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裡,鑼鼓喧天、賓客滿棚,一大羣各色人等在此處喧囂嬉鬧。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爲了祝賀皇子府的主人——六皇子韓祈傲納側妃。
六皇子韓祈傲是皇上最疼愛的一個兒子,又是皇后娘娘的嫡子,自然將來承繼皇位的希望最大一些。人人便也都想盼着巴結這樣的人物,所以,儘管只是納個小小的側妃,皇上也表示過不會到場,可這場面卻也不低於當初菱月嫁過來時的情景。
對於這樣的待遇,韓祈傲只是一直冰着一張臉,對來訪的客人也無半點客氣的神色。說來也奇怪,兩次婚禮,他好像都沒有過好的臉色。之前是因爲那場婚姻不過就是一場政治聯姻,而這一次,卻是因爲菱月的關係。
他站在迎賓臺上,看着菱月從遠處緩緩的走過來,一身雍容高貴的華服,襯着一張蒼白的臉。臉上的表情平和而淡定,可眼神中的悲涼卻怎麼也無法隱藏的住。自從那件事情之後,這個活潑天真的女子,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每每庭廊偶遇,都會讓他忍不住的心痛萬分。
慢慢的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她忽然輕輕的擡了擡頭看了看他。那一張飽滿殷紅的脣中,藏了多少欲言又止的話。只是,她不說,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必要說。她那麼驕傲,驕傲的即便心中千瘡百孔,卻依舊裝出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孰不料這樣的她,卻更讓他難過。
他也看着她,看她那一雙美目中幽怨的神色。他多想這一切都回到那一天,那一天,她從丹秋國遠嫁與他。她一身喜慶的紅色,頭帶喜帕,走路的樣子,輕巧而歡快。雖然他因爲是父母指婚而頗多無奈和牴觸,但是,他卻永遠記住了喜帕下那張明媚的笑臉。
早已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后看到菱月後,便忙伸出手來,笑着招呼:“菱月,來,到本宮這邊坐。你可是正妃,要坐在尊貴的位置。”
她微微一笑的點頭,知道母后的話是說給其他的人聽得。其實,她本人倒也不在乎,什麼正妃側妃,沒有自己心愛的人在身邊,什麼都是枉然。
從他的身邊匆匆走過,只留下一絲久違的香味,直逼入他腦海深處的那一夜。那一夜,燭光搖曳,滿室的春意呢喃。
可是此時,他卻只能眼神迷離的看着她走過,他不知道她爲什麼也要來參加這場婚禮。說實話,在這樣的場合,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她。他怕她難過,怕自己會狠不下心來完成這場儀式。
明明只是想要保護她,可帶給她的傷害,到底什麼時候纔可以彌補的了?菱月,難道我們之間註定是要走上背道而馳的路麼?菱月,其實,我的心裡也很苦。
相對於其他人複雜的心情,對於這場婚禮的來臨,更高興的當然還是如玉了。
此時的如玉穿戴整齊的坐在房間裡,一身的金銀硃釵趁着那張俏臉更加的迷人。她輕輕的爲自己已經滿是珠翠的髮髻上又斜插上了一支金釵,對着鏡子好好的欣賞着自己的花容月貌。
身後,洛兒又將滿滿的一盒首飾端過來,看一眼如玉道:“行了,你就別再往頭上插那些東西了,弄的整個人跟個髮簪子似的。”
“我願意帶這些,你管的着麼?”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洛兒的話裡明顯帶着嘲弄的意思,可如玉卻並不想因此而發火。畢竟,今天是她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因爲任何的事情而壞了興致。
洛兒淡淡一笑,撿起地上的紅色喜帕,道:“我還聽說,昨日皇后來看馮菱月,竟然讓人將門前的喜字和燈籠都給摘了下來了。”
“那又怎麼樣?”如玉一臉的不屑,道:“不管誰反對,韓祈傲總是都要娶我。皇后不過就是顧及馮菱月的面子而已,又能起什麼風浪呢?”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了的很呀。”洛兒挑了挑眉毛,道:“當初主上讓你去接近韓祈傲,無非就是希望用你的身份來引起皇上對韓祈傲的不滿。可是,現在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皇上那邊卻竟然一點都不在乎,還大張旗鼓的爲你們的婚事賞賜了那麼多的東西。”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如玉笑顏如花的道:“這是因爲皇子對我的愛感動了他們呀,呵呵,我如玉是天生的皇子妃命,任誰也擋不住是不是?”
“話別說的那麼早。”洛兒突然收起了臉上的平和,道:“怕就怕有些事情發生的太過順利,反而會藏有禍害在裡面。”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麼?今日可是我大婚之日,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麼!”如玉皺起了眉頭,拼命壓抑着心中的怒火,怕影響了自己的情緒。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洛兒繼續道:“告訴你別忘了主上交待給你的任務,詔書的事情還沒有完成呢!別光顧了當這個側妃!”
“我自有分寸!”如玉從鏡子裡瞪一眼身後的洛兒,努力的想要平復一下心情。
“還有一件事。”洛兒並沒有因此善罷甘休的意思,道:“主上還說了,統領軍的兵符應該也在韓祈傲的身上,要你一起偷過來。”
“兵符?”如玉楞了一楞,立刻又多了一層不滿,道:“詔書還沒有到手,又多了個兵符?你以爲我是神人啊?”
“隨你怎麼樣!”洛兒並不因爲如玉的不滿而停口,還道:“主上讓你快一點,就是怕你受寵的時間會不多,到時候萬一韓祈傲另結新歡,你不等於就是廢物一個!”
“住口。”洛兒的話終於引起了如玉的大怒,道:“我今日可是要出嫁,你的嘴巴最好積點德,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怎麼不客氣?”洛兒接口:“你不過就是做了一個小小的側妃而已,怎來,有了皇子撐腰了,就想着要我的命是不是?”
“別以爲我不敢!”如玉“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惡狠狠的怒視着一臉坦然的洛兒。
正當屋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的時刻,門簾卻突然被掀起,隨即走進來了一個小丫頭,對着如玉拜了一拜道:“玉側妃,吉時已到,要拜堂了。”
“知道了。”洛兒替如玉回答,轉身拿了喜帕蓋在如玉的頭上,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別忘了我給你說的話啊,玉側妃。”
如玉沒有再吱聲。蓋在頭上的喜帕,也恰巧遮住了她憤怒的臉。
一步一步的被喜娘引着走到前廳裡,聽着周圍人的祝賀聲,她的嘴角帶上了甜蜜的笑。手,輕輕的放到韓祈傲寬大溫暖的手中時,心裡的幸福便四溢開來。
她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久到似乎已經過了幾千個世紀。不過還好,老天終於還是讓她等到了這一天,也不枉她費盡的心思。
“吉時已到,婚禮開始。”隨着主婚人的一聲高呼,婚禮在衆人高聲的賀喜中拉開了序幕。
“一拜天地。”
菱月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韓祈傲手牽了新娘子,在主婚人的指示下,一步一步的完成者儀式。她拼命忍着的淚水還是不小心的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滴在胸前繡着的大多牡丹花上。
“二拜高堂。”
皇后知道菱月的傷心,便輕輕的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是想要給她安慰。可是,殊不知,皇后的手竟然也冰冷的沒有絲毫的生息,只會讓她更加的難受。
“夫妻對拜。”
菱月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爲什麼要傷心呢?當初自己是因爲被逼才嫁給了他,後來,又是因爲孩子纔不得不留在這裡。現在,也許一切早就該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了。看着他幸福也好,至少,從今以後,不會再因此而掛念他了。
“禮成,送入洞房。”
那一刻,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她與大家一起見證他的幸福。
可是,真的幸福嗎?爲什麼他的臉上是那麼淡漠的笑?爲什麼他不經意間飄過來的眼神裡寫滿對自己的愧疚?還是自己看錯了?是的,一定是看錯了。當初,他那麼固執的要娶如玉,如今終於達成了心願,他應該高興纔對呀,不是嗎?
“菱月,我們入席吧。”皇后牽起她的手,柔聲的道。
菱月悽悽一笑,婉轉道:“母后,兒臣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可能不能陪母后用膳了,希望母后能夠諒解。“
“是嗎?”皇后擔心的看看她,道:“你的臉色是不好,怕是之前的傷還沒有養好吧?行,那你去休息吧,身體要緊。反正,本宮也不會在這待多長時間。”
菱月點了點頭,輕輕的福了福身,便匆匆的逃出了熱鬧的前廳。她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的流眼淚。
真想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來的時候,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沈凝,雖然有時會跟小媽吵架,可總比爲了一個男人這般傷心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