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
從小鐘樓出來鑽入車裡離去已是九點,酒足飯飽還喝了一罈子女兒紅的趙恆,臉上不僅沒有滿足的笑容,相反涌現一抹人在江湖的無奈,這些日子,他面臨的煩憂已夠多,孫小北卻再加一道。
孫家正如趙恆昨天所料,面臨一個罕爲人知卻難過的坎,孫大平六天後將會跟一夥人對話,雖然孫小北不知道他們來歷和底細,但能夠從父親身上感受到對方強大,孫大平一個星期瘦了五斤。
老人還每天心事重重的樣子,昨天更是要孫小北六天後陪他見客,老人還抱定對話不成同歸於盡的決心,要孫小北當天纏綁炸藥赴會,一旦對方不息事寧人,孫大平就會用女兒化解孫家危機。
雖然孫小北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但讓她綁着炸藥去做父親的殺手鐗,她心底還是有一絲顫抖,她不知道對方向父親開出什麼條件,但能讓父親寢食不安的要求,對方絕對不可能隨便收回來。
所以六天後的談判十有八九撕破臉皮,也就是說,孫小北炸成粉碎的概率高達九成,孫小北願意爲孫家賣命,可是她更想活着,而且這次危機又不是隻有魚死網破,趙恆介入,危機必能化解。
至少孫小北相信趙恆的能力!
孫小北還告知趙恆,孫大平之所以不找趙恆幫忙解決問題,是不想欠缺他太多人情,同時也有跟對方同歸於盡的熾熱心願,但於孫小北來說,父親所爲沒多少意義,因此她就約趙恆今晚見面。
孫小北希望趙恆能夠援手一把,協助孫家熬過這一大難關,面對她的落跪以及孫家跟自己的利益與共,趙恆答應自己會在適當的時候出手,不過他要孫小北抽空從老人嘴裡套取一點對方消息。
“忘記問孫雯的事了!”
在三輛黑色車子緩緩駛出小鐘樓後,趙恆一拍腦袋想起一件事,不過也沒有停下來等待孫小北,反正這幾天還會碰面,到時再探個究竟不遲,接着想到孫大平又苦笑一聲:“老頭真是威猛。”
隨着跟孫家的深入接觸,趙恆對孫大平也開始有了更全面瞭解,在他的認知裡,這是一頭足智多謀的老狐狸,還是一頭硬骨頭的野狼,敢讓女兒綁着炸藥去談判,這一份氣魄就遠非常人能及。
不過趙恆也看到此次事件的兇險,孫大平連宗親會都能借力打力撂倒,面對這股不明勢力,卻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同歸於盡,這讓趙恆感覺到對方巨大能量,不過這也讓他生出更強烈的鬥志。
趙恆想要看看對方是什麼來頭!
趙恆也沒有把林崖後的照片交給孫小北鑑定,她連孫家的潛在對手都無法從孫大平口中得知,又怎麼會知道林崖後的存在,所以他也沒有多事把林崖後丟出來,免得擾亂孫小北接下來的任務。
三輛車子很快向路易八三給趙恆提供的一處莊園駛去,百狗剩和小笑已經被路易八三接了過去,趙恆想要趁着自己還沒有疲憊,跟兩人小小聚了一下,敘敘舊喝喝酒,順便聽一聽米國的現狀。
“停一下!”
在車子呼嘯着穿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趙恆眼裡又掠過一道熟悉身影,他馬上向司機發出一個指令,在司機一腳踩下剎車穩住車子時,趙恆就鑽出車門倒退回路口,他想要確認熟悉的身影。
在燈火通明的麥當勞對面牆根下,趙恆一眼鎖定那道熟悉的身影,視野中,一個衣飾華麗的年輕人正站在路邊,他目光平和看着身前一個年老流浪者,後者滿臉憔悴和蒼老,眼神也有着渾濁。
他的身上裹着一件破爛毯子,毯子雖然厚實,但依然擋不住冷風偷襲,流浪老人全身不受控制顫抖,他目光像是看着年輕男子,更多越過後者望着麥當勞,似乎對裡面的燈光和溫暖充滿嚮往。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年輕男子把目光從流浪者身上緩緩收回,隨後從提着的環保袋子拿出一個漢堡,連同口袋的熱乎乎咖啡放在老人面前,雖然年輕人面無表情,還沒有跟流浪者說一個字,但沉默中又帶着親切。
只不過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看來已有疲倦和勞累,像是走過很多路做過很多事,在他把自己的食物全部放在老人手裡時,流浪老人微微一怔,隨後涌現無盡感激,連聲喊道:“謝謝,謝謝。”
“我叫約翰,兄弟,謝謝你!”
年輕男子微微點頭,隨後就沉默着轉身,沒有享受幫助他人帶來的成就感,也沒有在流浪老人面前展示優越感,甚至沒有把自己名字告知,在流浪老人連連喊叫着,他堅定卻執着的離開原地。
清冷的燈光傾瀉中,年輕男子的臉上全無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也沒有人能看出這冷酷的面具後究竟隱藏着多少辛酸的往事、痛苦的回憶,在他要隱入黑暗的時候,趙恆踏了上去:
“吳夏國!”
正要跟黑夜融爲一體的年輕女子聞言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有熟人在異國他鄉撞見自己,隨後停滯前行腳步向聲源住望去,見到笑容溫潤的趙恆出現止不住皺眉:“趙恆?你怎會在這裡?”
趙恆呼出一口長氣,聳聳肩膀回道:“來這裡處理一點事情,你該知道,我在巴黎有很多利益,過來折騰幾天很正常,倒是你出現這裡有點奇怪,你不是習慣在京城釣魚嗎?怎麼也來巴黎?”
吳夏國平靜回道:“我來殺人!”
趙恆微微一愣:“殺人?殺什麼人?”
吳夏國沒有迴應趙恆,他不願意告知也不想撒謊,知道他性格的趙恆一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開口:“你的事,我不理,不過難得在異國他鄉撞見,一起坐下喝杯酒如何?權當陪我吃宵夜。”
吳夏國目光炯炯的看着趙恆,一眼洞穿他的心思回道:“你也會說,巴黎有你很多利益,醉生夢死的應酬自然免不了,看你紅光滿面的樣子十有八九是剛赴宴回來,你又怎麼會需要吃宵夜?”
在趙恆對這傢伙精明生出一抹訝然時,後者又聲音清冷而出:“你是不是見到我把麪包和咖啡給了流浪者,覺得我今晚會餓肚子甚至流落街頭,所以就找藉口請我喝酒,然後再給我一張牀?”
“是!”
趙恆老實迴應,他現在都快有點凌亂了,醫學報告宣稱吳夏國是一個嚴重精神病人,但這傢伙展示出來的思維卻遠勝於常人,如果不是親耳聽越小小告知病況屬實,趙恆都要懷疑他扮豬吃虎。
在趙恆以爲吳夏國不會接受邀請的時候,吳夏國望着趙恆平靜開口:“好,我接受你的邀請!”接着他又輕聲拋出一句:“下次邀請我直接開口,不需要迂迴達到目的,我不希望浪費時間。”
趙恆苦笑一聲:“吳兄所言甚是!”
吳夏國輕輕側手:“客隨主便!”
十五分鐘後,巴黎唐人街,大排檔,一碟炒粉,一碟秘製雞翼,一份蘑菇湯,還有一瓶白酒,吳夏國毫不拘謹卻也沒有痛宰趙恆,點了四份東西就揮動筷子吃起來,進食速度不快卻毫不停滯。
趙恆坐在對面一邊晃悠悠喝茶,一邊看着吳夏國吃宵夜,他沒有再觸碰面前的食物,小鐘樓那一頓都快把他撐死了,雖然吳夏國剛纔戳穿他的心思有些尷尬,但趙恆不得不說少免了一份活罪。
不然,自己現在要陪着吳夏國吃宵夜。
“來巴黎幾天了?”
在吳夏國把半碟炒粉和兩杯酒送入肚子裡後,趙恆放心五塊錢一斤茶葉泡的茶水,淡淡拋出一個話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畢竟你在京城也幫過我,而且小小也叮囑我要照顧你。”
吳夏國又端起烈酒,一口喝個乾淨道:“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不需要幫忙,我能照顧好自己,今天這一頓算我欠你的,你再借五千歐元給我,我帶來的現金掉了,銀行卡密碼也忘記了。”
“待我回到京城,連本帶利還你六千!”
吳夏國神情猶豫了一下,握着筷子淡淡補充:“不過有一個風險,那就是我有可能回不去京城,那樣一來,欠你的錢只能來世再還,因此你是否借這錢要想好,我不想你到時說我言而無信。”
趙恆微微一愣,隨後發出一陣大笑,他從口袋摸出錢包把所有鈔票倒在桌子上,掃過一眼大概在三千歐元,於是就讓隨行保鏢湊點現金,最後,趙恆把錢放在吳夏國面前:“一萬,拿去用!”
“謝謝!”
吳夏國很認真回道:“到時還你一萬二!”
趙恆呼出一口長氣,看着這個做事古怪但態度認真的傢伙,歪着腦袋再度問出一句話:“你的身手已經很牛叉了,再加上你潛在的瘋勁,一流高手完全不是你對手,你又怎會回不了京城呢?”
上天總是很公平的,奪走一個人什麼,總會還給他一點東西,就如趙恆眼中的吳夏國,雖然精神被診斷成不正常,但身手卻一日千里,神速進步讓趙恆都訝然,最重要的是,吳夏國還敢玩命。
這無形中把他變成殺人機器,天底下能夠輕易收拾他的高手屈指可數,可是吳夏國說起要殺的人卻一臉凝重和沉默,這不得不讓趙恆生出一抹好奇:“對方什麼來頭?我總要向越小小交待!”
吳夏國恢復漠然,把桌子東西全部吃完,揣錢,起身:“保重!”在要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又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摸出兩千歐元遞給趙恆:“幫我一件事,準備一副棺材,或許,我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