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樣子有些憔悴,就連向來最注重的髮型,看起來都很久沒有打理了的樣子。
我本想出口笑話他,可話一出口卻是:“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儲謙本來正在查看我的傷口,聽見我這話,擡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輕罵了一聲:“矯情。”
我笑了笑:“嗯,是挺矯情的。”
儲謙也笑了一下,仔仔細細給我上了藥包扎完之後,囑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後就要離開。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麼了,就脫口而出:“儲謙,小九呢?她……真的死了?”
儲謙腳下的步伐頓了頓,慢慢轉過身來,眸光微沉。
“死不死又有什麼區別呢,像我們這種孤兒……”
儲謙臉上的表情忽的刺痛了我的眼睛,尤其是在他說“孤兒”這兩個字的時候。
“儲謙你……”
也是孤兒?
後面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就被他打斷:“小矮子,不要問太多。現在的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景柏霖身邊就好,你不是說要讓景盛後悔麼?做他的後媽,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儲謙的話,不知道是善意的勸解,還是單純的調侃,總之,他只留下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了。
原來連儲謙也這樣想啊,看來不正常的人,不只是我一個而已。
我自嘲地笑了笑,轉頭看向窗外。
我就這樣乖乖在牀上躺了近半個月,儲謙每天都會按時出現,卻沒有再同我多說其他話。
景柏霖看起來很忙,隔兩三天才會來看我一次,每一次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至於景盛,自從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腰後的傷,估計是快要結痂,最近這幾天開始一陣一陣的發癢。
其實關於疤痕修復這一塊,我一直沒有很在意,可景柏霖卻出奇地執着,這幾天應該是開始盯着儲謙做修復計劃了。
後來,我問景柏霖爲什麼要這麼在意,他說:“你的背很漂亮,留了疤多可惜。”
對於他的說辭,我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背上的疤又沒人會看到,我從沒有穿過那麼暴露的衣服。
而事實上,我也從沒有見過我背上的這條疤到底長成什麼樣子。
直到我的傷口徹底癒合,痂層褪去以後,我才從鏡子裡看到了那道疤看起來有多恐怖。
蜿蜿蜒蜒的一道,像一條肉色的蜈蚣一樣猙獰,乍一看,確實挺觸目驚心的。
雖然是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可這時候就連我自己看了都覺得難受。
然而,疤痕修復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怕景柏霖遷怒儲謙,儘量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時間久了,景柏霖看起來也沒那麼耿耿於懷了。
直到醫生宣佈我可以出院的那一天,他忽然對我說:“本來看到一條很漂亮的裙子,覺得應該很適合你。可現在看來,得先放一放了。”
所以,他這麼執着於修復我的疤痕,只是因爲一條裙子?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難懂。
不過,我忽然不怕他了。
不是因爲他對我好了,而是因爲我覺得我在他這裡已經沒什麼可失去了。
我醒來的那天晚上,他就對我說過,不會動我身邊的任何人了,我相信他,沒有理由。
至於貞操,我也不在意是給了誰了,如果是景柏霖,也無所謂。
就像儲謙說的,能做景盛的後媽,從此作威作福,讓他悔不當初,也算是人生的一種樂趣吧。
我出院的時候,景柏霖還是給我買了一條新裙子,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提的那一條。
最讓我覺得意外的是,他居然還特地給我找了一個化妝師。
景柏霖請來的化妝師是個叫joe的男人,有點娘炮,我不是很喜歡。
不過,他的化妝技術着實是一流的,還不出一個小時,他就給我化了一個精緻的妝還做好了髮型。
“姑娘,別以爲自己底子好就可以疏於保養,你看你,皮膚幹得都快起皮了!”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並不想回應他。
景柏霖恰巧在這時候推門而入:“joe你那裡有什麼頂級的保養品,送一套去我那裡,用得好的話,以後每個月定期送一套。”
joe一聽,翹起蘭花指,高興極了:“好的,景先生!我們那兒最近還新推出了一套水療spa,還從國外請了最專業的按摩師,要不要也順便給夏小姐訂一套?”
景柏霖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她不太喜歡那種環境。”
“這樣啊……”joe一臉遺憾。
“如果效果真的很好,可以讓你們的人把整套設備送去我那裡,順便請那個按摩師定時去我那裡。”
聽到景柏霖的話,joe立刻睜大了眼,一副中了大獎的表情,就差沒有喜極而泣。
“好……好的!!”
我卻是聽得頭皮發麻:“景先生,其實你完全不用……”
“小滿,我負責賺錢,而你,要負責讓自己越來越漂亮。”
難怪景柏霖能成爲那麼成功的商人,他太懂得怎麼去俘虜一個人的心了。
我笑了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與他爭辯,只是問他:“你晚上要帶我去哪裡?”
他這麼隆重地給我買了晚禮服,還請了joe,我不覺得,他只是單純地想在這個小鎮請我吃一頓飯而已。
“去參加一個聚會。”
“在這個鎮子上?”
這樣一個窮鄉僻壤的鄉村小鎮,會是什麼樣的聚會,能讓景柏霖這麼重視?
景柏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牽起我的手,很紳士地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你今天就如我想象中的一樣漂亮。”
漂亮?恐怕你覺得漂亮的不是我,而只是這張臉吧?
我聰明地沒有把這句話問出口,只是抿着脣微微笑了一下。
景柏霖帶我離開的時候,剛好是晚上七點鐘,joe目送我們離開房間,他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看起來高興得不得了,就連看着我的眼神都變得熱切了許多。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極愛錢的人,忽然發現了金礦一樣,而我,恰巧是金礦堆裡含金量最高體積最大的那一塊。
外面,已經有一輛加長的黑色奔馳在等我們,還不等我們靠近,已經有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幫我們拉開了車門。
我往後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加長車後面還跟了兩輛普通的黑色轎車。
這麼大的陣仗,我忽然對我即將要去的地方和要見的人,感覺到有一絲不安。
景柏霖像是察覺到了我情緒上的細微變化,拍了拍我的手,笑着安慰我:“放心,你今晚絕對能夠豔壓羣芳。”
我力不從心地笑了一下,轉頭,看向車窗外。
車子開始平穩地行駛,我盯着外頭飛逝而過的景色,什麼也不敢想。
一直以來,我辨別方向的能力就特別差,車子七拐八彎地轉過幾個轉角後,我已經徹底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索性閉上眼假寐。
也不知道怎麼的,睡着睡着,我好像就真的睡着了,最後,還是景柏霖把我拍醒的。
被驚醒,我的第一反應是去擦嘴角,景柏霖一看見我的動作,忽然這麼笑了出來。
“呵,夏小滿,你怎麼能這麼可愛。”
他的笑聲低低的,迴盪在車廂裡,聽起來竟有幾分悅耳。
可愛啊?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
我還以爲他會嫌我髒的,雖然說我並沒有真的流口水。
“清醒了?”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下了車,我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幢看起來並不怎麼豪華的民房,如果非說有什麼特別,大概是比四周的平房高了些。
民房自帶小院,在小院門外,一左一右站着兩個男人,一看到我和景柏霖走過去,他們立刻迎了上來。
“先生,請問有請帖嗎?”
景柏霖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張金邊黑底的請帖來,對方打開來看了一下,確認了身份之後,才放行。
進去的,只有我和景柏霖,他的保鏢都被擋在了門外,對此,景柏霖未置一詞,似是習以爲常。
按理說,剛剛經歷過小九的事,他應該很小心謹慎纔是,看來,他對這個地方的安全保障很有信心。
進了門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容易被眼睛所看到的東西所迷惑。
原來,剛纔我看到的,只是這個建築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它的大部分,是在地下的。
整個地下,都被打造成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中間用幾根圓形大柱支撐着,整個廳頂成穹形。
水晶吊燈錯落有致地掛在上面,又通過頂部的鏡子折射在地上,燈火通明見,又讓整個大廳看起來如同一片星光的海洋,夢幻而又美麗。
我驚歎於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簡直不敢想象設計這個建築的建築師的智慧。
大廳裡,來來往往已經聚集了許多人,男人大都西裝革履,女人也個個風姿卓絕。
我這才明白,景柏霖之前說什麼我能“豔壓羣芳”真的只是安慰我的話。
之前還擔心自己是不是穿得太誇張,而現在,我看了看一旁的壁鏡裡,那個一襲黑色v領連衣裙的女人。
長相普通,穿着普通,妝容也普通,並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
這讓我忽然覺得很安心,我一點也不想成爲別人眼中的焦點,我只希望自己能瞬間淹沒在人羣裡,成爲最平凡的那一個。
然而我忘了,我身旁站着的男人,是景柏霖,所以我註定無法心想事成。
一路上,不斷有人向我們打招呼,我僵硬地掛着笑容,安靜地做好綠葉的角色。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一直到大廳的大門再次被打開。
我直覺地回頭看去,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正中央的那個男人。
多日不見,景盛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再次出現,剎那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只覺得,感覺並不太舒暢。
景盛穿着一襲黑色西裝,英俊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他頎長的身影看起來挺拔至極,身旁,已經有幾個年輕女人開始看着他竊竊私語。
而我,眼睛裡只看見那個站在他身邊,正親暱地挽着他的手臂的女人——
居然是夏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