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更能消幾番風雨（下）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體安康。”
“姐姐快免禮。這幾日，宮務繁忙，妹妹一直未能抽空來看看姐姐，請姐姐不要介意。”
“皇后娘娘請別這樣說，臣妾如今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皇后這麼說實在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受不起。”
“姐姐何出此言？是不是在這裡過的不自在？有什麼人欺負姐姐了，姐姐只管和妹妹說，妹妹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其實，過幾日等賞花宴結束，姐姐就可以搬回宮裡住了，筱筱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相信皇上見到你們母女一定會很開心的……皇上嘴上沒說什麼，但每日都有問姐姐和筱筱的情況，姐姐一定要體諒皇上。”
一聽到皇上，佟雅涵的臉上血色盡失。
鳳惜漣見她樣子不對，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情。
鳳惜漣皺眉問道，“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妹妹？”
佟雅涵緩緩起身，向前走去，臉色依舊蒼白，卻微微顯露出恨意，“皇后娘娘，事到如今，你也不需要騙我了，不需要瞞着我了，皇上是一個怎麼人，他做了什麼，我都知道。”
鳳惜漣也忍不住起身，“姐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妹妹聽不大明白啊。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鳳惜漣心中感到微微的不安，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如今，也只有你還稱我一聲姐姐了，我在宮中這麼多年，見過的人不算少，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只有看到你的時候，我會感到安心。”佟雅涵轉身，溫柔的看着鳳惜漣，“我知道你沒有害人之心，但很多時候，你並不想害人，別人卻想害你。”
“姐姐你……”鳳惜漣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今天的佟雅涵真的很奇怪，說的話更是前言不搭後語。
“所以，很可惜，你是皇后，而我是充媛。”鳳惜漣從來沒有見過佟雅涵的這種神情，冷漠而又疏離，還夾帶着點點恨意。
“我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沒有你們這些出生尊貴的女人，我可不可以當皇后？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我就是他的影衛，爲了更加接近到他，一步一步的，我爬到了他暗衛統領的位置，能夠爲他做事，爲他賣命是我最開心的事情。所以當他提出讓我做她的侍妾來掩飾身份的時候，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你知道我當時是多麼的高興。”佟雅涵笑的幸福，慢慢的走進鳳惜漣。鳳惜漣的心中有些發毛，不由自主的後退，可身後是長榻，阻了她的退路。
佟雅涵卻不再***近，她微笑的看着鳳惜漣，訴說着自己的心事，卻像是剛出嫁的閨女，想起夫君，臉色微紅，“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多少妻妾，我知道只有我是不同的，他待我比其他女人都好，當時覺得這樣就夠了，可是當有了筱筱，我才覺得，這些遠遠不夠，遠遠不夠……”她喃喃道。
“我希望得到他更多的愛，我才發覺我竟是這樣一個不滿足的女人……皇上登基後，我以爲我有一個孩子，至少能得到婕妤之位。可是……他卻只封我爲充媛，讓我依舊被那些自以爲是的女人踩在腳下，他說他是爲了保護我，因爲我是唯一一個有孩子的妃嬪，我信了，看着他一個一個女人的娶進宮，我安慰自己我對於他來說是不同，我是他的暗衛統領，是他的左右手……後來，你出現了，我發現皇上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你身上，好像他的天下圓滿了一樣。”
鳳惜漣第一次聽到佟雅涵說這麼多話，她看的出這些話在她心裡已經埋葬了很多年。
“我不甘心，憑什麼！你爲他做了什麼，你憑什麼得到他的傾心！爲什麼！”充滿恨意的盯着鳳惜漣，彷彿想從她臉色看出什麼。“你沒有傾城之貌，也沒有過人的才幹，只有琴藝勉強而已，你憑什麼和我搶皇上！憑什麼！他不要我了，也不要筱筱了，原來我是棋子啊！我做了這麼多，爲他做了這麼多，他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佟雅涵伸出手抓住有些顫抖的鳳惜漣的手臂，死命搖晃着鳳惜漣。
“佟雅涵，你幹什麼，放手！”鳳惜漣掙扎着，奈何，佟雅涵身懷武藝，鳳惜漣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比得過她。
佟雅涵將鳳惜漣反手壓在塌上，絲毫不費力。鳳惜漣卻感覺她動也不能動，心裡暗自叫糟，剛剛真不應該讓蓮芯她們都出去，這佟雅涵怕是瘋了！忙大聲喊道“蓮芯，紫菀！”
蓮芯和紫菀一直守在門口，聽到鳳惜漣聲嘶力竭的叫喚，兩人想也不想的推門往裡衝。
見到門內景象，她們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佟充媛竟然壓着皇后。佟雅涵見到她們進來，卻一點倒也不慌。
“娘娘……喂，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娘娘！娘娘！”蓮芯和紫菀更加不懂武藝，一會就被佟雅涵的侍女們擒住。
“佟雅涵，你到底想幹什麼？”鳳惜漣冷靜道。無力反抗，只能靜下心來，想想如何救自己和蓮芯她們倆。如果帶了白蘇出來就好了。
“果然不愧是皇后，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冷靜下來。”佟雅涵譏諷道。
“佟雅涵，你是不是瘋了，快放開娘娘！”紫菀剛開口，就被人打了一巴掌，一絲血流下。
“紫菀！”鳳惜漣急道，這個丫頭，她們現在時砧板上的魚肉，她怎麼還這麼莽撞，不要命了！
“佟雅涵，我是皇后，你這麼對我，就不怕皇上怪罪你嗎？”鳳惜漣問道。
“皇上？哪個皇上呀？”佟雅涵冷眼看着他，“軒轅澤熙還是軒轅澤宇？”
什麼！
這話是什麼意思？
煦親王軒轅澤宇？
“過一會兒，你也不再是皇后了。”
只一會，鳳惜漣已經大致的猜出佟雅涵到底在指什麼。
“你幫煦親王謀朝篡位！你好大的膽子！”鳳惜漣吼道。她是真的怒了，今日宮中辦賞花宴，各大臣及家眷都會進宮參加慶典，竟是難得的動手的好日子。只要將那些家眷軟禁起來，就不怕那些大臣反抗。暗衛統領佟雅涵已叛變，至於禁衛軍和在外兵力，想必他們也已經得手了。
軒轅……
“是他軒轅澤熙對我無情在先，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軒轅澤熙的錯！”佟雅涵怒吼道。“我當初爲什麼要進宮，讓筱筱跟着我生活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佟雅涵彷彿將所有的恨意都發泄到鳳惜漣的身上，她翻過鳳惜漣，掐住她的脖子。
“娘娘！佟雅涵快放開皇后娘娘！娘娘！”蓮芯和紫菀喊道，紫菀更是急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鳳惜漣，要恨就恨軒轅澤熙。”佟雅涵看着鳳惜漣垂死掙扎的神情，心中一陣快意。
“佟雅涵，我以慈萍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放開皇后娘娘！”
衆人聽到慈萍公主的名稱都一愣，佟雅涵也一驚，回頭一看，竟是那晚來求他的小宮女。
“我是煦親王軒轅澤宇同父同母的妹妹慈萍公主，我命令你，放開皇后。”
“慈萍公主？誰知道你是不是編出來的！”
蓮芯掙脫開身後侍女束縛，從懷中拿出一物，“這塊玉牌是我出生的時候，先皇賜給我的。”
只見一塊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玉牌上浮現出一個“慈”字，佟雅涵和鳳惜漣都認得，因爲軒轅澤熙有一塊相同的，只是上面的字是“熙”。
鳳惜漣瞪大了眼睛看着蓮芯，她怎麼也沒想到蓮芯居然是公主。
“你相信了吧？”蓮芯挑眉看着佟雅涵，示意她放開鳳惜漣。
“哈哈，”佟雅涵看了她一會，忽然大笑，“你說我如果就在這裡解決了你，你說你哥哥煦親王會不會知道？”
“你口口聲聲說愛筱筱，筱筱是你的命根子，可你根本就沒替她想過。我哥哥如果知道你做了這種事，他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筱筱！”
聽到她提起筱筱，佟雅涵臉色一變。“算你機靈！今日我會放過她……不過，你們今日誰都不準離開。”
說着鬆了掐住鳳惜漣的手，蓮芯立馬扶着鳳惜漣起來。
“娘娘，您沒事吧？紫菀，過來。”紫菀馬上掙開背後侍女的束縛，過來照看鳳惜漣。
“你們在這看着，不准她們離開半步！”說完佟雅涵離去。
紫菀替鳳惜漣診脈，生怕她有個閃失。
“怎麼了？”蓮芯看着紫菀神情不對，緊張的問道。
“紫菀，咳咳，有什麼不對嗎？”鳳惜漣的聲音虛弱。
紫菀回頭看那幾個看守的侍女應該聽不到，才小聲說，“娘娘，您有身孕了，看樣子，有一個月了。”
得知自己有身孕了，本應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但此時此刻，鳳惜漣卻開心不起來。軒轅危在旦夕，自己也受制於人，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這個孩子……
她心情複雜的摸着自己仍是平平的肚子，希望能夠感受到孩子。這是軒轅和自己的孩子啊，好不容易懷上的，她卻保不住他！保不住啊！一滴淚水滑落。
如今蓮芯和紫菀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自然也替她開心不起來。
蓮芯心中更加焦慮，鳳惜漣懷了軒轅澤熙的孩子，如果哥哥成功了，這個孩子是萬萬不能活着的。
“蓮芯。”鳳惜漣看向她。“你真的是慈萍公主嗎，煦親王的妹妹嗎？”
“娘娘，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娘娘，蓮芯有愧於你的大恩大德啊！”蓮芯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
沒想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無奈表露了身份，如今她最敬仰的皇后已經知道了，只怕會恨上她。
“起來，蓮芯，”鳳惜漣拉着她起來，“你救了我一命，也救了我孩子一命，無論你做過什麼，我都是感激你的。”
“娘娘，蓮芯對不起您，蓮芯不敢求您原諒，如可以，蓮芯願爲您做任何事，只願能彌補蓮芯所犯過的罪。”
鳳惜漣苦笑，事到如今，還能彌補什麼。
“喲，真是主僕情深呢！”佟雅涵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皇后娘娘，請去接旨吧。”
鳳惜漣早已猜到會有這麼一步，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蓮芯和紫菀更像跟去，佟雅涵使了一個眼色，攔住了蓮芯和紫菀的腳步。
“我是公主！你們誰敢攔我。”蓮芯急紅了眼。
“公主殿下，請好好在這裡休息。”佟雅涵撇了她一眼，離開了房間。
鳳惜漣回首，看了蓮芯和紫菀一眼，她們從進宮就跟着自己，榮辱與共這麼多日子。從認識她們，到相信她們，一路走來，竟都是甜蜜的回憶。
“蓮芯，紫菀，保重……”
保重……願你們過得比我好，願你們能遠離是非，找到自己的幸福。
“皇后鳳惜漣接旨。”來傳旨的居然是大太監周宜。
“皇后鳳惜漣與太監勾結，倒賣宮中財物，令朕蒙羞，念及夫妻情意，賜毒酒一杯，欽此！”
“胡說！是你勾結後宮妃嬪倒賣宮中財物，還私運宮女出宮，圈養家中，罪責當誅。”鳳惜漣怒，她之前一直在查這個案子，周宜就是罪人，現在自己反而被他冠上這個罪名，她如何願意，如何甘心。她恨自己不能夠早些查出這個案子，將他繩之於法。
“娘娘，哦，不對，是前皇后娘娘，”周宜玩笑的恭敬，“您說您要是不查的這麼嚴，興許還能保住這條命，所以，也只能委屈‘前’皇后娘娘了，來人，呈上來。”
檀木托盤上，靜靜的放置這一個酒杯，裡面裝什麼自然不用再說。
“娘娘，請吧。”周宜笑着說，臉上的肥肉堆積在一起，令人吃不下飯來。
“你、做、夢。”鳳惜漣拿起酒杯，潑向了周宜那噁心的笑臉。
周宜惱羞成怒，嗲着嗓子，“來人，給我上。”
幾個太監將鳳惜漣的手束縛在身後，令她動彈不得，周宜親手倒了一杯毒酒，看着鳳惜漣憤怒的眼神，他卻笑的開懷。
“您還是乖乖的，才能少受點皮肉之苦啊！這酒啊，半時辰不到就發作了，沒有痛苦的，老奴還是疼惜您，您就安心的去吧。”說着，上前，掰開了鳳惜漣的嘴，將酒倒了進去。
鳳惜漣掙扎着不願嚥下，酒液卻還是順着喉嚨流了進去。
鳳惜漣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孩子，娘對不起你，娘保護不了你，甚至都不能讓你睜眼看一看這個世界。
酒冷冷的滑進身體，毒一絲一絲的傳遍全身，身體逐漸發涼。
隨即又想到了軒轅，回想起剛入宮的時候，他冷漠的眼神，令她如置冰窖，後來，他的溫柔和細心又讓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情意。
……
“瑤兒，欠你的，朕會慢慢補償給你。願今生今世都能如今日般舉案齊眉。”
……
“我踏歌而來，清風伴我，蟬鳴應和，月下伊人，水袖曼舞，滿池夏荷，與爾共享。
嘶聲漸起，戰鼓狂擂，萬千將士，沙場豪情，血染衣襟，得這千萬河山，與爾共擔。
只此一世，若有幸，願生生世世，與爾復相見。”
最後想起的竟是他們的初遇，那年他八歲，她五歲。
芳花爛漫，草長鶯飛，他爲她趕走了欺辱她的人，而她向他要了一枝花。
從此，開始了一生的糾結。
窗外有微風吹拂，帶着些初秋的涼意，吹過仍然茂密的樹木時，卻被繾綣的枝葉纏繞，然後，停了。
完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結局希望大家不要打我，屬於開放式結局。
明天開始開新坑《簾鎖重樓》，這個可以算是《一岸》的第二部，也可以當作是新文來看，因爲主角的cp 有變動。風格和這一篇大致相似，但不會有《一岸》這麼壓抑，故事的背景會轉移到民間，情節會比較的輕快,裡面會有一些案件圍繞。
謝謝一直陪伴的蘭葉春葳蕤，今天今天，wangwangas，麒雪祥天還有沒有留言過的親。希望你們能繼續支持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