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朝可移動的牆面走去,龍沐庭背對月落塵停住沒有聲音的步子,油燈將他斜斜的聲音打在光滑牆壁上,明暗交錯的對比讓人十分壓抑。冷笑幾聲,他半是嘲諷半是陰冷道:
“雅寧既然那麼傾心於我,我何樂而不爲?更重要的是雅寧是宋威有求必應的掌上明珠,只有和她完婚再假以時日,整個晏國就能在我的掌控之下。屆時,襄國就該好好償還所欠下的血債了!其它小國,哼,不是我輕狂,永離內派出任何一隊殺手就能解決所有掌權者,這點,落塵你應該很清楚。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是我龍沐庭大展身手的時候了。一統天下,襄國做不到,我卻可以做到!”
原來,表哥的欲/望不僅僅停留在復國報仇之上,他更想做的是將整個天下收爲己有。如此龐大的計劃,如此勃勃的野心,究竟是在何時種下的根?戰火紛飛之際,他哪還會記得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其實和當年襄國對離國的所作所爲並無兩樣!
對於離國爲何會被滅國他隻字不提,也許、、、也許是該到我和安陵泓宇坦白身份的時候了,只希望他那邊能知道些什麼。只有這樣,也許我才能想辦法將表哥腦海中已然膨脹的慾念除去,迴歸從前那個淡然遠泊的他。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表哥之所以會這樣肯定和從前某些事有關聯。
半天沒聽到月落塵答話,陷入極其狂躁和嫉妒中的龍沐庭又添幾層憎意。她就如此擔心安陵泓宇的安危嗎?他究竟有什麼魔力,竟然從來都不會懷疑反對我的落塵對他如此死心塌地。落塵本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子,能夠將她徹底征服就證明安陵泓宇並不簡單。
傳聞掌權多年的伍太后在襄國內擁有強大且盤根錯節的關係,想要鬥敗老謀深算的她也許只有跟隨她多年的安陵泓宇纔有機會,所以、、、、、、胸膛內燃燒着熊熊的妒火,從來都善於相機而變的龍沐庭眯了眯微紅的雙眼,腦海裡的計劃稍微做出調整。
“難道你從來對雅寧都沒有半分感情嗎?如果是,爲何要和她完婚?那對她不公平,最重要是你也得不到幸福!自古征戰討伐受苦的莫過於浩浩泱泱的百姓,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你我皆是爭戰的受害者,表哥,你未必想看到更多像我們一樣遭受那種切膚之痛嗎?”
哀婉低轉的聲音飽含月落塵的全部憂思,說得動情的她卻還是覺得自己的言語蒼白無力。其實,也許並不是她的言辭無力,而是此時此刻的龍沐庭早已陷入一種龐大到無法估量的狂熱之中,就如同一個殺紅了眼的暴徒,再怎麼勸說也是徒勞。
“正因爲我遭受過那種痛,所以我也要讓別人嚐嚐那種滋味。落塵,曾以爲你最懂表哥,現在看來我們已經都不懂彼此。”氣急敗壞的吼出這句,龍沐庭深深呼吸着控制自己瀕臨完全失控的情緒。胸膛劇烈的起伏慢慢平息下去,綻開朵陰鷙笑容,他再度嘲諷開口:
“至於雅寧,落塵,你有什麼資格來表達對她的憐惜?我一顆心全部都在你身上,而你卻棄我而去。今時今日,任何一個女人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有區別只是她們的身份尊貴與否,以及能否對我的計劃有所幫助。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對她。萬里江山你不喜歡,我相信如果送給她,她定會很開心,至少,她會因爲是我送的而開心。”
冷酷無情的話語在靜寂密室中尤其清晰,聽得月落塵萬般難受。她幾乎難以相信自己心中最溫潤的表哥會說出這樣的話,隱隱失落和心痛繚繞,她爲龍沐庭感到悲哀同時也爲素未謀面的雅寧感到沉重。
傳聞雅寧公主是在蜜罐子中泡大的公主,俏麗可愛,卻也因爲得到太多寵溺而嬌縱,心氣極高。如果被她知道自己選中的駙馬竟然說出這種薄涼之話,她受得了嗎?站得越高,摔得也會越慘。
搜肚刮腸再也尋不到一個可以勸解的字,清淚兩行的月落塵亦緩緩背過去身去。這一夜過後,我和表哥從此就選擇兩條截然相反的路途,竟有成爲陌路之人的趨勢。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光陰最終敗給我們的不同選擇,可誰又能告訴我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
朱脣蒼白,冰雪聰明的月落塵輕輕道:“表哥,現在你這麼說這麼做,有沒有想過會有後悔的一天?”
“哼,後悔是懦夫纔會做的事。你不是想知道我會怎麼對付安陵泓宇嗎,明晚你就能親眼看到。同樣,表哥也想看看,讓表妹堅決相守的安陵泓宇究竟對你是不是真心。”裝模作樣的搖頭嘆氣,歇口氣後他淡淡道:“哎,最好安陵泓宇能表現得又剛強又隱忍,否則表妹的芳心可就寄錯人咯。”
雙手交叉在腹前緊緊相握,月落塵被龍沐庭嘲諷和裝出來的可惜口氣氣到。溫文爾雅的表哥,什麼時候開始竟會用這種語氣跟人說話?歲月的沖刷,果真是會讓人改變的麼?在他眼中我變了,在我眼中他變了,呵,真是可笑的局面。
見月落塵不再說話,龍沐庭迅速離開,踏着輕緩如貓的腳步,他沒有再回頭,但眼角卻有些令他自己都十分鄙視的潮溼。
密室一日格外漫長,傍晚時分,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蒙面男子進來矇住她的眼封鎖她的穴道,沒有說話就扛她出外塞進一頂藍色小轎中。
轎子的搖搖晃晃不禁讓她想起在襄國皇宮乘坐步輦的時光,玉貌琅姿笑意清涼的安陵泓宇出現在腦海。表哥肯定是用我來威脅你相見,安陵泓宇,我真希望你不要來——你不來表哥也不至於殺我,而你一旦現身,表哥會用什麼辦法對付你我真的難以想象。
安陵泓宇,安陵泓宇、、、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呼喚這個熟悉溫暖的名字,月落塵素心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