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時間還早,可架不住紅綠燈忽明忽暗的閃做一團,寬敞的十字路口果不其然堵得水泄不通了。
我攤在副駕駛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會這麼倒黴,已經在這裡賭了好久了,不知道會不會耽誤時間。”
陳栩靠在方向盤上,側過身子斜着看我。
他手指無意識的在黑色順毛間撥弄了一下,隨即微微揚了眉眼。
“怕什麼,遲了也不怕,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今天朱橙一天的時間都是留給我們的。”
我看着他胸有成竹的從容表情,不知爲什麼心中一跳。
嘟囔了一句:“果然是萬惡的資本家啊……”
隨即不自然的扭過身去看窗外的景色,街道兩側不知道什麼時候,種上了成片的迎春花。
像是預示着春日到來似得,已經開成了一片片星星點點的燦黃花海。
人行道上的路人幾乎就是踏在花海之上,風略一拂動,就襲滿了一身的金黃。
“真好看啊……”
我感慨道,聽駕駛室上的男人,也跟着贊同的讚美道:“是啊,真好看。”
窗戶旁的後視鏡裡,準確的映出身後的他的樣子。
陳栩一雙漆黑的雙眸,正一眨不眨的透過玻璃落在我的臉上,而他臉上的神情很溫柔,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溫柔。
我猛然一低頭,將臉頰一個勁想要泛紅的感覺壓下去,餘光就瞄到路口處已經有了值班的交警出來,放了臨時的移動紅綠燈,開始指揮起來。
“好了!”我提醒他。
“嗯,知道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綠燈亮起,被堵在原地許久的車,又一次的移動起來。
我靠在毛茸茸的座椅上,雙目放空的看着前面的街景。
心想這一次危機算是逃脫出去了,可是之後要怎麼辦呢?
我微微擡頭看了眼陳栩認真開車的側臉,他的動作嫺熟而穩重,但表情習慣性的斂起,形狀好看的薄脣抿成一道細細的線。
完了完了,自己真的是越來越沒有齣戲了。
本來陳栩不特意對我做什麼,我都已經經常難以控制自己的小心思了;更何況這傢伙自從將我救出來之後,就三不五時對我流露出來些,細小的曖昧之舉。
要怎麼辦,可真是惱人啊……
“這個給你。”
他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單手從後車廂的座椅上摸出一件外衣。
我接了過來一看,灰藍色的寬鬆外衣,很大但是不怎麼新了,一看就是陳栩常穿的衣服。
“怎麼了?”
他脣角微微翹起,“來的時候忘記給你帶一件厚外套,幸好剛纔想起來車上還有一件一直放在車裡備用的,不要嫌棄等會穿上吧。”
我一知半解的點點頭,狐疑起來:“可,我並不冷,爲什麼要特意穿這個?”
說是這麼說,但出於對陳栩辦事謹慎的信任,還是口嫌體正直的聽話將過於寬大的褲子穿上了。
“那種地方……魚龍混雜的什麼人都有,你還是多穿點吧。”
“而且這個時候本來就是季節交替,裡面可不會像醫院裡那麼舒服。”陳栩餘光一瞄,滿足道:“真
乖。”
我本來正常聽着,聽到最後眼神閃爍了下。
這人可真是轉了性了,不撩會死還是怎麼樣。
興許是兩個人運氣好,之後的路口就是一路綠燈了,連個黃燈都沒碰到。
到所裡的時候,不但離原本約定的時間沒晚,甚至還早到了十分鐘。
我坐在別急看着遮陽板上的鏡子檢查自己,將沒有完全扣好的領口釦子,重新扣的嚴絲合縫。
“時間還不到,再等會兒?”
陳栩聞言擡起手腕看看錶盤,“不用了,沒有那麼講究,我們走吧。”
“好。”
我看着陳栩先下了車,繞到後備箱裡取出醫院借來的摺疊輪椅打開復原。
原本還沒有什麼實感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我遙遙的忘了一眼遠處的建築。
簡簡單單沒有什麼花哨的設計,卻僅僅靠着那兩道高大結實的鐵門,給人以畏懼之感。
而這裡甚至還並不是監獄,只是位於市郊的一個特殊拘留所。
有這麼個地方這還是陳栩告訴我的,他說朱橙的案子複雜,又驚動了上面下來檢查的領導,所以性質和重視程度直接變得不一樣了。
在正式宣判之前的以後一段日子裡,她都暫時會被關押在這。
我微微攥住了拳頭,緊張最終還是被心底的迫切吞噬。
我不着急,一點也不,因爲我知道不論是朱橙還是胡蘭,這兩個傷害了我的女人,我不會讓任何一個跑掉。
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陳栩細心的將輪椅放穩,“出來吧。”
“嗯。”
何況陳栩也不會!
“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值班的持槍兵哥哥,一張曬得黝黑的臉上滿是嚴肅,將我倆攔了下來。
這幾天在醫院裡,對於推我輪椅這件事,幾乎已經成了陳栩的專屬工作。
從來不肯加以人手,雖然看起來主要是在針對防範着顧霄都,但儼然已經練就了駕輕就熟的技巧。
他將輪椅在陡坡上一停,卡好了不至於讓我滑動,撂下一句等我,擡腿朝着兵哥哥大邁步而去。
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一轉眼居然有了些稱兄道弟的熟絡樣子。
我看着從容回來的陳栩,和正一臉熱情操縱着鐵門打開的人,心裡有點無語。
……雖然知道陳栩早就打點好了關係,可這小哥哥怎麼總給人不太靠譜的感覺啊?
腦海裡各類越獄逃獄的經典劇情,走馬燈似的浮現了個遍,在陳栩重新接管輪椅時清零。
“這麼快就放行了?”我奇道。
“嗯。”
他在後面推着我,語氣輕鬆,“對我來說可以,對顧霄都就不行了。”
我嘴角一抽,擡眼看他,“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不過你們按理來說應該是發小這樣親近的關係纔對吧?”
他垂頭和我對視,沒有回我,只是緩緩的伏下身體,最終在我的脣角印下了一個吻。
……“你幹什麼!!”
待到那張倒立的臉重新歸於原位,我突然反應過來。
捂着餘溫尚在的脣,在輪椅上低頭縮爲了一團。
“你你你!陳栩!
你是不是太爲所欲爲了!”
我捂着脣眼圈有點發澀,掙扎着起身。
不想被陳栩一把按住,他神色不變,眼底帶了點無奈。
“別激動,有人在看。”
有人……在看?
我後知後覺的順着他的目光朝遠處看去,就見不遠處的辦公樓門口,一溜煙跑出來了一個胖子。
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腦滿腸肥的一看就是常在辦公室裡頹廢的類型。
穿着件寬鬆的襯衣,衣服褶皺都被肉滾滾的身體撐平,步伐卻異常靈活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被一身贅肉影響。
我臉色一黑,心想難怪剛纔陳栩莫名其妙的來了那麼一出,感情這是人前做戲呢。
這麼一想剛纔就泛紅的臉,這下子更加通紅。
只是之前是害羞慌張,這次是惱羞成怒氣的。
但似乎因爲對方是陳栩,而即使羞赧,卻並非討厭……
胖子已經越過一溜下坡的空地,轉眼間來到我倆面前。
“舅舅!你來了啊!”
中年男人一張口,就把我給驚了個大跌眼鏡。
彷彿是怕我心理素質太好似的,他轉頭扭向我,歡快的笑着喚道:“這位就是舅媽吧!初次見面,我叫金昔!”
我有點頭暈眼花的看着男人離譜的認完親戚,一邊的陳栩含笑微微頜了首。
“小昔,你越來越有眼力價了,不錯。”
“嗨,這不工作久了,一點點練出來的嗎,舅舅怎麼今天過來了,最近沒怎麼出去?”
名叫金昔的胖男人,肉肉的臉上滿是自然的笑,眼看着就跟陳栩寒暄閒聊起來了。
我心裡一狠,擡手伸到背後,在陳栩的手臂上偷偷掐了一把。
滿意的聽到話說到一半,身邊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死的人。
“忘了好好給你們介紹,這位是金昔,是我族裡的外甥;這估計你也聽說了,姚伊伊,是我未婚妻。”
“知道知道!我聽說了,那不就是小舅媽嗎,沒叫錯!”
……感情陳栩還真有這麼個遠房外甥啊。
只是比陳栩大了這麼多,還能一點不尷尬的稱呼叫出口,看起來還和那麼神秘的陳栩,維持着一定的關係。
——這個金昔,顯然是個識時務,懂低頭的聰明人。
我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得交談,慢慢回過味來總算是捋順了,長嘆一聲。
陳栩他難怪這麼殷勤,原來根本就是還沒放棄之前的想法啊……
“舅媽,我之前聽舅舅說了,不過你現在腿不好,恐怕不能自己進去見朱橙。”
熱絡完畢,金昔重新轉回了正題。
我一怔,疑惑道:“爲什麼?我不是可以坐輪椅進去探查室嗎?”
“事倒是這麼個事,只是……”金昔欲言又止。
斜眼瞄了瞄一邊的陳栩一眼建議道:“最好還是讓舅舅陪你進去吧,又能幫你推輪椅,關鍵的時候還能保護你。”
保護?我微微皺起眉心,不明白爲什麼越說越玄乎了。
就看他說完,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即擡手胖手擦了擦額頭,謹慎的解釋起來:
“——朱橙她,有攻擊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