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一彎明月寂寞的掛在半空中。
寂寞的夜裡,總也有寂寞的人,正如怎麼也睡不着的菱月,心裡總有舍不下的牽絆。手習慣的附上小腹的時候,纔想起那裡面的小生命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落寞,瞬間呈現在她蒼白的臉上。輕輕的嘆了口氣,伸手推開緊閉多日的窗戶,夜風夾着花香,涼涼的便吹進了衣領。
屋外的花草在夜色下似乎也沒有了白天時的嬌媚,一個個倒拉着腦袋,風兒輕輕一吹,便像是喝醉了酒一樣的東倒西歪。
看到這些昏昏欲睡的花花草草,她蒼白的臉上莫名的浮起一絲久違的微笑。輕輕的倚在窗框上,想要多看一會,多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寂靜。
窗外不遠處,明亮的月光之下,卻赫然站着緊鎖着眉頭、心事重重正朝這邊張望的韓祈傲。四目相對,一時之間,都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東西在視線中四散蔓延。
也許是看到菱月今夜的神色不錯,至少,比起早上見她時,她的臉色已有所改善,韓祈傲的眉頭便漸漸地舒展開來。只是,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卻怎麼也無法就此移開。
明日就是他與如玉的大婚之日,在萬人看來這應該是多麼讓人豔羨的事情。可要做新郎的他,卻看不出有任何的喜悅之色。甚至,那眉頭的結卻越鎖越深,彷彿有無盡的煩惱躲在了裡面不肯出來。
身後,小廣拿了一件披風給韓祈傲披上,道:“主子,夜風涼,您還是回屋歇着吧。明日就是您大婚之日,可別受了風寒。”
韓祈傲點了點頭,伸手拉了拉披風,有些落寞的轉身便要離去。
“韓祈傲。”隔着窗子,菱月突然開口叫住他,道:“我有些事情要想問你,可以等一下嗎?”
韓祈傲立刻便停下了腳步,慢慢的回身看她,而她,已經推門走了出來。
薄薄的衣衫,被風吹的飄搖,在月光的襯映下,美得如同落入凡間仙子。他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進自己,眼裡的柔情化也化不開,卻分明已經隔開了距離。
“什麼事?”他望着她,淡漠的問。
“我想知道,司馬田跟文月的身後之事。”她道:“司馬田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是因爲我而死的。所以,我希望他能夠有個可以安身的地方。”
“司馬田的事情你不用管,本皇子自有安排。”他淡淡的回道:“至於二皇嫂,那就是二皇兄的事情了。她畢竟是二皇兄的妻子,理應有他做主。”
“可我希望她能夠司馬田葬在一起,可以嗎?”菱月近乎哀求的語氣,讓韓祈傲覺得心裡有一絲的沉重的觸動。
“爲什麼?”他皺了皺眉頭,不解的問她:“你爲什麼要讓他們兩個葬在一起?司馬田跟二皇嫂是什麼關係?”
“我知道的也不多。”菱月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司馬田是怎麼認識文月,我只知道他們原本就是很相愛的一對。文月爲了司馬田甚至寧願放棄奢華的生活,一心想要跟司馬田浪跡天涯。可惜,他們卻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韓祈傲盯着菱月一臉落寞的樣子,問道:“菱月,其實我一直想要問你。那日在山洞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二皇嫂爲什麼要抓你,而她,又爲什麼會跟司馬田死在一起?”
菱月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文月要抓我,並不是她的本意。她並沒有想要傷害我,我也不會怪她。”
“不是二皇嫂的本意?”韓祈傲細細品味着文月的這句話,道:“那照你的意思,二皇嫂抓你是執行另一個人的意思?是誰?”
“我不知道。”她搖着頭,不願意回答,又道:“我已經忘記了那日的事情,你就不要在問了。現在文月也死了,我只是希望能夠了結她生前的心願,可以讓她跟司馬田在一起。”
“你在躲避本皇子的問話,對嗎?”他敏銳的看穿她刻意的隱瞞,因爲他明顯的看到,她迅速低下去的臉上寫滿了慌亂。
“我沒有。”她還是不肯說出真相,或者說,連她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真相是什麼。那一日,她那麼的害怕、那麼的痛苦,這一切,她根本就不願意再憶起。
“菱月,到底有什麼事請,讓你連對本皇子都要隱瞞?”韓祈傲皺着眉頭,傷心卻又悲憤的看着菱月一張俊俏的臉。
“我沒有隱瞞。”她還是執拗的不肯說出真相,只是道:“我只是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已,你知道,在那個山洞裡,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真的不願意再想起那天的事情,每次想起,我都覺得心裡很疼、很疼。”
“菱月。”韓祈傲上前抓住她瘦弱的胳膊,輕聲的道:“如你不說,我又怎麼爲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報仇呢?”
“誰說要報仇了呢?”她睜大了眼睛,迅速的脫離他的鉗制,道:“我沒有想過要報仇,韓祈傲你就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吧,好嗎?我受的苦,我自己可以承受。至於孩子,母后說的對,是他沒有福氣來到人世間,就讓他安安樂樂的走吧,別讓人間的仇恨牽絆了他。”
聽她這樣說,他反而覺得更加的心痛。真想上前緊緊地將她攬入懷裡,給她安慰。可是,那腳,卻怎麼也邁不動。
“韓祈傲。”她突然擡頭看他:“我什麼也可以不計較,可是求你,求你成全司馬田和文月吧。司馬田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他做什麼事情都會爲我着想。就像這次一樣,如果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死。我真的,真的不希望他連死了,都還有遺憾。”
“可這是不可能的。”雖然看着她傷心的樣子他有些於心不忍,卻還是不得不告訴她:“二皇嫂畢竟是皇族,是二皇兄的正妃,她怎麼可能跟司馬田葬在一起?”
“難道、難道就不能想想其他的辦法嗎?”她還是不死心的追問。
韓祈傲搖了搖頭,堅定的道:“沒有別的辦法,二皇嫂是皇子妃,她與司馬田有着天壤之別。原本相愛就已是孽緣,怎可再奢望葬在一起?”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能成親他們嗎?”菱月仰着臉,聲音低低的,帶着哀求。
“不可能。”雖然心痛,卻還是不得不狠心的道:“皇家的規矩就是這樣,你、我,或者二皇嫂和司馬田,都沒有辦法更改!”
“真的沒有辦法嗎?真的讓他們連死後在一起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嗎?”菱月還是抱着隨後一絲希望,哽咽着的問道。
“是的,沒有。”聲音帶了一絲顫抖,只因爲她的傷心。
淚順着菱月的臉頰簌簌的滑下來,她低着頭輕輕的抽泣,嘴裡傷心的道:“爲什麼?爲什麼老天連讓我爲司馬田做最後一件事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皇子妃,您身體還沒好,可別這麼傷心呀。不如,讓奴才扶您回去休息吧?”一旁的小廣都看着心疼,忙好言的相勸。
“不用了。”菱月淡淡的道,又擡起滿是淚痕的臉來看着韓祈傲,道:“還是要謝謝你的,謝謝你能夠爲司馬田安排後事。”
風兒輕輕的吹起她的裙襬,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搖搖欲墜的樣子。她一個人失望的轉過身去,將淒涼的背影留給了韓祈傲。
韓祈傲的雙手卻在身後用力的縮成了一團,心痛,卻無法明說,該是怎樣的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