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貧瘠,延綿數十里,卞小都與葉禎兒腳下快捷,在山顛疾行。正行間,猛然耳邊“咯”的一響,在這暗夜聽去異常詭異,使人心頭忍不住別的一跳。二人收住腳步,側耳傾聽,但聞山風呼嘯,穿空亂石,猛然又是“咯”的一下,二人心頭大震,定目望去,只見前方一塊巨石緩緩移動,竟然站了起來。
那是一具龐大的石怪,身形足有七八米高,兩邊寬厚結實的臂膀上扛着一顆碩大的頭顱,它頭頂生滿青苔,一張歷盡風沙的扁平臉上暗紋分佈,它眼睛極其細小,幾乎看不見,但如果仔細留心,便能感覺到那上面兩道冷森森的目光,它沒有鼻子,只在下方開了個黑乎乎的圓孔,勉強充作嘴巴,它沒有手,一柄特大號的石錘與他手臂生長在一起。
石怪嘴中發出呼嚕呼嚕含混不清的聲音:“異界小輩,你們來到我巨靈將軍鐵石的地界,意欲何爲啊?”葉禎兒仰面望着石怪,雖然心頭打怵,但仍極力哈哈一笑道:“你這傢伙不知天高地厚,這等身材也敢妄稱巨靈將軍,倘若被真的巨靈看見,不笑掉他大牙纔怪。”
石怪渾身一震,周圍地面跟着微微一顫,聽它疑惑道:“怎麼?難道你見過真的巨靈?”葉禎兒滿臉得意,全不在乎道:“老子不僅見過,而且還跟他打過一架。”石怪大驚,道:“那你們是誰輸誰贏?”
葉禎兒聽它語氣,已知此怪雖然體形龐大,卻有頭無腦,極好哄騙,於是道:“自然是老子贏了,老子運起‘凌霄無極混元華麗天姿神功’,只一掌,便把他兩條胳膊打折了。”石怪呆呆出神,怎麼也想象不出,這‘凌霄無極混元華麗天姿神功’是何等模樣?怎的就一掌便把兩條胳膊都打折了?半晌說道:“難道你這一掌有許多種變化?”
葉禎兒“嘿嘿”乾笑兩聲,說道:“這其中自有玄妙,跟你說了也不會懂,你若不信便接我一掌試試。”說着揚起手臂。
石怪心中恐懼,不覺把兩臂藏在身後,叫道:“上仙且住,這一掌不必試了,你們既能輕易攀上極峰嶺,便肯定不是凡人,而且上仙還打敗巨靈那樣的魔神,更是上上神仙,小怪這點微末道行,怎敢在大仙面前獻醜,只是小怪一事不明,大仙不在仙宮逍遙,怎的跑到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受苦?”
葉禎兒聽它稱自己爲大仙,肚中十分好笑,只是眼前正是誑騙它的節骨眼兒,倒不好笑出聲,只得強自忍耐,裝出一臉神秘道:“仙宮自有仙宮的好,這窮山惡水嘛,也自然有窮山惡水的好,你腦筋愚笨,只怕是想不明白了。”石怪一躬身,震得兩邊岩石一通亂顫,說道:“大仙說的是,小怪的確想不明白,今日剛巧得遇大仙,便請大仙給小怪開解開解,這窮山惡水到底哪裡好了?”
葉禎兒一皺眉,沒想到這傢伙倒愛較真兒,暗暗忖道:“老子還有多少要緊事,哪有工夫給你開解?操你奶奶,這窮山惡水有個屁好,難道也要老子跟你說麼?”雖然想是這般想,但若不說個理由,只恐惹它懷疑,那便有些麻煩,於是反問道:“巨靈將軍,你到過仙宮麼?”
石怪道:“大仙取笑了,小怪要能到得仙宮,還怎會留在這種鬼地方。”
葉禎兒笑道:“老子也猜你沒到過,所以這窮山惡水的好處便不能和你說,說了也是白說,你沒有比較,怎分得出好壞?等何時你到了仙宮,自會知曉。”
石怪望着遠空悠悠出神,說道:“可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卞小都在一旁,聽葉禎兒與那石怪胡言亂語,猜不透他是何意,這時忍不住道:“施主,咱們還有正事,莫再聊天,還是趕路要緊。”那石怪突然低下頭,問道:“大仙有何正事,要不要小怪幫忙?”
葉禎兒狠狠瞪了卞小都一眼,心道:“你這和尚不早不晚,偏在這時講話,只怕又得費老子一番脣舌,不過這石怪傻不楞秋,卻專愛打聽事情,倒是十分難纏。”當下輕輕“哼”了一聲,對石怪道:“我們的事自會料理,不用你幫忙!”
石怪道:“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葉禎兒心中煩躁,忍不住譏諷道:“巨靈將軍,我看你不如改改稱呼,叫作包打聽將軍,那樣才合乎你的身份。”石怪不明所以,問道:“那是爲何?”
葉禎兒忍住氣道:“也沒爲什麼,我只是隨口一說,你若真想知道我們的事情,其實跟你說了也無妨,老子聽說火雲山上出了只血麒麟,非常兇惡,老子正沒坐騎,所以想去收服它。”
石怪道:“大仙說得不錯,那血麒麟確實非常兇惡,但它卻奈何不了我們石類,大仙若有用得小怪處,只管開口。”葉禎兒冷冷道:“不用!”
石怪奇道:“爲何不用?”
葉禎兒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幾乎快被眼前這傢伙氣瘋了,不由得發怒道:“操你奶奶!你還有完沒完?老子說不用就是不用!你他孃的再多說一個字,老子便和你拼了!”石怪一呆,不知這大仙爲何突然動怒,難道是自己馬屁拍錯了地方?急忙退開半步,道:“大仙息怒,小怪不說就是。”說到這裡猛然一聲大吼:“孩兒們!都快快出來,給我打起精神,恭送大仙!”
話音未落,但見四下黑影攢動,漫山遍野涌出無數山精石怪,一齊呼道:“恭送大仙!恭送大仙!”卞小都被唬了一跳,不禁臉色蒼白,耳邊聽葉禎兒低聲道:“和尚快走!”
二人並肩而行,只覺身上堆積無數道目光,不知有多少怪物正在癡癡望着他們。二人背心溼透,誰也不敢擡頭,只是一直朝前行去,走着走着,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奔跑起來,山上石怪不由得大聲稱讚:“大仙好快的身法!”
一溜煙奔到山下,二人方長長透了口氣,卞小都道:“這山上石怪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幸虧施主機靈,不然被這許多石怪圍住,不必動手,擠也把咱們擠死了。”葉禎兒白他一眼道:“你還敢說,剛纔若不是你多嘴,老子也用不着跟它費那麼多口舌。”
卞小都毫不爭辯,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說的是。”
二人稍事歇息,然後繼續趕路,卞小都問道:“施主,那火雲山還有多遠?”葉禎兒剛纔被人問了半天,心中還在煩悶,這時聽卞小都又來問他,當下沒好氣道:“我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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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小都驚道:“施主如何不知?”
葉禎兒大叫一聲,道:“老子又不是神仙,你幹麼總是問個沒完?就算老子是神仙,也不見得事事都知道!他奶奶的,這驚怵嶺老子也從未來過,只是聽我師傅說過一些,驚怵嶺中有三處地方最爲兇險,火雲山、惡靈谷、萬窟洞,火雲山雖是其一,卻還不是最兇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