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福蘭特城的晚霞剛剛到來,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八點,去往北方羅林山脈工作的人們,絡繹不絕地回到城內,找熟悉的朋友勾肩搭背,在人聲鼎沸的餐館裡大口飲酒。
作爲羅布羅王國最晚迎接日落的地方,福蘭特在羅布羅王國的傳統語言中,就寓意着日落,但它不是因爲這個而有名。
坐落在福蘭特城北部的羅林山脈,是羅布羅王國主要的木材、動植物材料,以及水電資源的來源。它的走勢像箇中間收縮的漏斗,安靜地躺在這片資源貧瘠的大地上。
出於對它的重視,羅布羅王國三大超能軍團之一的星炎軍團,就駐紮在這裡。
每到月末的時候,福蘭特城總能看到大量星炎軍團的士兵,他們拿着剛發的工資,在城裡花天酒地,樂不思蜀。每到這個時候,也是城內商家打雞血的時候,這些士兵財力雄厚,出手大氣,往往能夠給他們提供半個月的利潤。
但是,這時也是福蘭特城最混亂的時候,來自南方那個超級大國的密探,以及首都克洛斯城的巡查官,其他黑暗世界的魔手,進行着一番又一番的秘鬥,說不清誰會成爲勝者,但最倒黴的無疑是福蘭特城。
所以,福蘭特城的城主即是個油水豐厚的職位,也是個燙手山芋般的位子。
當黃昏完全散去,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九點半,在福蘭特城,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南門,進出福蘭特城的主要門戶,今天值守的是城主府的第三衛隊,隊長是個外地人,來自北方的城市,長得像個毛髮過剩的黑熊,所以其他人總是暗地裡把他叫做“毛熊”,但他不以爲意,聽到後反而哈哈大笑。這也讓對外地人有些排斥的本地隊員,少了許多對他的敵意。
“斯諾隊長,今天又是您執勤?”
從南門進出的人,都需要經過嚴密的身份審查,確保裡面不會有來自南方那個國家的密探,當然,這種審查的作用有限,只能起到一種震懾的效果。
已經在南北兩個國家間跑了十多年業務的布老頭,是個貨真價實的華國通,他身形瘦小,四肢畸短,身材完全達到不羅布羅王國的平均水準。從出生開始,他就被村裡的人嘲笑和諷刺,說他母親懷的是外來種,體內流淌的不是羅布羅王國的血液。
他忍辱負重,韜晦養志,一直想要成爲超能軍團的士兵,以此來洗去別人加在他身上的污穢。但他天賦太差,註定無法成爲超能軍團的士兵,他本來已經心如死灰,打算帶着單親母親遠走他鄉,離開這個充滿惡意的故鄉。
可是,他遇到了幾個奇怪的人,從此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斯諾隊長雖然對待自己的手下不錯,但對別人卻很少有親近之色,可這位羅馬商行的會長,卻是他不敢故作姿態的對象,對方不僅是福蘭特城的首富,而且兒子是星炎軍團的高級軍官,女兒嫁給了首都大家族的繼承人。就是貴爲城主的紫月男爵,也得給他幾分面子。
“不敢,不敢!布老闆,您這趟又要發大財吧?”斯諾隊長做出笑臉。
布老頭卻面露難色,語氣有些蕭索:“現在南方是管得越來越嚴了,尤其現在邊界還要打仗,我的很多貨源都斷了。”
對於布老闆所運的貨物,斯諾隊長有所耳聞,不僅有隻產於華國的一些資源,還有很多不能出售的違禁物品。當然,具體的貨品名字他是不清楚的。
“布老闆,您的錢都夠享用幾輩子了,還這麼拼命幹什麼?要是我,早就找個地方建一片大別墅,每天舒服地享受生活。”
“斯諾隊長說笑了,我那點錢不值一提,如果不是城主大人把福蘭特城治理得井然有序,像我這種商人也不能安心地做生意。你說是吧?”
斯諾隊長覺得有些奇怪,不明白布老闆爲什麼突然提起城主,說他把福蘭特城治理得井然有序,斯諾隊長嗤之以鼻,不能苟同,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這位上司是個連骨頭都要吞下去的吸血鬼,不知道掠奪了多少財富。
“布老闆,想不到你會這麼認同我的治理。今天我做東,找幾位老朋友喝上一杯,你不會推辭吧?”
聽到熟悉又令人頭皮發麻的嗓音,斯諾隊長立馬轉身,面色一正,看向騎在金鬃大馬上的紫月男爵。
他的身形微胖,身高剛過一米七,圓臉,小眼睛,有一雙經過精心打理的八字鬍,頭髮梳得蹭亮,穿着做工精美的男爵服,會讓人有一種氣勢不凡的錯覺。
“斯諾,如果你等會沒事,也可以來喝上一杯。”
“城主大人,卑職不敢離開崗位。”斯諾隊長中氣十足的說。
“那算了,布老闆,你呢?”
“回城主大人,老頭我還得去把這趟的貨物整理清楚,恐怕只能讓大人恕罪了。”
紫月男爵有些掃興,但他也知道布老頭的貨物中有大量違禁物品,所以也不好太過爲難這傢伙,便擺了擺手。
他看向斯諾隊長,命令道:“放布老闆的車隊進城。”
斯諾隊長不敢違背命令,就讓正準備進行檢查的手下退到兩側,讓布老頭的車隊陸續開進了城內。
“謝謝城主大人,待老頭處理完這批貨物的事情,就立即到城主府拜訪大人。”布老頭意有所指的說。
紫月男爵的臉上又露出了笑意,他聽出了布老頭的意思,按照以往的行情,他又能多一大筆享受的財富。
發生在這邊的事情被路過的市民看在眼裡,他們的神態沒有絲毫變化,早就對此見怪不怪,整個福蘭特城,恐怕只有剛出生不久的孩童,纔會不知道這位城主大人的貪財。
半個小時之後,布老頭位於福蘭特城首屈一指的宅院中,一處戒備森嚴的密室裡,幾個陌生人正在好奇地看着周圍擺在琉璃展架上的珍寶,
“如果各位喜歡,就隨便拿走幾樣好了。”布老頭隨口一說。
白解等人也只是好奇,再說,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議。
“布大人,你要怎麼安排我們前往克洛斯城?”白解問道。
“直接叫我布老頭吧,或者叫布老闆也行。”布老頭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那種稱呼,“我的秘密車隊將會在三天後出發前往克洛斯城,到時候你們就裝成我的手下,混在隊伍裡面,如果一切順利,大概四天後就可以到達。”
羅布羅王國疆土狹小,大城市主要分佈在北邊,靠近覺醒礦脈的區域,南邊除了福蘭特城以外,都是些沒什麼特色的小城市。也因此,北方的人常常把南方人稱作“鄉巴佬”,暗指他們出身卑賤。
但是,國土狹小也有優勢的一面,羅布羅王國的內部基本上沒有大範圍的異常區域,更沒有異常禁區,這讓人們的出行不需要擔心隨處可見的危險。
“好的,我們明白了。”白解點了點頭。
然後,布老頭就離開了這裡,讓他們這幾天不要離開這片秘密區域。
等布老頭和他的手下都離開以後,白解這纔拿出特殊聯絡器,輸入雙重序號,聯繫上遠在萬里之外的西北軍團情報中心。
“代號,0587,已經到達福蘭特城。”
報告完他們的行蹤,白解就把聯絡器直接掛斷。
“白解,你快過來看看這個!”開口的是齊天賜,他也在這次的隊伍中。
這次隊伍一共四人,除白解和齊天賜以外,還有宮甲和能力者協會的一名女能力者,名字叫做歌司雅。她是一名土生土長的羅布羅人,後來秘密被能力者協會收納,現在的身份是一名旅行教師。
至於宮甲,他是白解最感到意外的隊員,但他直接告訴了白解,他現在是西北軍團的外部情報人員。
算起來,他們四個人都不是西北軍團的人,更確切一點,他們身上沒有軍方的影子。這也是軍部的想法,讓他們最大可能地減少暴露的機率,也就意味着任務完成率的提高。
白解走到齊天賜的旁邊,看見他正在觀察一個拳頭大小的暗棕色琥珀。
“你看!”他示意着白解,“這裡面的東西,很像遠古神獸留下的血液。”
琥珀裡面有滴晶瑩發亮的玉液,只有指甲大小,卻散發着讓整個琥珀都帶着異芒的光華。
“遠古神獸?這東西來自神獸?!”
宮甲也湊到了旁邊,他從小到大學的都是情報收集,所以對於這種新穎的信息非常敏感。
“怎麼,你不相信我的判斷?”齊天賜瞥了一眼。
“要讓我相信你,至少得拿出確鑿的證據。”
齊天賜哼了一聲,右手隨即拿向琥珀,還沒有碰到,卻被白解的手給攔住。
“不要動這裡的東西!”
看見白解的動作,宮甲更是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樣子就像嘲諷齊天賜一樣。
這時,三人的旁邊響起歌司雅的聲音。
“這件琥珀應該來自斯爾福拉什,它表明的這種材質和那裡出土的覺醒礦一模一樣。”
白解不由想到歌司雅的身份,於是問道:“你能和我們說說這個斯爾福拉什嗎?”
齊天賜和宮甲也附耳傾聽。
歌司雅目光微閃,停頓一下,開始講述她所知道的斯爾福拉什:“斯爾福拉什是羅布羅王國最重要的地區,地位甚至高過克洛斯城。它駐紮着兩個超能軍團,火荊棘和啄木鬼,還擁有大量的戰備設施,可以抵擋住數百萬人的攻擊,是羅布羅王國軍事防備最密集的城市。”
“不過,我怎麼聽說,它曾經被人攻佔過?”宮甲問道。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羅布羅王國的綜合實力遠不如現在,而且內部爭鬥不止,戰亂不絕,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所以當有外部入侵的時候,根本沒辦法組織起防衛力量,斯爾福拉什被別人佔領了近五年。最終,還是光明王的出現,鎮壓了國內的混亂局面,迫使佔領斯爾福拉什的人退出了那裡。”
“說回這件琥珀吧,斯爾福拉什的覺醒礦脈,經常產出這類東西?”白解轉回話題。
“原本是經常出現的,但隨着礦脈產量的逐年提高,這類東西的出現機率是越來越低。”
“有沒有出現過類似這樣的屍體?”齊天賜邊說邊用手比劃。
“有過,”歌司雅點點頭。“但那是很久以前了,大概八十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歌司雅的回答讓齊天賜有些失望,但他沒有完全失去興趣,說不定,斯爾福拉什的礦脈深處,還藏着未被人發現的神獸屍體。
休息一晚,早上,幾人被布老頭邀請到他的書房,見到了他安排的秘密車隊的負責人,一個漂亮得像帶刺玫瑰的紅髮美女。
“這位是萊絲夫人,她擁有子爵夫人的身份,可以幫你們省去很多麻煩。”
“各位既然是布老闆的貴客,那就是我萊絲的朋友,如果遇到了麻煩,都可以找我幫忙。”萊絲夫人落落大方的說。
“那我就代他們謝謝萊絲夫人了,德魯,領夫人去檢查我們的貨物。”
“是。”
德魯是布老頭的貼身管家,是他從垃圾堆撿回來的棄嬰,對他忠心耿耿。
“萊絲夫人,請跟我來。”
在萊絲夫人離開後,布老頭讓幾人就座,然後把萊絲夫人的底細全盤托出。
“她的另外一個身份,是當今國王的秘密情人,替那位掌管了很大一部分黑暗勢力,是那位最信任的人之一。”
聽到布老頭的陳述,白解幾人難掩驚訝的神色,互相看了看對方。
“她會不會識破我們的身份?”白解沉聲問道。
“這你們大可放心,就算她知道你們的身份,也絕對不會告訴那位。”
“這是爲什麼?”
“因爲她的目的也是要殺死那個人!”
“什麼?!”這是白解今天感到最吃驚的一句話。
“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包括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都是被那個人統統殺死的。她雖然主動成爲了那個人的秘密情人,但她一直沒有忘記這些仇恨,處心積慮地想要殺死他。她有過無數次絕佳的機會,但都失敗了。就在她已經快要絕望得放棄的時候,你們突然出現了,你覺得,她會主動暴露你們嗎?”
儘管不是第一次知道達古斯的殘忍暴虐,但白解還是感到不住發寒,內心彷彿有澎湃的寒氣在往外溢出。
齊天賜卻是第一次聽到詳細的描述,所以他的臉上很快冒出義憤填膺的神情。
“這種傢伙,真該死!”
宮甲不以爲然地搖搖頭,說道:“如果那個人那麼容易死,他不知道已經死過多少次了。”
“我就不信,他難道可以長生不老?”
“這個世界當然沒有長生不老的人,但想要殺死他,卻是一件難於登天的事情。”
齊天賜斜睨地看向宮甲,懷疑的問:“你難道是站在那個傢伙一邊的,要不然,爲什麼說這些風涼話?”
“我只是想讓你認清現實,別到時候誤了我們的事情。”
“你······”
“好了!”雖然知道他倆很難成爲朋友,但白解不想讓他們把隊伍中的氣氛完全破壞,“不管他是不是金剛不壞,或者長生不老,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把他殺死!”
“你們也不要失去信心,萊絲夫人雖然無法親手幫你們殺死那個人,但她可以幫你們找到最合適的出手機會。再過半個月,將是那個人繼承王位十週年的慶典日,到時候,將會有衆多國家的高層前來觀禮,那將是你們最好的出手時機。”
“這種時候不是防備最嚴密的時期嗎?”齊天賜有些疑惑。
“不,”布老頭高深莫測的說。“平日裡,那個人的力量都收縮在他的宮殿中,想要突破這些力量靠近他的身邊,就是萊絲夫人也很難辦到,但只有那天,宮殿中的力量會派到外面去,這時候,就是最好接近他的時機。”
“他本身的實力怎麼樣?”白解提出一個關鍵問題。
本來暢所欲言的布老頭卻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口吻嚴肅的說:“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他出手,所以無法判斷他的具體實力。”
布老頭的回答,讓白解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而這恐怕也是任務最難解決的地方,如果達古斯的實力超乎想象,就算他們靠近到了他的身邊,最後也只能以失敗結束。
“有一個人肯定知道他的實力。”歌司雅的聲音稍顯突然。
“你是說···聖山上的那位?”布老頭最先反應過來。
“光明王一直守護着王室,雖然近來那個人和聖山的關係非常糟糕,但光明王肯定可以知道王室裡正在發生的一切。”
談起聖山上的那位存在,布老頭的臉上反而更顯難色,他說:“那位大人已經封山多年,除了得到那位大人特許的侍從,其他人根本不能登上聖山。如果擅闖聖山,這罪名不比刺殺國王的小。”
齊天賜卻突然拍着胸膛,得意洋洋的說:“我們有辦法可以見到他,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