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風吹過,空氣中夾帶着絲絲香甜的味道,維麗蹙緊眉心:“藥已經在揮散,只是毒已入他體中,世上根本就沒有毒藥,你讓我到哪兒去找?”她厲聲嘶吼,緊盯着朱霜霜,那眸子似乎要噴出血來:“是你害了他,不是我,不是我!”
木炎池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朱霜霜,維麗坦言香甜的味道正是外圍的藥效在揮散,旁人若是靠近中毒者,定然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她緊咬着牙,可惜此藥她只帶來一瓶,而且還給木炎池給壞了時機,木然垂首,她只靜靜等着韋廣暉的處罰。
就在木炎池終於撐不住身體的虛弱要倒地時,突然鼻尖一陣清香掃過,他的頭被一個懷抱緊緊地抱着,朱霜霜低頭看着懷中虛弱的木炎池,她伸出手來給他擦拭額頭的汗珠,緊抿着脣,胸中滿是憤怒和不捨。
“公主,婉婷公主……”木炎池擡起頭,他寵溺的眸子盯着朱霜霜,深吸口氣,滿是感動:“終於又能……靠近婉婷公主了,炎……真的好高興,好幸福!”
“公主?”朱霜霜驚詫地睜大眸子,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難道是他就要離開了,意志也開始不清楚了嗎?
“將軍,您堅持下,我這就派人去請梓茜過來,馬上就過來……”朱霜霜也不管太多了,她擡頭看了鶯兒一眼,鶯兒馬上從遊魂狀態回過神來,匆忙就跑走了。
維麗見狀,也不想再接着聽下去,她趁着朱霜霜不注意的時候,退後幾步,倉皇離開。
朱霜霜悵然低頭,她雙眸藏着的淚水終於忍受不住,滴答一聲,落在木炎池的臉上,他溫柔的笑了,笑容寵溺到了極點:“炎就是當年陪在婉婷公主身邊的哥哥,這些年……炎一直都在……都在尋找公主,還記得那時第一次見到公主,也是這樣喂炎喝水,炎那時……真的好……好幸福!”
朱霜霜泣不成聲,哭得淒涼到了極點,身邊的宮人望着此景,也是嗚咽成了一片。她低頭看着木炎池,卻發現木炎池眼瞼正在慢慢地垂下,而靠在她懷裡的身體也在變得越來越重,他的氣息也越來越虛弱,她淚流滿面,喑啞着聲音望着他:“將軍……梓茜馬上就來了,你等等她,馬上就來了……”
虛弱地動了下脣角,耳畔一個細不可聞的聲音微弱的傳來:“炎會一直等着公主……等着……婉婷,永遠……不離開……”
右肩突然一沉,懷中的人已經沒有半點的氣息。
朱霜霜木然地跌坐在地,抱着木炎池沉重癱軟的身子,淚水仿若雨下,她木訥的開口,聲音卻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楚:“婉……婷,炎……等着,不離開……”
“哥哥!”驀地,一個悽慘的尖叫聲傳來。
朱霜霜茫然地擡起頭來,她望着朝這邊跑來的吳梓茜,像個失了靈魂的軀殼,她緊緊地抱着木炎池,沒有鬆開半分。
“請皇貴妃鬆開,臣妾想帶哥哥回去……”
吳梓茜跪在朱霜霜的面前,但並沒有看她,只是緊緊地盯着已經斷了氣的木炎池,她雙目淡然,並沒有流淚,但臉上的悵然還是明顯可見。
“皇貴妃……”
朱霜霜低頭看着懷中的木炎池,他臉上已無半點血色,身體也在慢慢變得冰冷,吳梓茜看着她,再次垂首,恭敬地說了句:“皇貴妃,請鬆開……”
身邊的宮人也是烏壓壓地跪了一地,但無論她們怎麼哭泣,朱霜霜只是望着懷裡已經死去的人,說不出是爲什麼,或許只是爲了最後他誤救了她一命。
“雪兒——”痛楚夾雜着心疼的聲音突然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隻溫暖的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
茫然地擡起頭來,朱霜霜望着站在她面前擔憂的韋廣暉,她木然一笑,從來沒見過韋廣暉這樣心疼過她。
但爲何韋廣暉的目光中還閃爍着一絲凌厲之色,她閉了下眼,只認爲那是自己看錯了。
“把木將軍送到寶華樓,太醫已在那裡等候。”他說話聲音很淡,但並沒有動怒,朱霜霜擡眸看着他,那目光分明是帶着至高無上的威懾力,她木然一笑,也沒有反對,僵硬地鬆開手臂。
吳妃見她一鬆開手,馬上就撲上去緊緊抱着自己的兄長,她哭聲連連,韋廣暉站在朱霜霜的身旁,他彎腰將朱霜霜扶起,只是還沒站起,就見吳梓茜已然受不了打擊,暈了過去。
“皇上,爲什麼會是這樣……”朱霜霜悽然落淚,她的手指覆在韋廣暉的手背,眼底透出一股無奈的傷悲,韋廣暉讓人將吳妃送回宮中,剛想帶着朱霜霜回去,怎料突覺臂間一下子沉重,他惶恐地加大力道,緊緊攬着她的腰,她的頭無力地向後垂下。
眼角的淚水倏然滑落,她的雙脣微張,氣息均勻的躺在了韋廣暉的懷裡。
陳國十六年四月,維麗公主被陳國皇帝韋廣暉禁足三月,此事雖影響不大,但吉殤國國主也聽到些風聲,韋廣暉不便如實相告,只是說了公主因爲誤傷鎮國將軍木炎池,結果木將軍意外過世,畢竟過失在公主,吉殤國聽聞後,也不便多說什麼。
維麗被禁足麗鸞宮,平日裡雖然有諸多的不滿,但是她不能離開宮門半步,而韋廣暉也素來不喜歡到那裡去,如今更是寸步都沒有踏進去過。
守門的侍衛難免有些怠慢她,畢竟她本來就是個蠻子地來的,如今又不得寵,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會侍奉得很好。
“她今天午膳用了嗎?”聲音很冷很淡,雖然只是個宮女的裝扮,但守門的侍衛還是恭敬地垂首,哈着腰逢迎的說道:“姑姑請放心,就算您不天天來交代,我們也會見機行事的,今兒的午膳再過半個時辰纔會送進去,如今那主子……”他說着,偷偷一笑:“正餓着呢,誰懶得去看她呢。”
綠衣宮女笑了笑,從懷裡拿出兩個銀錠子給守門的兩個人一人一塊兒:“我常在娘娘身邊服侍着,娘娘也不知道我出來都是做什麼,若是漪瀾殿有哪個宮人問起了,你們就說沒見過我,明白了嗎?”
那兩個侍衛手裡緊緊地握着銀錠子,連忙哈腰賠笑:“姑姑您儘管放心,我們啊絕對不會多說的!”
“放心放心,我們絕不多說。”另個侍衛也是彎腰賠笑,生怕得罪了面前的宮女。
“再說了,宮裡現在誰不知道您是皇貴妃身邊最得力的人,就算是皇上也對您關愛有加,您交代下來的事,我們自然不會怠慢了。”
鶯兒笑了笑,轉身的時候,她瞪了眼麗鸞宮的門匾,冷冷地瞥了眼那兩個侍衛:“都給我好好盯着,我先走了。”
那兩個侍衛慌忙彎腰笑道:“姑姑您慢走,呵呵,慢走。”
鶯兒剛走了沒多遠,兩個人就連忙擦汗,如今皇貴妃在宮中的勢力大也就算了,就連她身邊的宮人也在後宮有了地位,簡直就是前所未聞。
剛回到漪瀾殿,鶯兒馬上就整理下自己的衣衫,垂首走進了正殿。朱霜霜這些天一直都是精神不太好,也懶得多管她們這些下人到底在幹些什麼,所以她纔能有機會經常偷偷溜出去。
她剛走進來,就聽朱霜霜揚聲說了句:“清頤宮的主子可還好嗎?”
鶯兒身子微顫,她想了想,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了句:“娘娘放心,吳妃娘娘近日好些了,先前昏睡了五日,皇上派太醫每日在殿外守着,如今沒什麼大事了,娘娘儘管寬心。”
朱霜霜也沒有開口再多說什麼,她側首示意了下,鶯兒馬上躬身走上前來,攙扶着走了出去,此時的苑中已然百花齊放,湖邊的垂柳也更加柔長。
側首望過去,湖中粉色的睡蓮正含苞待放,色澤鮮嫩晶瑩,如玉剔透。
而在她的不遠處,盛放的海棠也尤爲嬌美,花瓣迎風拂過,更顯得玲瓏剔透。朱霜霜閉合雙目,竟是再不忍多看一眼那怒放的海棠。
身後跟着的侍女雖只有四個,但她心中也有數,那是皇帝專程又給她撤換了一批,她也懶得多說什麼,只轉頭望着鶯兒,笑盈盈問了句:“皇上近日是不是又該選秀了?”
鶯兒身子微震,靠近朱霜霜,她垂首低語:“前朝是有這麼一說,本來應該是三年一次的,但這一年裡後宮先後逝去五六位嬪妃,而且又無人誕下子嗣,所以引起前朝諸多不滿。之前奴婢已經在張公公那兒打聽了,聽說確有此事。”
朱霜霜狐疑地皺緊眉頭:“皇上那邊是何意?”
鶯兒低頭想了想,她從食盒中抓了一些魚食來,佯裝在湖邊餵魚,脣邊雖然綻出一抹輕鬆的笑容,但話中卻並不自然:“張公公那邊傳的話是,皇上明確表示不需要,但這些大臣似乎受到挑唆,執意上書勸諫皇上。奴婢聽聞有幾個上書的莫名死去,雖不是朝廷重臣,但在朝中說話多少還有些分量,如今皇上正和他麼僵持着,後宮也沒有多少人知道。”
說着,她驚詫地望了眼朱霜霜,難想整日都在後宮的皇貴妃是從何得知,畢竟鶯兒從未和她提起此事,因爲關係到她的切身利益,所以選擇謹慎處事。
手指輕撫着涼亭裡的紅漆欄杆,她瑩白如玉的手指顯得格外嬌美,望着湖中游來爭奪吃食的紅鯉,仿若是數朵嬌紅的鮮花瞬間綻放,若是平日裡看了,甚是奪人眼球。
朱霜霜淡淡一笑:“本宮也是昨日見到爹爹入宮,無意中聽到他哭訴才知道此事。”她隨手撒了一把魚食下去,淡淡冷笑:“聽說還有人彈劾他了,皇上一直都壓着此事沒告訴我,倒是他自己沉不住氣先說了。”
一陣清風吹過,伴着清涼舒適的水汽和鬱郁的花瓣清香拂進亭中。側首望着不遠處的宮殿,她輕輕揚了揚絲帕,擦拭了下手,“皇上最近沒去其他宮殿嗎?”
鶯兒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她扶着朱霜霜走出涼亭,看似很隨意的說了句:“就算再多的花開着,也沒咱們漪瀾殿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