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勇敢的心 (2)

撤退路上,各部隊完全亂了套,張發奎所指定的依次撤退時間和路線形同虛設,大家你推我擠,混亂程度跟以往別無二致。要不是贛北山多林密,便於隱蔽,差點就被追擊的日機統統做了點心。

僅僅三天時間,被視爲江上重邑的九江就步了馬當的後塵,真是不可思議。

武漢後方大受震動,作爲敗軍之將的張發奎亦誠惶誠恐,他甚至一度想親自到武漢去“投案自首”,接受軍法審判。

張發奎不是黃埔生,那是“鐵軍”軍長,粵軍的旗杆,豈是你想罰就能罰的?所謂“投案自首”云云亦不過是矯情一下,給輿論一個交代而已,所以馬上有陳誠上前爲之說情,蔣介石順水推舟,僅把表現不佳的幾個師長予以撤職。

說實話,武漢會戰的開局如此之糟,是蔣介石想不到的。不過這個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實在多得數不勝數,豈止這一件。

比如岡村也有想不到的,他想不到的是在長江以北作戰的熊本第六師團境況不佳。

依山爲戰

自參加淞滬會戰並侵佔南京後,熊本師團氣焰十分囂張,整天一副見人殺人、見佛滅佛的狂樣。

在日本十七個常備師團中,原先最叫座的是板垣師團,可是臺兒莊一戰,讓板垣師團威風掃地,熊本師團便扶搖而上,儼然已成爲日本國內戰鬥力最強的部隊。

這時被稱爲“殺人魔王”的前師團長谷壽夫已被召回國內,接替他的是畢業於陸大同一期的稻葉四郎中將。

按照稻葉個人的印象,這個師團的官兵幾乎個個都是魔,平時作惡多端,“非法行爲”層出不窮,打仗時卻也“英勇無比”,其他師團很少能及得上。

毫無疑問,在第十一軍,熊本師團也是絕對的老大。岡村把它單獨放在江北,就是相信該師團能一人幹幾個人的活兒,單槍匹馬便能侵佔武漢。

可是這個在南京城裡殺人如麻的野獸師團如今卻步履維艱,日子十分難過。因爲這羣野獸也遇到了自然天敵,說起來或許很好笑,只是一隻小小的蚊子。

南方空氣潮溼,特別是進入皖西鄂東地界後,除了山就是水,此外還有稻田,這種環境加上這個季節,便成了蚊子的天堂。

光被蚊子吸去點血倒也罷了,可怕的是,它會傳染疾病,這就是瘧疾,俗稱“打擺子”。人生了這種病後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冷的時候蓋幾牀被子都沒用,熱的時候可以熱到你一個勁兒說胡話。

熊本師團前期沒有遇到什麼強敵,但被場外因素撂倒的不少,先後有兩千多人患上瘧疾,都上聯隊規模了,你要說這還不影響官兵的情緒,那就太假了。

熊本師團是第十一軍的第一主力,江北進軍就全指着它呢,所以岡村聽說後很是着急。

知道這個師團驕狂得不得了,他便對症下藥,專門向師團長稻葉發來一份訓示,說是將來要讓熊本師團負責單獨攻取漢口。

稻葉也正在發愁,拿到訓示後便遍示全軍。

一夜之間,熊本師團彷彿置身於南京,感覺上又可以恣意殺人放火了,由此竟然大受鼓舞,士氣也重新振作起來。

除了“捧”以外,岡村還專門爲熊本師團量身訂製了“尺蠖戰法”。

尺蠖,就是那種顏色像樹皮一樣的噁心蟲子,它在樹上是一伸一屈爬行的。岡村允許熊本師團像這種蟲子一樣,實行間隔休整,即每戰一週就休整十天,以便使他們不會過分疲勞。

這種待遇,在第十一軍裡沒有第二個師團可以享受,屬於特級護理。

江北屬於第五戰區防守區域,李宗仁因臉上槍傷發作,導致一隻眼睛暫時失明,老猛仔不得不請假到武漢就醫,其職務由白崇禧暫代。

經歷過淞滬會戰的慘痛教訓,“小諸葛”如今越來越有孔明相,知道外戰不同於內戰,不能一味猛打猛衝,即使是拎着板斧砍人,那也只能是從前,現在人家比你還要猛還要兇,再玩這一招就不靈了。

臺兒莊大戰,假如不把全國的特種部隊都集中調度過去,光憑大刀和熱血,你幹得過鬼子的大炮和坦克嗎?

所以一定得動腦,要用巧勁兒。

在臺兒莊,白崇禧找來的是重炮和戰防炮,在江北,他看中了另一件秘密武器。

與戰防炮不一樣,這件武器無須投資,不要工本,可是絕對環保,絕對物超所值,它的名字叫大別山。

白崇禧依託大別山,將李品仙兵團全部部署到山裡,對過路的熊本師團進行側擊。

太“陰險”了,不過真是聰明。

稻葉還不知道這一情況,剛上路時還一喜,因爲公路上空空蕩蕩,既無人也無工事,給人的印象是守軍早已望風而逃了。

但隨後麻煩就來了,路邊槍聲不斷,根本就不讓你走安生了。等擡起頭來找出處,那開槍的往山裡一鑽,無影無蹤。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先頭部隊剛剛紮下營來,一場噩夢也隨之開始了。

廣西桂軍敢與“日本第一師團”

進行較量

7月26日晚上,李品仙兵團突然從大別山上猛撲下來,發動了聲勢凌厲的大反擊。這便是太湖之戰。需要指出的是,這裡的太湖不是江蘇那個知名的湖,而是安徽的一個縣。

李品仙兵團以桂軍爲主體。後者有廣西猴子之稱,在大別山區作戰,就跟在廣西境內的十萬大山一樣熟悉,他們跳來躍去,與日軍爭奪每一座山頭和每一處村莊。

原本翠綠的山林在燃燒後變得一片焦黃,雙方反覆拉鋸過的村莊則是房屋傾塌,彈痕遍佈,其戰鬥的激烈程度讓久經戰陣的熊本師團看了也不禁爲之咋舌。

桂軍不光打得狠,頻率還高,一共打了三天三夜,發動了近三百次大大小小的反擊,平均每天一百次,別說吃飯睡覺,日本侵略軍連解個手都沒有時間。

熊本師團被打得號叫不已,等到後續大部隊趕上來,李品仙兵團卻已撤離戰場,重新鑽進深山去了。

人走了,可是仍然在不遠處盯着你,隨時準備再到你身上撓回癢癢。

補過之難

依山爲戰雖然打得漂亮,但畢竟只能從側面襲擊,要阻遏熊本師團向武漢前進,還得依靠正面阻擊。

7月下旬,熊本師團跨過省,從安徽進入湖北,到了鄂東的黃梅縣境內。

熊本師團是從合肥出發的,兩個月內徒步行軍才走了一千里,這要在平時,屬於慢得不能再慢了。可你得看他們走的是什麼路,天上不是烈日就是暴雨,地下則不是泥濘便是叢林,野外拉練,沒有比這種更損耗體力的了。

光走路不行,還得打仗,前面的對手尚覺得不強,容易擺平,而後難度不斷增強,剛剛擺脫李品仙在太湖的強力出擊,在黃梅又碰上了劉汝明。

“七七事變”後,二十九軍一共出了兩個“罪人”,除了張自忠,就是劉汝明。

劉汝明是在徐州會戰後期加入淮北兵團的。他打仗也格外賣力,可是他的運氣不好,等到他上場的時候,正是第五戰區整體進入低潮的時候,他再怎麼拼命,也沒有辦法單獨擋住日軍坦克的集團式衝鋒了。

徐州大撤退,人們都只知道一個張自忠,其實劉汝明也曾捨身作過掩護。

當時蕭縣被金澤第九師團攻破,那是大軍撤退走廊上的一根柱子,倒下來的話後果很嚴重,白崇禧趕快讓張自忠和劉汝明前去救急。

依靠兩個前“罪人”的奮力一頂,五戰區長官部及後續部隊才得以安然通過蕭縣。

可讓劉汝明氣憤的是,張自忠之後基本洗脫了漢奸的罪名,自己卻沒能將功折罪,一直到武漢會戰開始,“漢奸”陰影仍然不離左右。

本來劉汝明犯錯的性質和得到的處分要比張自忠輕得多,然而一轉眼,自己卻成了墊底的,換誰心裡都不好受。

陳誠曾專門派人到劉汝明的第六十八軍任職。按理說,劉汝明屬第五戰區,陳誠是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雙方風馬牛不相及,就算派人,也不用陳誠派,應該是由李宗仁或白崇禧派纔對。玄妙在哪裡,看到下面你就清楚了。

陳誠所派去的人,除了一個作戰參謀,還有軍統電臺組!

在送那位參謀出發時,陳誠明確告訴對方:你此行的主要任務,不光是幫着劉汝明打仗,還要“建立政治上的聯繫”。

參謀馬上就明白了,這是要讓他監視劉汝明,一有異常情況馬上通過軍統電臺向上報告。

說到底,陳誠還是怕劉汝明當漢奸。因爲陳誠除擔任第九戰區司令長官外,同時兼任武漢衛戍區司令,有協調全局的責任,萬一劉汝明真的跟着鬼子反戈一擊,就可能影響整個防線的穩定,兩個戰區到時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劉汝明並不呆,他很快發現了其中用意,不由得大受刺激。

敢情張家口那事還沒完啊!

因爲新參謀與劉汝明實際也是舊相識,所以在他到任之後,劉汝明當着對方的面就大發牢騷,說我丟掉張家口沒錯,可是也不能說我一槍未放,是漢奸。

告訴你,我在張家口總共傷亡了一個師長、兩個旅長、一個團長,陣亡了七個營長,這些人都不是自殺的,他們總不可能自己打傷自己吧?

可是劉汝明抗戰不力,丟掉張家口,這在當時是有公論的,處分令上已經寫得明明白白。他也知道一味強調傷亡數字說服不了人,徐州會戰後期的那個段子又沒幾個人注意,於是只好從抽屜裡翻出了過往的功勞簿。

他跟作戰參謀同行,後者看到一個師長走路一跛一跛的,樣子有些滑稽,就笑了起來。

劉汝明立刻正色相告:你千萬不能取笑他,別看他跛了,可他是在長城抗戰時跟鬼子肉搏時致殘的。

又指着另一位師長,瞧見沒,他也是在長城抗戰時受傷的,只不過受的是輕傷,你看不出來而已。

接下來,劉汝明就差沒指自己了——我也是長城抗戰的英雄啊,羅文峪之戰,率領這些人拿大刀砍過鬼子,難道你們都不記得了嗎?

羅文峪之戰是劉汝明一生的光榮

劉汝明或許會覺得很委屈,我犯的過錯沒有張自忠嚴重,徐州會戰也賣力了,又有長城抗戰的功勳,怎麼你們還把漢奸帽子往我頭上套,恁地不冤死個人。

光講沒有用,得看錶現。

呆子沉下心來一想,是了,我跟張自忠的情況有些不一樣,得一個個解套。

首先是身邊人容易被盯上。

劉汝明二兒子的岳父原來在其手下當顧問,可是全面抗戰開始後,老頭子卻投了日本人,當了僞軍。

這就免不了讓人產生懷疑:如此親密的關係,別是你那親家負責當“明漢奸”,而你自己留下來充“暗漢奸”,然後對我們裡應外合吧?

劉汝明的迴應很絕。

他不僅讓二兒子離婚,與那個漢奸親家翁一刀兩斷,還將兩個兒子都派上戰場,用高射機槍去打日本飛機。

這還不算,他後來又以軍長的身份,將大兒子送去美國,不是鍍金,而是學習飛行技術。

在海陸空三大軍種中,空軍向被公認是最危險的軍種,尤其是中國空軍,基本都是有去無回。因此在當時的國民黨高級將領中,肯送子弟去參軍的不乏其人,但送去學空軍的寥寥無幾。劉汝明卻是特例。

大兒子學成歸國後服役於昆明機場,最後果真以身殉職。這事弄得與劉汝明素無私交的軍政部部長何應欽也感慨不已,親自去電安慰,還逢人就誇劉汝明此舉了不起。

可即使做到這一步,仍然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一句話

每個人掌握軍隊的手法和習慣都不一樣。在原二十九軍中,張自忠以嚴著稱,相對而言,劉汝明對待部下就鬆,但他們都能控制得住各自的部屬。這實際上就是一種慣性,輕易還比較難改變,猶如牆上的螺釘,本來很緊,你硬要擰鬆一些,那它可能會掉下來,可是原來很鬆的,你偏要擰緊,也許短時間內豁口反而會越弄越大,在牆壁上同樣立不住腳。

張軍團軍紀嚴明,士兵拉老百姓一頭毛驢就得槍斃,劉汝明則軍紀鬆弛,好些官兵甚至拖家帶口,妻兒老小全隨軍從北方一路跟到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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