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婦人一臉委屈,手臂擡了幾次,又自放下,委實拿不定主意。
那岩石上書生突然嘻的一笑,停下手中動作,說道:“大和尚,我先前佔了你些便宜,此刻即使勝了,也不值得誇耀,在下敬你本領高強,不如咱們兩下罷手,這一次較量只當扯平如何?”
山體重量不再增加,胖大和尚緩出一口氣,猛喝一聲:“好!”雙臂向前,“呼”的一下竟把整座大山拋出去,砸向書生,同時嘴裡大聲道:“你能接住這山峰,咱們便算扯平!”
山石亂舞,草木傾斜,書生不料對方到這會兒還有如此力氣,眼見大山壓來,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他雖能把大山移來,卻不曾習得解術,自是抵擋不住,慌忙間化作一道白光遠遠逃開。一旁醜婦人早已憋悶得狠了,這時見書生要逃,喝道:“賊耗子,休走!”袖口中抖出一道鋒芒,電閃般朝他刺去。
白衣書生跳出山外,剛剛現出身形,猛然背後鋒芒銳利,不及躲閃,“嗤”的一下穿透胸膛。他捂住胸口,臉色慘白,卻猶自乾笑數聲,道:“大和尚,我雖接不住山峰,但終於引得你師妹動手,嘿嘿!咱們仍是不勝不敗!”
胖大和尚甚是惱怒,瞪了醜婦人一眼,扭頭道:“白玉鼠,你傷得怎樣?貧僧這裡有顆上好靈丹,無論你的傷勢多重,服下便可痊癒,你若不嫌棄,儘可拿去。”白玉鼠連連咳嗽,嗓中一鹹,吐了口鮮血道:“在下身上有藥,這點傷勢也算不得什麼,你的好心,在下心領!”回手拔出胸前利刃,“啪”的一聲折爲兩段,丟在地上,身體一陣搖晃,蹣跚而行。
胖大和尚默然望着他背影,直至消失不見,突然扭轉回身,面對百米外的一堆亂石喝道:“那邊是誰?你們瞧了半天,怎的偷偷摸摸不敢出來?”
山石後正是葉禎兒等人,他與慧陰娘子藏身不久,酒道人等也相繼趕到,因場中兩人相鬥正酣,一時不便上前,便隱在山石後,這時聽得胖大和尚召喚,衆人一起轉過山石,走出來。
酒道人快步走到胖大和尚面前,施禮道:“在下蜀山彭大田,剛纔見大師與人鬥到關鍵時刻,不敢出來打擾,失禮之處,還望見諒。”胖大和尚眼中一亮,回禮道:“阿彌陀佛,原來是蜀山酒道人,貧僧霓霞島聞慧。”一指旁邊醜婦人:“這是我師妹,麻紅梅。”
衆人大多聽過霓霞島逍遙四仙的名號,這時一齊過來見禮,只有葉禎兒剛纔雖見對方力舉大山,但心中尤不服氣,此時故意大刺刺道:“老子乃遍地無毛島島主葉禎兒,嘿嘿!”聞慧聽他說得無禮,不由一怔,向他打量幾眼,見此人邋里邋遢不修邊幅,臉上神情得意揚揚,猜想此人性情如此,其實並無惡意,當下微微一笑,並不以爲意。
衆人問起先前情形,原來這聞慧和尚與師妹途經此地,偶然遇到白玉鼠,他們之前素昧平生,不想這白玉鼠甚是無賴,一意拉住聞慧非要比較一番,不然便不放他們過去。聞慧本不願生事,初時只是好言推脫,後來經不住對方嘲諷糾纏,一怒之下,終於動手。兩人鬥了半晌不分勝負,聞慧甚是無趣,只覺此事實在荒唐無稽,毫沒由來,暗忖:“我與他無冤無仇,何必耗費精力,不如收手講和。”心中動念,手上不由一緩,哪知對方並不與他一般心意,忽然移來一座大山,把他死死壓在山下,一時動彈不得。
後來事情,衆人已盡皆知曉,酒道人說起這次蜀山變故,聞慧道:“此事貧僧也略有所聞,只是不知出於何故?貧僧此時無甚閒事,願隨道長蜀山一行,若用着貧僧處,道長只須開口。”酒道人大喜,當即深施一禮,帶領衆人直上蜀山。
魔家幻境時光荏苒,忽忽已過七載,此時在幻境一角,一個身穿獸衣,手持匕首的男孩,目光正緊緊盯着面前一頭兇惡幽狼。那幽狼身形足比男孩大了數倍,但這會兒卻滿身傷痕,身子蜷縮,喉嚨裡不住發出哀求乞憐的聲音。
一人一狼相視片刻,男孩忽而一笑道:“你這醜東西,方纔不是挺有精神麼?怎麼才一會兒功夫便沒力氣了?你這麼快便服輸,那還有什麼意思?哼!我也懶得殺你,今日暫且放你一回吧。”說着閃開道路,那幽狼如遇大赦,夾起尾巴正要逃走,猛然眼前精光閃耀,“嗤”的一下,已把它喉嚨切開,隨之流出大量血液。幽狼只覺四肢痠軟,再也站立不住,“撲”的一聲倒在地上,一時不死,目光迴轉,似乎想問那男孩爲何出爾反爾,說出話來卻又不算。
男孩撇了撇嘴,道:“你瞧我幹麼?真以爲我會饒了你麼?義父跟我說,對敵人慈悲便是對自己殘忍,叫你說,我幹麼對自己殘忍?”說完匕首前送,刺破它心臟。
悅顏與鬥弒天站在不遠處的果林中,剛纔情形二人全部看在眼中,此時悅顏顯得十分惱怒,說道:“這孩子怎的變得如……如此殘忍!他既已答應放過人家,幹麼又把它殺了?”鬥弒天呵呵一笑道:“你莫要責怪孩子,我覺得天舞做的不錯,要想在這世上存活,必須對敵人心狠手辣,婦人之仁只會害了自己,這些都是我教給他的。”
悅顏嗔怪的看他一眼,道:“他爹爹心懷慈悲,處處與人爲善,若將來孩子變得冷血無情,我還有何面目再與他爹爹相見?”說到這裡,鼻子一酸眼眶溼潤,惟恐最後那句話成爲現實。
鬥弒天卻不以爲然,連連搖頭道:“錯了,錯了,你這般想可是大錯特錯!若孩子不會生存,將來死在別人手中,那你纔是真的沒臉再見他爹。”悅顏嚇了一跳,臉上不滿道:“好好的,幹麼又說生啊死的,咒我孩兒!”鬥弒天一呆,道:“我怎麼咒他了?我說的句句出自肺腑,天舞雖是你親生,可我待他卻比親生還親,若是有人傷害他,我第一個便不答應,又怎麼會詛咒他?”
悅顏也知自己剛纔話說得有些重了,這時溫柔一笑道:“我便是知道你最疼他,所以才說你口沒遮攔,有些話是說不得的,說出來也許就會靈驗。”
“呸呸呸!”鬥弒天一連吐了幾口唾沫,說道:“最好全不靈驗,只當咱們剛纔什麼也沒說過纔好。”
不遠處男孩正是當初悅顏生下的那個嬰兒,取名卞天舞,因爲魔家幻境環境特殊,外間一天已是這裡一年,所以外間變化不大,而幻境中嬰兒已長滿七歲。
卞天舞殺死幽狼,心中滿意驕傲,站在那裡欣賞一會兒,這才蹦蹦跳跳跑入果林,剛一入林,立即叫道:“義父,你這回抓來的畜生太不厲害,沒費我多少力氣,便把它殺死了。”
鬥弒天笑道:“天舞,是你的本領變強了,卻非是畜生不厲害。”卞天舞心中一喜,道:“真的麼?我還道畜生越來越笨了。”一擡頭髮現媽媽神情不愉,問道:“娘,你怎麼了?是誰惹你不高興?”
悅顏沉着臉道:“還能有誰?便是你這小畜生!”卞天舞不知母親因何發怒,心想自己沒做錯事,嘟起嘴道:“孩兒怎的惹娘生氣了?”悅顏道:“我平日如何教你的?咱們做人須講誠信,答應人的事再也不能反悔,一個人失了誠信,便無法在世上立足,會給天下人輕視、恥笑!你明不明白?”
卞天舞向鬥弒天望去,心中矛盾,忖道:“娘與義父說的全不一樣,我到底該聽誰的?”歪着腦袋想了半天,突然道:“娘,你莫生氣,我知道錯了,咱們以後只對朋友講誠信,若是敵人,莫說誠信,我連他命也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