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真不是想要打他的,那時候的我,精神完全處於恍惚的狀態,我跌跌撞撞的繼續朝前跑,也不知道是誰騎着三輪車從巷子裡出來,我這才被絆倒在地上。
膝蓋重重的跌在柏油馬路上,鑽心的痛襲來,我卻不管不顧的依舊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前衝。
若不是趕過來的赫亦銘一把拽住我,我想我可能憑着心裡這口氣,會一股腦的追下去。“寶兒……寶兒……”
我喉嚨裡只能發出這樣兩個模糊的聲音,她就在我的眼前被人搶走了,就好像有人,突然剜走了我心頭的肉一般。
傷心到極致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淚水,我其實那會兒渾身早就沒有力氣了,這樣狂奔了兩站路,我竟然不覺得累,此時被赫亦銘雙臂捆綁住了,雙腿就開始發軟。
我在他圈禁的懷裡,跌落在地上,彷彿被人抽走了遊絲一般。“赫亦銘,他們抓走了寶兒……”
我只剩下這樣虛弱的聲音,自己的心,彷彿在那一刻,已經隨着他們離開了。額頭上還在流着血的赫亦銘,目光卻蹙成了一團。
“你先回去,我去找寶兒。”他薄涼的嘴脣微抿,話說的堅定,我怔怔的看着他,眼淚突然在那一刻奪眶而出。
我以爲,我堅強到不需要他的存在,但此時此刻我心裡分明感受到他帶來的溫暖,絕望中的依靠,無奈中的希冀。
我伸手摸向他的額頭,手指剛剛觸碰到血跡,他收回我的手,攥在手心裡,卻是一把將我抱起,“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說的堅定,我就那麼軟弱的哭着。
原來,鎧甲都只是僞裝,我那麼要強的一個女人,可以叱吒風雲去面對名利場,卻在親情這道關卡里一敗塗地。
他抱着我,每一步走都走得堅定。回去的時候,孟姐抱着露露就站在門口,看着赫亦銘抱着我回來,立刻摟着孩子就進了屋。
我想,她一定是嚇壞了。
赫亦銘徑直抱着我進臥室,將我放在牀上,又進屋端來溫水,“先洗洗。”他的聲音低沉,卻如此的沉着冷靜。
“寶兒……”我的話到了嘴邊又再次止住,那幾個人我雖然不熟悉,但是車牌號我卻記得很清。
宣城的車子,也只有赫柄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用搶?他不覺得這樣卑鄙嗎?
孟姐進來了,手裡拿着藥盒,卻只是放在牀頭,她怔怔的看着我,膝蓋裸露在外面,流了很多血,此時已經乾涸。
“孟姐,我沒事。”我知道,她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心裡都明白。她看向赫亦銘,一直以那樣詫異的眼神看着。
“寶兒回家了,過幾天再來。”
她擔心,卻又不敢問。我只好故作輕鬆的安慰她,孟姐似乎信了,又似乎不信,嘴裡嚅囁了一陣,然後摟着露露回了房間。
“她怎麼又嚴重了?”赫亦銘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的,孟姐其實已經好了很多了,但這幾日因爲寶兒的出現,她彷彿又有些神志不清了。我管不了那麼多,推着赫亦銘去找寶兒。
他卻是一臉的平靜,“放心吧,寶兒不會有事的,肯定是張老師回去告狀了。”他說的越是平靜,而我內心就越是不平靜。
我的女兒,絕對不能讓那個老巫婆繼續教下去了,我很難想象若干年之後,寶兒會變成怎樣的一副德行?
我從牀上下來,就開始從櫃子裡找衣服,赫亦銘楞在那裡,“喂,你幹什麼?”他是有些氣惱,我對他不冷不熱了三年,好不容易孩子回來,以爲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我卻變得神經質。
“我要去找寶兒。”我說的那麼堅定,赫亦銘重重的嘆了口氣。
他比我更懂得赫家的規矩,也知道赫家的子女肩負的責任,但是我,考慮不了那麼多。一個幾歲的孩子,她更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這樣的愛,纔是她最需要的。
赫亦銘不想讓我去,但我卻那麼堅持,到後來,他終於是拗不過我了。
“得了,您愛去就去,可別怪我沒勸你。”
等我到赫家別墅的時候,卻不見寶兒的身影,三年未曾出現在這裡,管家蒼老了許多,只是見到我,他和之前的態度並無兩樣。
“老爺說了,不想見你。”
艹!不想見我?我還真是想要見他的很。我真想要爆粗,赫亦銘一把拉住我,他的臉陰沉到極致。
“難道連我也不想見嗎?”他的聲音嚴厲,那管家估計沒有聽到這句話,此時立刻就壓低了聲音。
“少爺……”
赫亦銘一個冷眉,那管家也不好再說什麼,弓着腰退到了一旁,他牽住我的手,我們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進去。
三年不來,赫家別墅倒是有了一些改變,前院種上了許多花卉,撲鼻的香氣就在鼻前縈繞着,後庭更是擴建成了迴廊,一直綿延到近郊的竹林。
風景迤邐,卻少了欣賞風景的心。
赫家別墅內,我剛出現,白芮就迎了上來,“戀戀,亦銘,你們回來了?”她滿臉都是熱情,已經把之前那副得意和不屑盡數掩藏。
在這裡,她是赫家太太,是這裡的女主人。舉手擡足間全是大家風範,一襲寶藍色的旗袍,包裹着玲瓏剔透的身形,她款步走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寶兒呢?”
我對白芮的虛僞早已有了免疫力,免去了客套,免去了寒暄,我看向她,毫無一點親暱感。白芮卻只是輕輕的笑了笑。
“回來了就先坐一會兒,待會晚飯就要擺上了。”
她避開了我的話題,隨即目光就注視到了傭人的身上,“哎呀張媽,魚頭要對着首位,你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吧?”
她說着,腳步就朝餐廳走去,神情緊張,彷彿那頓晚餐勝過了一切。而白芮的態度,讓我敏銳的察覺,他們帶回了寶兒,且不想讓我接近。
我知道自己衝動了些,甚至暫時喪失了理xing。與這樣高斷層的人交手,我必須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