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姑娘一齊掩嘴嬉笑,這兩個確實都是美人。
朱紗紗身穿是淡黃色長裙,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優雅華貴。墨玉般的青絲,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點綴發間。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只是那肆無忌憚的譏笑,倒令她的臉醜上了幾分。
而朱妙妙身形要嬌小一點,身着淡藍色的長裙,將一頭青絲綰的是如意髻,頭上插了許多華麗簪子,與朱紗紗相比略顯浮誇。
朱霜霜便突然想起了父親朱逸之爲這兩位姐姐張羅婚事的樣子,心中無端地便起了憐惜。當朝着一向視無爭山莊爲謀反一派,她們能嫁到什麼好人家,而以後的命運又是如何?
“兩個姐姐今日來百草園,有什麼事嗎?”朱霜霜沒有在意她們的惡意玩笑。無非是她心中有愧,而是她認爲這些爭端毫無意義。
兩個姑娘笑足了氣,心中更是認定朱霜霜好欺負。
朱紗紗上前遞過一個藥方:“喏,朱藥娘,這是夫人給的安胎藥的方子,你照着方子給我抓些藥便好了。”
朱霜霜接過藥方一看,確實都是常用的溫補的安胎之藥。只是夫人趙氏派兩個小姐過來拿安胎藥,這事就透着古怪啊。
朱紗紗與朱妙妙則在一旁竊竊私語起來,也是當朱霜霜一向好欺負,從無顧忌。
“聽說這次有兩個姨娘懷上了。”朱霜霜的語氣中透着一股難以言述的焦慮,大概這種焦慮是母親趙氏傳給她的吧。萬一生下的是個兒子,母親趙氏的地位難免受到威脅,自己也會跟着受累。
朱妙妙則吃吃地笑了:“我母親說過,生下的如果是女兒,找法子溺死不就行了?就算溺死,再多幾個朱霜霜又何妨?如果生的是兒子呀,不如讓夫人抱到身邊去當兒子養,至於孩子的生母嘛,能死多快就死多快。”
朱霜霜聽得真切,後背起了一股寒意。這輕賤生命的做派,哪裡是一個閨中小姐該有的?她想了想,將藥方遞了回去:“二姐,這藥方上好幾味藥我都不認識,所以不能幫你抓藥,要不你等我師父回來了再抓?”
朱紗紗接過藥方,不免又一通抱怨:“果然是下賤胚子就只能生出下賤胚子來,在這百草園中呆了幾年還說不認得藥材,剛纔叫你一聲藥娘真是太擡舉你了。朱霜霜你是天天在這睡懶覺嗎?”
朱霜霜早已習慣嘲諷之語,轉身不理。
朱紗紗與朱妙妙結伴出去,卻見朱紗紗停了下來,邊笑邊叫着:“四妹妹!”
朱霜霜轉頭看她,卻眼睜睜看着她擡起腳,將曬在臺子上的藥材全數踢到地上。朱妙妙也不甘示弱,三下兩下將掛晾着的藥材都推翻了,
朱霜霜咬住嘴脣,不客氣地說:“兩位姐姐,請不要糟蹋了這些藥材了,好嗎?”
“糟蹋?我偏要糟蹋呢?”5笑嘻嘻地隨手抓過一把黃芪,便往朱霜霜身上扔了過去。朱霜霜被砸了一頭一臉,頭髮都亂了。
“哈哈哈……好玩好玩!”6見狀,也拾起了其他藥材,全數往朱霜霜身上扔去。朱霜霜下意識地躲閃着。
一時間,園子裡到處飛滿了藥材,及兩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朱霜霜是徹底惱了。她抄起一根又粗又長的棍子,指着兩人怒罵:“停手!若要再鬧,休怪我不客氣了!”
這氣勢倒是把兩人震住了。5心中有些發怵,卻是嘴巴不饒人道:“哎,四妹妹,我們在跟你鬧着玩呢!這麼開不起玩笑呀。那好吧,我們告辭了!”
說罷,兩個人才嘻嘻哈哈地走了。
朱霜霜一直忍在眼中的淚珠,看着滿地的藥村,終是慢慢滑落了起來。她是必疼這些藥材,亦是恨自己,不能保護這些藥材。
過了許久,朱霜霜把臉上的淚水抹乾,蹲了下來,慢慢地收拾着地上的藥材。
晚上,宋歌與秦熙兒都回來了,聽了朱霜霜說着今天的事,秦熙兒有些後怕:“幸好霜兒未將藥材抓給她們。萬一那兩個姨娘的胎兒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怕是全部都要歸罪到你頭上來了。”
朱霜霜嘆嘆氣,自己即使是離了無爭山莊,卻不能避免這些紛爭。這些年來,幾個姐姐明的暗的到百草園來羞辱自己來搗亂的事還少嗎?
又問:“師父與師孃今日到哪裡去了?”
宋歌搖搖頭:“朱莊主拉我去見一個前朝的官兒,這個官以前受過我宋家的照顧,因此特地拉了我去。這舉動本就危險,別人現在朝中好好的做着官,皇上是朱家還是韋家於他並不重要,重要的乃是自身性命。朱莊主本是明白之人,現如今似乎是着急起來了。”
朱霜霜再嘆氣:“如此,怕是無爭山莊遲早要暴露。”
宋歌說:“我看是早已暴露。我一直跟朱莊主說,那個突然出現在此處的仙來居要好生提防着,朱莊主還一心只是拉攏呢。此處地勢偏僻,如果不是有所圖,誰會來此處隱居避世?”
朱霜霜與秦熙兒相對無言,並無計而施。
此時,仙來居卻迎來了一個貴客。
此人一匹玄馬,帶了十個武士。
仙來居之主花廉子一見之下便立刻跪下:“參見皇上!皇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韋廣暉趕緊將花廉子扶起:“花居士乃避世之人,不必拘於禮節。對了,我師父呢?”
花廉子道:“鐵老弟他外出採辦去了。此處好是極好的,就是未必偏遠了些。日常用品不能自給的,還是需要鐵老弟奔波勞累了。不過今晚他應該會回來。”
韋廣暉點頭道:“如此甚好。”
花廉子道:“小女已備下一桌酒席,請皇上賞臉!”
“有勞了,花居士請!”韋廣暉趕緊與花廉子一起入內。
花影瞳已將酒菜布好,看見韋廣暉得進門來,臉上先飛紅了一片。她憶起了前程往事,心中有所感慨。現如今這位天子已經成長,甚至比傳聞中還要好看,欣長身材,玉樹臨風,劍眉星目的,眼睛如沉星點綴,非常有神。
“參見皇上!”花影瞳行了禮,心中有點激動。
“瞳兒,不必如此多禮。花居士,我此次是微服出訪,以後人前人後不必叫我皇上,只叫我韋二爺便可。”韋廣暉並無異樣,彷彿面對的是一個剛剛認識的無關女子。
韋廣暉瞧着花影瞳立在一旁侍候,又對着花廉子道:“花居士,方纔我都說了不必拘禮了,快叫令嬡坐下一起吃吧。我們就當平常百姓一般便可,隨意隨意!”
花影瞳心中百般滋味,不得已,但坐了下來。
韋廣暉確實已餓,看着這滿桌佳餚,顧不上其他,端碗便吃。
花影瞳倒是不時偷眼看他,耳熱心跳,看着韋廣暉吃得這麼香,心中亦是開心得不得了。
花廉子看着花影瞳的神情,若有所思。
不多幾,鐵中旗回來了。
幾個人一起商議。
“暉兒,你有什麼打算?”鐵中旗奉韋廣暉之命守在這裡已過四年,早已將朱府情況摸得清清楚楚。
韋廣暉道:“我還是認爲,先招安爲妙。我以天子之尊,親自上門亮出身份,朱家若是知道輕重緩急,必會不戰自降。況且,師父你剛纔所說情況,朱家無兵無糧,如何造反?”
鐵中旗心中焦急:“雖如此,但朱家從未放棄復位的打算!我倒不是擔心朱家造反成功,我是擔心皇上安危!”
韋廣暉笑道:“師父不必擔心。如若師父擔心,不如隨我一同前去?”
鐵中旗思索片刻,知道爲這朱家的事,他勸了他四年了,卻一直勸服不了。況且韋廣暉已爲此事準備了四年,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如此,那也行。十武士在無爭山莊外接應,花居士你與瞳兒便待命在此處。暉兒,你此次前來,長途跋涉,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再行動!我呆會就派人送去名片,好明日上門行事!”
“辛苦師父了!辛苦花居士了!事成之後,必有賞賜!”韋廣暉興趣突起,問:“師父,你想要什麼?”
鐵中旗哈哈笑道:“暉兒不是不瞭解爲師,爲師哪有什麼想要的!不過是雲遊四海,四處爲家爾!”
韋廣暉微微一笑,又問:“花居士呢?花居士雖是避世之人,但此次選擇隱居在此處,卻真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啊!”
花廉子微笑道:“二爺見笑了,花某哪有幫上什麼大忙?若說賞賜,倒不必。只是花某倒有一樁心願……”
韋廣暉正色道:“花居士儘管道來,我能做到,一定會幫你做到,萬死不辭!”
花廉子失笑:“沒有那麼嚴重,沒有那麼嚴重!二爺,你看小女瞳兒,如何?”
韋廣暉心想,你這話問得奇怪,莫不是想要求我賜婚給七皇弟?卻也如實答道:“瞳兒是個好姑娘,才貌雙全,確實花居士培養得好!”
花廉子長撫鬍鬚道:“我這瞳兒,我雖從小教導,這孩子雖從小無母,卻是個性子極烈之人,花某有時也甚是心疼。這些年有不少人前來提親,我都一一拒絕。那是因爲啊,花某知道,瞳兒心中有人,非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