對於他而言,生命不息,賣面不止。
“你說,爲什麼這麼多人要殺我。”
趙恆平靜望着老人,突然發出一問:“層出不窮,無休無止!”
白髮老人嘴脣蠕動兩下,咳嗽一聲回道:“你說,他們爲什麼不殺我?”
趙恆望着老人的一雙眼,良久點點頭開口:“謝謝。”
“北韓人!”
在白髮老人搖搖頭走回湯鍋時,百狗剩匆匆走了過來,握着手機告知趙恆:“前天入境!”
趙恆眼睛微微眯起:“叫金大胖赴京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