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得那麼厲害,我也知道這樣很有企圖博取同情的嫌疑,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爲了不讓自己在景盛面前顯得更狼狽,我用力掰開了他禁錮着我的大掌,轉身,一步步朝走廊深處走去。
我忽然想起沈天一把東西給我的時候,是說等婚禮結束以後,我這時候才記起,婚禮都沒有開始,我選擇的時間好像不太對。
不過,應該無所謂吧?
我恍惚間看着手中鑰匙上的房門號,隔着淚水有點看不大清楚。
剛想舉起鑰匙好好端詳,卻忽的被人騰空抱起。
“夏小滿,你又耍賴。”
男人略帶無奈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我擡頭,看見的是景盛堅毅而又性感的下巴。
“我沒有,你放我下來。”
“沒有?沒有你哭什麼?”
景盛忽的低下頭來看我,眼神裡,竟是不容我錯認的寵溺。
“夏小滿,你明知道我最看不得你哭。”
我明知道?不,我不知道!
景盛,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乎我是哭是笑……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我很少在景盛面前哭,可是隻要我一落淚,他肯定什麼都依我。
就像他明明不喜歡麻辣燙,明明不喜歡壓馬路,明明不喜歡很多東西,可是每次只要我眼睛一紅,他就會無條件投降。
但是,因爲他從來不說,所以我竟遲鈍得自始至終都不曾注意。
我忽的破涕爲笑:“早知道,我天天哭給你看。”
然而事實上,我哭的最兇的時候,都是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
現在想想,竟莫名覺得自己有些虧。
我的腦袋漸漸開始變得有些昏沉,我想應該是我吞的那顆藥開始發揮作用了。
我的身體燥熱得難受,而景盛成了我降溫的首選,我伸手環上他的頸項,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
“景盛,如果我現在搶婚,你會跟我走嗎?”
我想我肯定是被春藥折磨得神志不清了,纔會在這時候問他這樣的問題。
景盛沒有回答我,他腳下的步伐未停,一路向前。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自己被輕柔地放在某個地方,我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東西,應該是牀。
彼時,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覺得渾身發燙,口乾舌燥。
視線朦朧中,我看見景盛站在牀邊一邊解着領帶,一邊眸光沉沉地看着我。
“不會有婚禮了。”
短短六個字,讓我的腦袋如遭雷擊,我想我肯定是出現了幻聽。
景盛卻在這時候忽的欺身壓了過來,在我耳邊低低地笑:“夏小滿,看來今天我和你之間,註定得有一個下不了牀了。”
我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有些不太適應他心血來潮的有色笑話,他卻一點也不以爲意,輕輕地親了親我的額頭。
“夏小滿,你今天很漂亮。”
說這話的時候,景盛向來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黑眸里居然滿是柔情。
他的臉慢慢向我靠近,我感覺到他的大手慢慢伸到我的腦後,就在我以爲他要吻我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腦後一疼,原本就意識不清的腦袋漸漸開始變得更加混沌了。
視線朦朧中,我看到景盛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藏於指間的細針。
“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一切就都好了。”
景盛最後的話,成爲停留在我腦海中最後的聲音。
我忽然覺得困得要死,眼皮沉如千斤,就連景盛是怎麼離開的都不知道。
我是被電視播放的聲音吵醒的,也不知道是誰把聲音放得那麼大,聽起來像是武打片,而此刻正打得激烈。
我頭疼得要死,揉了揉太陽穴,卻絲毫不見好轉。
至始至終,電視裡的聲音一直沒停過,打鬥聲越來越激烈。
我拿被子矇住腦袋,卻絲毫沒有作用。
過了半晌,我終於受不了這麼吵鬧的環境,帶着起牀氣坐起身來,卻發現牀尾坐了一個人。
是景柏霖!
在見到他的瞬間,我的記憶全數回籠,我想起了沈天一,想起了景盛,也想起了那顆春藥和那把鑰匙。
景柏霖背對着我,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着,看起來正看電視看得入迷。
我看了看窗外,發現天色已黑,看起來婚禮應該已經結束很久了。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前面說過,景柏霖很不喜歡自作主張的人,而他更不喜歡違揹他命令的人。
而我,一時之間,似乎把這兩者都佔了。
他向來喜怒不定,我不知道這一次,他還會不會對我另眼相待,放過我。
“景先生……”
我剛剛出聲喊了他一句,他就側過了身來,而讓我覺得意外的是,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正在生氣的樣子。
相反,他看起來眉眼和善,看到我的時候,他的臉上甚至是帶着笑的。
“醒了?”
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該怎麼回他,直到我視線飄忽之間,不小心看到了他之前在看的電視畫面——
四十幾寸的液晶屏幕裡,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男人被幾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圍在中間,他們手裡頭要麼拿着砍刀,要麼拿着鐵棍,個個都凶神惡煞。
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很快被淹沒在黑壓壓的人羣裡,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臉,可我的心跳卻莫名快得像要驟停。
一時間,拳打腳踢聲,鐵棒落地聲,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
“這直播節目還好看麼?”
景柏霖看着我,笑容裡隱隱帶着嗜血的味道。
我猛地倒抽了口氣,終於後知後覺地領悟到了什麼。
那是景盛,那個正在被人打的,真的是景盛!
我幾乎是爬着來到了景柏霖的身邊,抖着聲音道:“住手,求求你,讓他們住手……”
“求我?”景柏霖帶着殘忍的笑,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你以什麼身份向我求情?是不是跟他睡了?”
我流着淚,連連搖頭:“沒有!!”
“夏小滿,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訴你,我最討厭不乾淨的女人。”
畫面裡,打鬥的聲音更重了。
人影閃動之間,我看到景盛蜷縮在地上,滿頭都是血,看樣子像是隨時都會斷氣。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惶恐,對着景柏霖歇斯底里地吼叫:“沒有!真的沒有!!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相信?”
景柏霖終於慢悠悠地站了起來,他走到不遠處的玻璃櫃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後又折了回來。
我的注意力一直都被電視畫面吸引,直到景柏霖把那個粗黑的東西遞給我,我才發現他手裡拿的是什麼噁心的東西。
“拿着它,自己做給我看。”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裡拿的東西,忽然覺得胃部翻攪得厲害,想要吐。
景柏霖卻在這時單手扣住我的下巴,逼着我看他,他嘴角帶着嗜血的笑:“怎麼,不願意?那就沒辦法了,讓他死好了。”
說着,他拿起一旁的手機,轉過身去,作勢就要打電話,像是要發命令,
我連忙衝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臂:“不!!我、我做!”
然而,電話還是被接通了,我緊張地攀住景柏霖的手臂,只能流着淚求他。
景柏霖看着我,像是在看一隻垂死的獵物,直到他欣賞夠了我的醜態,他才慢悠悠地對電話那頭道:“先停手。”
幾乎是他發命令的同時,電視畫面裡,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打聲招呼了一句,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他們散開的時候,我終於看清了景盛。
他的白色西裝早已染滿了血,一朵一朵的,像是盛開的紅花,而他身下的地上,也滿是血跡。
也許是因爲劇烈的疼痛,他一米八六的個子緊緊地蜷縮成一團,像是一隻蝦米,整個人一動不動。
我感覺心下一片冰涼,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過了許久,畫面裡的人終於動了一下。
他像是知道攝像頭在哪兒,對着畫面,張了張嘴。
也許是受傷太重,他的聲音我一點都沒有聽見,但是我卻看清了。
他說:“別管我。”
我雙手緊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明明很疼,卻又感覺並不是那麼疼。
“他是你的兒子。”我含着淚,擡頭看着景柏霖,“你怎麼狠心下這樣的手?”
就算不是親生的,這麼多年下來,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兒感情嗎?
那天在福利院裡,他都能對陌生的孩子抱以笑顏,爲什麼就忍心對景盛下死手?
“正因爲他是我的兒子,所以他必須承受這後果。”他用手裡頭拿着的那個東西,拍了拍我的臉,“背叛者是沒有任何理由被原諒的。”
他手裡的那東西着實讓我覺得噁心,我直覺地偏過頭去躲,沒想到,正是我的這個舉動,終於徹底激怒了景柏霖。
他冷眼看着我,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動手。”
我想阻攔,卻已經來不及,電視畫面裡,一個黑衣人快步向前,手裡的鐵棍照着景盛的腿部就這麼死命地砸了下去。
“嘭”的一聲,棍起手落,景盛悶哼了一聲,就徹底沒了動靜。
我的心,像是也跟着他,死了一樣。
“夏小滿,我的耐心有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做,還是不做?”
景柏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那模樣,恍若地獄修羅。
我看着電視裡奄奄一息的景盛,心裡狠狠地鑽疼了一下,咬牙:“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