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口從心臟邊緣破入,與血肉接觸發出的聲音卻有些古怪,聽起來像割着韌性十足的羊皮,好不容易劃開個完整的缺口,往外一拉,本來應該連着心臟一起出來,裡面卻只有個核桃大小的焦黑金屬球。
“這可能是他們的能量來源,它們受到了損壞,這些傢伙也就活不長了。”
白解用個密封性能良好的器皿把這個東西裝了起來。
“剛纔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就是告訴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哦,這傢伙會好心的告訴我們?”
“也許是迴光返照,人到快死的時候,總會做出意外的事情。”
齊天賜聳了聳肩,對於白解的解釋不置可否。
“那些傢伙······”他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吞吞吐吐的幹什麼?”
“這傢伙竟然能從爆炸中逃出來,那麼其他的人,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也還活着?”
白解本想說不太可能,話沒有出口,又收了回去,他想,如果真像齊天賜說的那樣,還有人在爆炸中存活了下來,那個人會是誰。
“不過,這條唯一出口已經毀了,就算有人活了下來,恐怕也會被困死在地下。”齊天賜語氣一轉。
“怕就怕這處宮殿還有其他的出口,要是真讓活下的人跑了出來,事情不知道會變得多麼麻煩!”
“想那麼多幹什麼!我們的任務也算超額完成了,這些軍方的傢伙真不地道,給出的任務錯誤百出。”
“也許,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個任務的背後會如此複雜。”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們先在這裡待上兩天,看看有沒有別的情況發生,然後就回江南市,找軍方的人把任務結了,事情完了以後,你也可以回百岱疆域了。”
“那個不急,我還要在這多待上幾天。”
“你家族的人不會着急?對了,我怎麼貌似沒有看到你往家族發過消息?”
“我們齊家和別的家族不同,走南闖北的人非常多,經常幾年纔回去一趟,他們早就習慣了。”齊天賜坦然的說。
兩人在這整整待了兩天,這段期間,他們一直沒有閒着,到處尋找疑似出口的地方,晚上則討論已經得到的信息。
那處地下宮殿就像永遠沉睡在了黃沙之下,地面再難尋找到它的痕跡,第三天的早上,兩人就一起離開了這處異常區域。
作爲常年做經營非法生意的蛇頭,呼老頭還是第一見到模樣如此悽慘的偷渡客,如果不是其中一人給出讓他無法拒絕的條件,他是不會讓兩人進入隊伍中的。
這是一隻專門運送偷渡客的隊伍,人員身份各樣,魚龍混雜,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進入江南市,成爲江南市的人。
齊天賜不明白,白解爲什麼要求他們化妝成比乞丐還要難看的樣子,其實,白解也是靈光一閃,他隱隱覺得,這樣做可能會少很多的麻煩。
果然,到達江南市邊界的入關口時,比平常多了兩倍的軍人,讓這裡的空氣顯得無比壓抑。
蛇頭一看,也暗道不好,這明顯是碰到了特殊檢查,往往需要抓捕犯下重罪的嫌犯時,纔會出動如此多的人力。
他通過熟人瞭解到具體的情況,事情非常簡單,這裡正在抓捕兩個特殊的犯人,由軍部最高統帥處直接下達的命令。
這名熟人也告訴他,如果發現了照片上的兩個人,不需要親自出手,只要報告可靠的情報,他就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勵。
接着,蛇頭把照片複印了數份,分發到了隊伍裡面,讓大家辨認圖片上的人。
看到照片的瞬間,白解和齊天賜就暗道不好,因爲上面就是他們的頭像。
齊天賜的反應有些過大,其他人都是眼光銳利的傢伙,他頓時成了衆人的焦點。
沒辦法,白解只好幫着說:“我兄弟犯病了,你們別在意!走,我們到旁邊休息,別把你的病傳給別人!”
“那位兄弟!”有人叫住了白解,“你這兄弟得了什麼病?”
齊天賜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和白解對視了一眼,在白解的示意下,裝出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
“我兄弟得的是多心病,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完全變成其他人,見人就咬,見屎就抓,最麻煩的是,他這種病還會傳染,被傳染的人不到半個小時,就會變得和他一模一樣。”
其他人頓時退後幾步,那人嚥了咽口水,繼續問道:“他的病會通過什麼媒介傳染?”
“吃過的食物,喝過的水,或者呼出的空氣,總之,你們最好還是避遠一點。”
不用白解提醒,這些人已經嚇得躲到一邊,在白解周圍形成了半徑五米的隔離區。更有些人,已經說出讓兩人離開隊伍的話。
“你們在鬧些什麼!”蛇頭髮現了這邊的騷動,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鬧事的人。
“呼老大,我們不能和這兩個傢伙待在一起。”
有人主動把事情的過程,向呼老大完整講述了一遍。聽完後,他也有些色變,不敢過於靠近兩人。
隔着數米,他向白解徵詢:“你這兄弟真有那種病?”
“我不想瞞你······”
“夠了,你不用繼續說下去了。來人,把他們單獨安排到別的車廂。”
等隨從走了過來,他在耳邊小聲地說:“等過了關,就讓他們趕緊下車。”
隨從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這邊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過關的速度,很快,荷槍實彈軍人來到了隊伍裡面。
他們仔細地搜查了裡裡外外,連上廁所的地方都沒有放過,每個人都得和圖片上的人對照,沒有問題才能放行。
輪到白解兩人的時候,呼老大在旁邊向檢查的人提醒了一句。
“長官小心,他們身上有傳染病。”
也多虧了呼老大的提醒,白解和齊天賜纔沒有被這些人近身檢查,沒能發現他倆身上化妝的痕跡。
“真晦氣!你的人快走!”
他倆正好是最後檢查的對象,檢查完後,守關的人呼老大趕緊帶着人離開。
呼老大求之不得,賠着笑臉,讓車隊加速離開關口。
進入江南市的守護領域,車隊的人都明顯鬆了口氣,還沒休息一會,呼老大就讓隨從把白解兩人趕走。
兩人也樂得離開,便裝作灰溜溜地離開了車隊。
到了偏僻地帶,白解和齊天賜馬上卸掉身上的妝,恢復原本的面貌。
“還是這樣舒服,剛纔的妝真是醜死了!”
“你該覺得慶幸,如果我們大搖大擺地過關,肯定會被他們給發現。”
想到那些圖片,齊天賜皺緊眉頭:“依你看,我們爲什麼成爲軍方抓捕的對象?”
“我有辦法知道原因。”
白解從空間戒指中取出聯絡器,往裡面輸入一段特殊序號,然後安靜地等待。
嘟嘟的聲音響了不久,就有人接通了它。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聲音並不陌生,對方的語氣稍顯急促。
“平野叔叔,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怎麼會成爲西北軍團的通緝犯?他們正在滿世界抓你。”
白解和齊天賜對視一眼,他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爲什麼要抓我。”
“聯絡器裡不好多說,你是不是已經回到江南市了,如果是的話,就到這個地方來,我們見上一面。”
東平野給的地址非常靠近關口,就在一座高山的腳下,據白解所知,那裡開着很多招待俱樂部,背後有很多勢力的影子。
“我給你兩個小時,不要提前,也不要遲到,我們在十一點整見面。”
話音剛落,東平野就掛斷了聯絡器。
“這人是你的叔叔?說話的口吻完全像個軍人。”
“他就是現役軍人,天祿軍的上校。”
“是那個有兵王坐鎮的天祿軍?!”齊天賜吸了口氣。
“沒錯。”
實際上,白解想聯絡的是東方,作爲軍方的超級大佬,他絕對有能力知道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但是,當白解想要輸入序號的時候,才發現沒有東方的聯絡方式。
兩個小時後,落霞山的腳下,一處名叫桃園居的招待俱樂部,白解和東平野相視而坐,互相看着對方。
“兩年不見,你已經像個男子漢了。”
“平野叔叔也變得越來越年輕,”白解頓了下,“叔叔,你的實力······”
“你看出來了?看來我隱藏的功夫還不夠完美。沒錯,幾個月前我已經突破到日境。”
“恭喜平野叔叔。”白解由衷的說。
其實,作爲封王存在的貼身侍從,東平野的實力一直是個問題,雖然東方不太介意,但難免會有人詬病,這讓他背上了沉重的負擔。
“和大人相比,我的實力根本算不了什麼,倒是你,我聽說,你的實力已經快要接近封侯境界?”
白解笑着回道:“沒有的事,絕對是謠言。”
“但我看你體魄宏實,神光熠熠,這謠言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白解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口問道:“平野叔叔,你讓我到這裡來和你見面,是想要和我談些什麼?”
“其實,想要和你見面的另有其人。大人,您可以出來了。”
東平野向會客廳旁邊的帷簾後面做出邀請的手勢。很快,一位身着將服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來,和白解四目相對。
這人寬眉大眼,方臉寸頭,鼻樑挺直,嘴脣厚實,虎背熊腰,身高超過一米九,但是身上的氣勢卻如毒蛇般內斂,眼神彷彿要刺穿別人的內心。
“這位是?”
男人的軍服不是江南市的制式,這就說明,他不是江南市周圍軍區的人。
東平野知道白解不太可能認識,便主動介紹:“這位是穆大人,西北軍團負責情報工作的副軍團長。” шшш▲ тt kan▲ C〇
“本人穆西峰,算起來,你爺爺當初還是我的老對手。”
“我爺爺?”
“老一輩的事情和你們這些小輩無關。我就開門見山了,這次來找你,是想特意和你談一件事情。”
白解的目光偷偷掠過東平野,見他面無表情。
“您說。”
“你應該已經知道,你和另外一個人被我們通緝的事情吧?”
說起這件事情,白解的心頭頓時升起一股怨氣,他好歹幫西北軍團完成了任務,結果反倒變成了通緝對象,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我的確知道了,但我想知道原因!”
“你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什麼!”白解不由得失色。他小聲呢喃:“難道那些傢伙都沒有死?”
“你在說什麼?”
幸好,對方不知道白解正在想些什麼。
“您繼續說。”
“進入內陸的那夥神秘人的目的我們已經基本上掌握,他們要把一把很重要的東西偷走,然後轉運回羅布羅王國。根據我們的判斷,這件東西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羅布羅王國未來的走勢。”
穆將軍的情報和白解知道的完全不同,姑且不說真假,如果真有那麼重要一件東西,但那些人都死在了地下宮殿,他們根本沒辦法將它轉運回羅布羅王國。
想到這,白解的腦袋中靈光閃過。
對了,他不是答應幫那個傢伙把白麻衣的骨灰送到穆洛特雪山,難道,那個陶甕中裝的東西不是骨灰?
“我有樣東西想讓兩位看看。”
穆將軍有些意外,還是點了點頭,“拿出來吧。”
白解取出陶甕,放在桌上,然後看向他們:“這是從那些人的手上得到的,裡面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
陶甕本身做工粗糙,樣式普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珍寶,所以,他們的目光都放在了甕口上的符印。
“這種印紋······”穆將軍沉思着。
過了一會,他朝旁邊的空氣命令道:“來人,弄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
很快,一個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出現在會客廳裡,就像來去自如的鬼魅一般。
“大人,能不能打開符印?”
“不行!”
於是,這人拿出了很多特殊儀器,將陶甕放入其中,用特殊方法檢測着裡面的成分。
過去大概兩分鐘,他將陶甕從儀器中取出,然後向穆將軍稟告:“大人,裡面的成分是混血人類的骨灰。”
“你確定沒有檢測錯誤?”
“大人,卑職敢用性命擔保,絕對不會有錯。”
“那好,你下去吧。”
在那人離開後,穆將軍把目光看向白解:“你是在哪得到這件東西的?”
既然裡面真的是骨灰,那就證明,拉古拉沒有欺騙他們。於是,白解把在地下宮殿的遭遇,連同拉古拉的臨終囑託,一併說了出來。
“穆洛特雪山······”
聽完白解的描述,穆將軍和東平野不由互相看着對方。
“你確定,那些人全都死了?”
雖然白解沒有親眼所見,但情況顯然如此,所以他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的計劃就要完全改動了。”
“什麼計劃?”白解問道。
“本來,我想讓你們以叛徒的身份逃到羅布羅王國去,然後偷偷調查出來那件東西的去向。不過,現在這件東西既然在我們的手上,你們的身份完全可以變得更加自然,讓羅布羅王國的人完全不會懷疑。”
說着,他突然肅然地對白解說:“白解少校,現在軍部最高統帥處交給你一件責任重大的任務,它可能關係着成千上萬華國人的生命,你願不願意接受?”
“我能先知道任務的內容嗎?”
“這件任務的內容,就是殺死羅布羅國王。”
羅布羅國王,現在羅布羅王國最有權勢的人物,身邊高手如雲,本身的實力也深不可測,讓他去殺死這麼一個人,他覺得軍部最高統帥處是瘋了。
“你害怕了?”
白解沒有否認,他不想送死,而且是沒有意義的送死。
“你不像你的爺爺。我們每次執行任務之前,他總會燒香拜佛地祈禱平安,可是當任務開始的時候,他都是衝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就像根本不怕死亡一樣。後來,過了很久才知道,原來他是想守護別人,用自己的生命。我穆西峰平生很少會把別人當做對手,而你爺爺是我最想戰勝的人。”
白解的記憶中有過很多關於白世的內容,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爺爺的強大,不是來自實力,而是來自無法描述的精神和意志。或許,這就是爲什麼,當初那麼多人會推他爲兵王候選人的原因。
他又想起,小時候和別人打架打輸了,跑到爺爺懷中大哭的場景。
“二郎,你爲什麼要和朋友打架?”
“他們···他們說我沒有父母·····”
“你沒見過他們?”
“我···見過,但···但他們總是不在我的身邊······”
“你錯了,他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爺爺,你說謊!他們明明不在這裡!”
“你摸摸你的胸口,什麼感覺?”
“有點熱,心跳很快,還有點柔軟。”
“這就是他們給你的東西,你的生命,他們的所有,在你的身上得到了延續,你就代表了他們。”
那時候,聽完這句話的瞬間,白解是愣住的,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是父母的生命延續,只覺得自己像個累贅一般。
“等你長大了,如果有一天,你願意用生命來換取別人的延續,你就會感覺到,他們一直在你的旁邊,時刻陪伴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