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影從天而降,讓慷慨激昂的思月嚇得倒退兩步。驚慌中,她低頭凝視飄然而落的男子,發現竟然是爲皇后施針的龍離!手不覺掩上脣間,她惶恐不安的看向月落塵:“娘娘、、、娘娘、、、這、、、”
“她的提議很不錯,落塵,爲何久久不表態呢?想不到你在宮中有如此得力助手,我深感欣慰。”懸於房樑的龍沐庭聽得下面清麗女子狠狠言辭後,心中不覺冷笑,因爲又多了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不是麼?
良久都聽不到月落塵的回答他知道她又在遲疑,本不想現身,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來,恐怕這顆棋子就要被錯過,而讓他惱怒叢生的月落塵恐怕也難以下定決心去執行任務。
僵硬站立,月落塵的右手用力捏住几案一角,青色脈絡在白皙手背上清晰可見,面色幽冷的她知道自己此刻恐怕已沒有退路。
表哥殺意已決,思月又甘做馬前卒,這兩人不謀而合的想法早已剝奪走我說話的權利,不是嗎?溫度宜人的夜晚,月落塵卻覺得自己站在思月之前所說的那個酷寒冬日,空中早已漫舞雪花,從冰面上吹過的凜冽冷風狠狠刮進她的身子,似乎要將她纖細的身子刺透。
思月睜着疑惑的雙眼看向眼前玉樹臨風的男人。初見他時是他在爲皇后施針,一襲白衣,眉宇俊朗溫潤,像三月的暖陽輕輕灑落,又像傍晚的夜風習習,給人帶來的感覺總是無比舒適。看到他,似乎就能看到所有美好。但他出現在皇后房中,聲音也和聽到的低語幾乎一模一樣,看來他就是之前和皇后交談之人。
竊竊端詳許久又見皇后久不開口,思月終於忍不住:“龍離公子,你、、、龍離不是你的真名,對不對?你進宮也是爲了殺他,對嗎?”
“聰明,不過聰明的人往往死得更快。”捏着蕭管,龍沐庭笑容滿面,言語成冰。極度不滿的看一眼還在發呆的月落塵,他轉眸和眼前似乎很大膽的思月對視:
“安陵泓宇的武斷讓你淪爲孤兒,你想爲父母報仇之心實在可嘉。我很欣賞你的提議,嫁禍麗妃取他性命。據我所知,麗妃嬌縱急躁,根本談不上聰明,所以嫁禍完全有可能。思月姑娘,只要你能毒殺成功,我保證你能活着出宮去過平淡生活,如何?”
思月對突兀出現的龍沐庭不太相信,她轉看向皇后本想徵求意見,卻瞧見她面容悲慼,眼神哀哀,絕美容顏籠着一層愁雲慘霧,濃得怎麼也劃不開。娘娘究竟是心存不忍還是真的對安陵泓宇已經生出情意呢?不論怎麼樣,要娘娘親自動手怕是不可能。既然如此,還是我來吧。此人自稱爲娘娘的表哥,看來關係匪淺,應該能信。
“龍公子,嫁禍真正實行起來有些困難。至於你說出宮去過平淡生活,思月不敢想。娘娘對思月有救命之恩,且思月又和他有殺父之仇,所以,即使最後結局是死,思月依然願意來辦此事。爲保證娘娘安全,恕思月直言,龍公子當速速離宮爲好。”
龍沐庭聽得她這番話,笑意更深。這女子遠比表妹更容易說服。仇恨已矇蔽住她的雙眼,這樣的人幾乎只能用狂熱來形容,哎,落塵就是少了這份狂熱!輕啓薄脣,龍沐庭的言語低緩不少,如沐燦陽:
“思月姑娘重情重義,實乃性情中人。如思月姑娘成功,不僅能爲令尊令慈報仇,更是我離國上上下下的恩人和朋友。我相信,身爲離國公主的表妹也會感激於你。表妹,我說得可對?”
緊緊扶住几案角邊來支撐自己身軀的月落塵櫻脣泛白,宮燈映着她慘淡臉色,如遭大病襲體。眼下她哪有發表意見的機會?即使有,她的意見也微不足道更難以啓齒!難道,她能告訴眼前兩個已不知不覺達成共識的人不願意安陵泓宇死?難道,她能告訴表哥說自己對復國根本無所期待?
不能,都不能!緊咬牙關,她艱難萬分的擠出兩個字:“當然。”話語落音,她的心也跌至萬丈深淵,直至墜落到亙古荒蕪。
她難以剋制流露出來的遲疑和痛苦沒能逃過龍沐庭的眼睛,見窗外天空已漸漸浮現暮藍,黎明已至,龍沐庭從懷中掏出個白瓷小瓶遞給眼神炙熱的思月:“這瓶藥名叫萬箭穿心,只需一滴,喝下去頃刻覺得萬道利箭穿過心頭,不出半柱香就呼吸不暢而死。思月姑娘,對付他此藥最好。所謂仇敵,就應該得到萬箭穿心的下場,是麼?”
“沒錯,我死去的爹孃之仇就該血債血償。只是、、、只是他是皇帝,我如何有機會貼身下毒?”
濃烈的仇恨讓思月已然狂熱無比,她急急的聲音讓龍沐庭不禁莞爾。深深凝視月落塵,他若有所思道:“思月姑娘,娘娘會給你找個合適機會,放心吧。表妹,是麼?”
“是。”簡簡單單一個字從檀口溢出,月落塵全身發寒,色若梨花的面頰上呈現出黯然死灰。
輕擡步履走至月落塵身邊,龍沐庭手搭至她的肩頭,溫柔似水的輕呵:“能看到仇敵眼在眼前,表妹應該欣慰。即將天亮,我先行一步,今日我會離開皇宮,靜候佳音。”說完,他從窗口躍出,很快就無影無蹤。
“娘娘,您無須擔心害怕,思月會一力承擔所有後果。”抿抿脣,思月想來想去不知說什麼好。
彷彿沒聽到思月的話,月落塵木然走至前窗。伸手一推,薄涼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天空中有濃雲密佈像有暴雨要來。默默注視天邊滾動的雲層,她心中一片死寂。
天陰了,而心呢?迫不得已的也陰了。安陵泓宇,事已至此,我已不能力挽狂瀾,只能悲嘆你我之緣原來如此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