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宇文櫻回將軍府的路上,段瑤還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自己不小心說多話了,讓宇文櫻產生不好的聯想,也只敢跟她聊聊懷孕生子之事。
“四嫂可還吃得消?要不讓車伕駕車再慢一些?”
宇文櫻搖搖頭,直說道:“我自小就騎馬,即使如今有孕,這點顛簸也受得住!”
段瑤也知她身體底子好。還是笑道:“四哥將四嫂當成寶貝一樣,做弟媳的既然答應了要送四嫂回去,定要將你照顧得妥妥貼貼纔是。”
宇文櫻聽了她的話,終於擠出一絲笑。
段瑤見她笑了,心裡稍微放鬆了些,還是叮囑道:“四嫂眼看只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多注意身子!婦人懷孕最後兩個月忌大怒大悲,否則不止影響腹中胎兒,還很有可能提前生產。四嫂爲了孩子着想,也要開懷一些。”
宇文櫻撫着自己的肚子,嘆了一口氣,“自我懷孕之後,這孩子跟着我遭了不少罪。當初我不知自己有孕,偷偷隨軍出征,一路騎馬殺敵。雖然大夫跟我說,我若未覺得身子難受孩子便無恙。可我回想起來總歸還是有些擔心。尋常婦人懷孕都是頭三個月才吐,我懷着她卻是過了五個月纔開始,且這一吐就持續了兩個月。我阿孃從不信佛,只怕也是因爲擔心我,纔想到去澤心寺爲我和孩子祈福。”
段瑤生怕宇文櫻再提起自己的孃親,忙說道:“四嫂不必擔心,你自小習武身體底子好,況且大夫都說無恙,那定是不影響的。至於你這孕吐時間和別人不同,也不必擔心,我先前一個表姐也是如此,如今我那小外甥都三歲了,身體一直好得很!”
她哪裡來的表姐,哪裡來的小外甥?
段瑤說了這話,自己暗自咂舌,心裡直感慨,果真撒了一個謊就得再不斷說謊,四哥這一個謊撒出去了,害得大家一個個跟着編故事。
宇文櫻聽了這話稍微寬慰了一些,卻還是直說道:“其實我雖也期待這孩子降生。偶爾還是會覺得這孩子來得有些不是時候。如今每日挺着個大肚子,想幹什麼也不得勁,說話多了還直喘氣,無奈得很。就在昨天,若非我自己有所懷疑,夫君只怕還要將師傅過世的消息瞞着不讓我知道。夫君剛纔告訴我宇文逸豆歸死在了漠北,我也來不及確認陵兒知不知道。若是陵兒已經知道了,他心裡肯定是難過的,我這個做姐姐的見了他連幾句安慰都沒有。唉!”
段瑤光聽她腦子裡想的這些就覺得累得慌,再看她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整日愁這愁那,更替她擔心。
“四嫂,四哥都會安排周全。你放心就是!你若憂思過甚,對孩子不好!”
宇文櫻看着段瑤,滿臉羨慕,“我也知道萬事有他安排。可有時候好像自己習慣了多想。我七歲的時候阿爹就過世了,逸豆歸搶了他的首領之位,還娶了我娘。那時候爲了自保和不讓我娘傷心,我學着察言觀色。爲自己籌謀,總覺得萬事要盡在自己掌握之中才好,若是出了什麼掌控之外的事,心裡就會着急得很,更怕會有未知的危險。其實好多事也不是火燒眉毛,偏偏自己過早就開始擔心。我一直很羨慕你,過得很簡單,能盡情地享受幸福和快樂。我不一樣,我總是會患得患失!”
宇文櫻說完這話,想了想,又補充道:“夫君跟我一樣,也是患得患失!他想讓一切都盡在掌握,所以一旦出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瞞着我,卻忘了有時候他的過度保護會讓我覺得自己對所有事都失去了控制,最後我反而更覺得不安!”
段瑤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實在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只得吶吶地說道:“我還羨慕四嫂呢,像我這種性子,一旦有了?煩便手足無措。只能指望道業。”
段瑤說了這話突然撲哧一笑,“還好下人都在後面那輛馬車裡,讓她們看見咱們這樣,還不知該怎麼想。傳出去只怕就變成四少夫人和五少夫人相互吹捧了!”
宇文櫻聽她這麼說也輕笑一聲,見她故意說這些話哄自己開心,心裡更加感激她的體貼,“哪裡是吹捧,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說起來,你和道業費心替我照料弟弟,我還沒有多謝你們呢!真的謝謝你們!”
段瑤見她自己轉移了話題,心裡暗喜。直說道:“四嫂無需言謝!陵兒懂事又乖巧,並不曾讓我和道業費心。道業還天天在我面前誇他肯吃苦,不嬌氣,還說可惜自己沒有年紀小的妹妹。說是考慮等以後有了女兒,將女兒許配給他。”
這種話確實像是慕容霸說出來的,況且他以前確實也提過,宇文櫻只覺得哭笑不得,“去年三月我和陵兒被燕軍俘虜,在一個叫溝樑村的地方養傷,他受命看着我們,當時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說了這話,宇文櫻心裡忍不住感慨,想不到當初不苟言笑,連話都不想和自己多說一句的慕容恪竟成了自己的夫君,自己現在肚子裡更懷了他的骨肉,而且這個孩子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降生了。
“明明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不知爲何,竟感覺像是過了好多年一般!”
兩妯娌一直說話感覺時間過得也快,到了度遼將軍府。烏蘭趕緊先從後面的馬車下來,將宇文櫻扶到杌凳上踩着,再慢慢着地。
宇文櫻轉身邀請段瑤進將軍府坐坐,段瑤怕自己說得多錯得多,連忙拒絕。
“四嫂今日累了半天,趕緊回去歇着!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帶上令兒一起過來。”
宇文櫻知道她擔心孩子,也再留她。只再次道謝,看着都尉府的馬車走了才進門。
烏蘭見她有些疲態,更加小心扶着她。
兩人經過前院正好碰到了崔氏,崔氏見了宇文櫻。忙關心地問道:“阿櫻,近一個月府裡事太多,紹兒也總是病怏怏的,我一直沒抽出空去看你。你可好?”
聽了她這話,宇文櫻這才驚覺兩人都在將軍府後院住着,過去一個多月竟一次都沒見過。況且慕容紹總是生病,自己竟完全沒聽人提起過,更讓她覺得詫異。
思及此。宇文櫻忙問道:“如今紹兒可好了?大夫是怎麼說的?”
慕容紹本就沒病,不過是崔氏隨口一說,她只得解釋道:“大夫說是天熱導致,如今天氣涼快了些,他也精神了不少。”
說完兒子的情況之後,崔氏想起自己的任務,忙又說道:“我看你現在氣色不太好,只怕是今日來回奔波太累所致,你快些回去休息就是!等過陣子紹兒恢復了我再抱着他去你院子裡找你說話!”
宇文櫻聽了這話忙點頭,“你到時候記得帶他一起去!我一個人老在屋裡悶着也難受得很!”
宇文櫻說了這話之後,烏蘭忙扶着她回了主院。
身後崔氏想起她最後一句話還鬱悶得很,自己也想去主院找她套套近乎,奈何過去這一個多月慕容恪不知爲何突然格外防備自己,不止不讓自己去看主院找她,主院前幾個月讓調些丫頭去近身伺候都是由殷氏負責,宇文櫻的產婆和孩子的奶孃也都是讓殷氏找的,明擺着就是不相信自己。
思及此她惆悵得很,慕容恪絲毫不讓自己有下手的機會,連她安排進主院的丫頭也都只負責灑掃之事,壓根連主屋的門都沒進過,娜仁公主交代的任務也不知還能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