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向東說到做到,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但凡容馨私下給他打電話。無論是任何理由和原因要求見面,駱向東只是冷淡的迴應:沒時間。
有好幾次更是不待容馨把話說完,駱向東這頭便先掛斷電話。雖然我討厭容馨,但也怕這樣會影響容家跟駱家的關係。我最怕駱向東夾在裡面爲難。
我問他:“容馨不會告訴你爸媽吧?”
駱向東不以爲意的回道:“我巴不得她跑過去說呢。”
其實我不知道,駱向東已經因爲容馨的事情。跟家裡面吵過幾回,甚至被駱振業當衆罵過。他有很多話都不會跟我說。如果我知道,也許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
十二月初的時候,駱向東要出國三天。他早就跟我打過招呼。起初我還怕是有什麼事兒,容馨肯定跟在他身邊一起去。結果意外的是。駱向東剛走第一天,容馨便帶着一幫人過來報我的團。
開始我還高興。第一反應就是容馨沒粘着駱向東,我舒了口氣。可轉念一想,駱向東前腳一走,她後腳就帶着大幫人來找我,美其名曰是旅遊。但怎麼看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麼好心。
早前容馨剛來夜城的時候,她說過朋友過來,讓我帶團,當時我也答應了。如今時間也湊巧,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容馨的朋友全都是從加拿大那邊過來的,有華裔,也有外國人。年紀都不大,二十出頭,一幫年輕小姑娘小夥子,乍看各個精氣神十足,實則看着我的眼神裡都帶着蠢蠢欲動,這是憋着壞呢。
我不會單純的認爲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但我也沒想到他們把事兒做的這麼絕。
我帶他們去逛景,像平時工作一樣給他們介紹每一處景觀的歷史和背後故事。結果這幫人跟在我身後,三兩成羣,各說各的,聲音往往蓋過我的。我拔高聲音,他們就更嘰嘰喳喳,我要是不說,就會有人跳出來道:“哎,你當導遊的怎麼不介紹介紹?這地方什麼歷史意義?”
我只得耐着性子繼續說,心裡勸自己,看在錢的面子上,帶誰不是帶。
領着一幫人排了個大長隊去看限時開放的景點,之前我特地說過,這地方不能帶火機等易燃易爆的,如果身上有類似的東西,提前寄存好,不然這裡的警衛可不會管身上的東西有多貴,沒收了,就不是你的了。
好不容易排到我們,我帶着前面幾個人已經走進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用英文道:“不行,這個是定製的……”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容馨的外國朋友,他的打火機被警衛搜出,警衛要沒收,他不同意。
我趕緊走過去,男人看着我說:“我爸送我的打火機,他要沒收。”
我說:“早就跟你說過的,這裡不能帶易燃易爆的危險品。”
男人挑眉道:“你什麼時候說過?”
“排隊的時候我就說過。”
“你說話聲音那麼小,我根本沒聽見!”
我本能的想要扭頭去問其他人聽沒聽見,可當我側頭看見容馨跟一幫女的站在不遠處,抱着雙臂一副看熱鬧以及不耐煩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們是故意的。
外國男人堵在隊伍第一個,死活不讓沒收手機。警衛看着我道:“你跟他翻譯,帶火機是絕對不能入內的,可以出去寄存了再來。”
我翻譯之後,男人頓時朝我露出嗤笑的表情,特別大的聲音損我:“你跟我開玩笑嗎?我們排了半個小時的隊,現在你叫我出去寄存之後重新排?”
眼看着隊伍後面的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耐着性子解釋:“這是硬性規定,沒辦法。”
“你說沒辦法就沒辦法?你是導遊,信不信我投訴你?”
我當導遊也有段時間了,不是沒遇到過不講理的遊客,可這是故意刁難。我心底百轉千回,到底要不要發飆,要不要撕破臉。餘光掃見大批的遊客跟陌生人,我還是忍了,畢竟這是我的工作,別人不會理解背地裡的原因,只會看我手中小旗的標誌,回頭給公司添麻煩就不好了。
男人身後排隊的人,已經不耐煩到極致,還有人公開用英文道:“導遊怎麼回事?之前就應該解釋清楚的,現在堵在這裡,我們所有人都動不了了。”
我能怎樣?只能紅着臉硬着頭皮道歉。
這事兒放着一年前,做夢!我一直覺得自己脾氣不好,能動手的情況下儘量不動口。甚至在駱氏上班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可如今自己出來,單獨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才一年多,我終於明白沒有靠山只能靠自己的日子是怎樣的。
什麼渾身棱角,就是磨礪的少。這個社會的所有,錢,利益,醜陋,交易,你的生活費,房租還有想在大城市生活下去的勇氣,足以把你身上所有的棱角磨圓磨平。
不知何時我學會了權衡利弊和忍一時風平浪靜,我有太多忌憚的,所以只得委屈自己。
遊客跟警衛僵持不下,所有遊客從冷眼旁觀到抱怨,最後的爛攤子自然還得我來收。我跟很多陌生人道歉,好幾次嗓子都哽了,可還得硬生生的壓下來。
我能跟家人和朋友哭,能背地裡哭,但我不會哭給外人看。
許是這一關給我面子折損的夠了,容馨邁步走過來,出聲道:“既然這樣就算了,我們不看行了吧?”
一幫人排了這麼長的隊,結果因爲一個打火機,所有人又從另一邊的出場口出去。我見許多遊客朝我投來不贊同的目光,那樣子似乎在說我的不專業坑苦了這幫從國外來的旅行團。
出場的時候也需要排隊,我站在人羣之中,不停的暗自調節呼吸,努力逼回眼眶中的眼淚。好死不死,駱向東正巧在這時候給我打電話,我怕我一接他的電話準會委屈,所以按了沒接。
駱向東知道我在工作,發了條短訊給我:忙的沒空接我電話了?
我心中模擬着他的語氣,頓時又是一陣心酸。
使勁兒眨了下眼睛,我深呼吸,用轉移視線的方式來緩解心情。暫時沒回他,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走出來,我還沒等重振旗鼓說帶他們去下一個景點,容馨便搶在我前頭開口,她對剛剛的那個男人道:“harry,你對樑子衿客氣點,她不是普通的導遊,她是我認識的人。”
harry瞥了我一眼,隨即對容馨道:“你認識?”
容馨道:“何止認識?我要說她是我小叔駱向東的女朋友,你們還不得嚇死?”
話音落下,不僅harry瞪了下眼睛,就連其他人也是故作一副吃驚的樣子。
演戲演全套,但這明知故犯的戲就噁心了點。我不說話,看着他們往下演。
首先是容馨身邊一個華裔女人道:“她是駱向東的女朋友?”
容馨點頭:“是啊。”
女人道:“駱向東的女朋友怎麼會出來拋頭露面當導遊?”
聽說過當小姐不好意思說的,我當個導遊怎麼了?氣到發笑,我忍不住道:“難道在加拿大當導遊,是個不正當的職業嗎?”
女人似是沒想到我會當面回擊,她看着我,頓了一下,這才笑道:“按理說駱向東的女朋友就算家裡沒錢,他也不至於讓你出來風吹日曬的吧?他養不起你嗎?”
我說:“我沒有讓人養着的習慣,自己有手有腳,啃父母的還啃不夠,要來啃男朋友嗎?”
我就是看出這幫人花的都是家裡錢,他們戳我,我就戳回去。
人羣中有人已經瞥眼看着我,眼神中滿是不快,可容馨卻笑着道:“知道中國最好的傳統美德是什麼了吧?人窮志不窮。”
她話音落下,一幫人這才笑出聲來。
我一個人面對他們一幫人,心裡不是不委屈的,可這會兒沒人幫我,我也吃定他們除了過一下嘴癮之外不能奈我何,所以把心一橫跟他們對着來。
勾起脣角,我淡笑着道:“中國的傳統美德還有很多,就是不知道你們爸媽教給你們沒有。”
harry似笑非笑的道:“難道駱向東就是看上你身上的這些‘傳統美德’了?”
有些人已經嗤笑出聲,我面不改色的回道:“你們要是在夜城待得久,可以等他回來問問他。”
我也會狐假虎威,是時候拿駱向東出來嚇唬人。果然,此話一出,harry悻悻的沒說什麼,其他人的臉色也是轉了一圈,終究沒敢說駱向東的壞話。
容馨的想法路人皆知,無外乎是趁着駱向東不在國內,她好找一幫人羞辱我,給我難堪。女人之間沒有莫名的看不順眼,除非我礙着她的道。
只是駱向東跟我說,他跟容馨幾年都不見一次面,我不懂容馨爲什麼會因爲駱向東針對我。
我們站在人頭攢動的景點區互相試探了一下對方,說完之後,大家面和心不合的往下一個地方開進。
中途吃飯的時候,我抽空給駱向東回了個電話。他人在美國,但電話接的快。
我說:“之前在忙,現在才閒下來。”
駱向東道:“我剛給你買了禮物,你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