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洛安漸漸平靜下來,一點不避諱自己的野心,十分坦然,簡短的三字隱射出她穩如泰山的決心和自信,忽然,語調一轉,含着調侃之意,“只是孃親你設想的退位方式實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難道你不怕史官記你一筆,稱你是鳳天史上最懶惰的皇帝?”
“孃親只想在當下活得自在。”鳳熾天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中肯地評價着自己的政業,“而且,孃親在位期間將近二十年,前階段雖政績平平,碌碌無爲,但後階段也算勤勤懇懇,事事爲民。雖未將鳳天推上巔峰,但至少穩固了這社稷的繁榮,孃親感覺自己已經盡力,問心無愧。”
“爲何?孃親可否給我一個理由?”洛安看出鳳熾天心意已決,心情愈來愈複雜,都不知該如何形容。
“麟兒,孃親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對你而言會顯得唐突,但孃親不是說笑,也不是腦子突然一熱胡言亂語,而是真真切切深思熟慮過的。
被雲初起軟禁前,孃親就想好了,再堅持一年,就正式將這位子傳給你,而自己便可退隱,享受幾天清閒日子,等待終老。”鳳熾天話語間流露出濃濃的滄桑之感,擡眸笑意淺淺地望着洛安,含着欣慰,“若麟兒非要一個理由,便當孃親想偷懶吧。”
她拇指輕輕颳着洛安手背上的肌膚,憐惜而又歉意,語氣染了幾分悲涼的祈求,“麟兒,孃親累了,真的累了,有時候孃親甚至想就這麼死了算了,去陪你那早逝的爹爹。”
她眸中盈滿淚,低眉沉默了一瞬,才繼續說,對洛安,多了殷切的情緒,“麟兒,你很優秀,比孃親優秀,你的實力,孃親都在看在眼裡。
這一路走來,剷除楊曼書那夥反賊,平定幽靈寨上百號賊寇,若沒有你,孃親一個人可能根本無法應付,所以孃親真的信你,相信你能將鳳天的江山治理好,比孃親治理的更好,甚至能將鳳天帶入更繁華的巔峰盛世!”
洛安垂眸怔怔地看着她和鳳熾天相握的手,即使內心已經掀起驚濤駭浪,面上依舊波瀾不驚,不是麻木,而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聽完鳳熾天的話,她並不直接應答,只喃喃念出一句,“孃親,我今日過來其實是有一件真相想告訴你。”
“什麼真相?”鳳熾天不解。
“我美人爹爹其實還活着。”洛安很心虛,都不敢看向鳳熾天。
“什麼?!”鳳熾天一驚,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滿臉不敢置信,雙眸睜得圓圓的,眼眶欲裂。
“就是孃親你認爲已經與你陰陽相隔的心愛之人,也就是我的親生爹爹還活着。”鳳熾天的反應在洛安意料之內,她索性再次強調,這次說得很詳細很清楚。
“他還活着!怎會?怎會如此?當初我親眼看見他屍骨的,怎麼可能還活着?麟兒你是不是在跟孃親開玩笑?究竟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快點給孃親說清楚!”鳳熾天面上的表情很豐富,想哭,又想笑,有些癲狂,坐起身捉住洛安的肩膀搖了又搖。
向彤也被驚得目瞪口呆,震驚地望向洛安,急切地想了解全部真相。
關於麟皇女殿下生父寧貴君的事情他聽說過一些,當年街坊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他就算想不知都難。
他知道陛下對那位寧貴君極寵,自其入宮,陛下就對其形成一種專寵。只是後來不知因爲什麼,已經懷有身孕的寧貴君竟然偷偷逃出了宮,再沒有回去。
而後第二年,也就是陛下曾經去醉雲山莊收繳稅款那年,就傳出寧貴君已經遇害而其誕下的皇女被人劫持不知所蹤的消息,陛下還尋到了寧貴君的屍骨,將其收殮以鳳後之儀葬入了她的皇陵,可見她對寧貴君之重視。
可如今,明明已故十餘年的人竟被麟皇女殿下說成了活的,這實在難以置信。
“孃親,你先放開我,你這樣晃我,我腦袋都暈了,根本說不完整話。”洛安被鳳熾天搖得快散架,連忙求饒。
“快說!究竟怎麼回事?!”鳳熾天鬆開洛安,雙眸野獸般緊緊盯着她,語氣難得強硬,染了怒意。
縱使她再遲鈍,也已經看出麟兒之前一直瞞着她事情,就算如今其終於想跟她坦白,她還是難以接受,很憤怒,也很受傷。
麟兒爲何不一開始就告知她真相?
恐怕是因爲她根本不認可她……
“孃親你先喝杯水消消氣。”洛安連忙倒了一杯水遞給鳳熾天,笑得諂媚。
鳳熾天在氣頭上,接過水杯就一口灌了,想壓壓自己心頭的火氣,結果卻因爲喝得太急被嗆到,拼命咳嗽起來,洛安和向彤連忙上前給她撫背順氣。
“快說!今日你不給孃親說清楚當年的內幕,孃親就不放你走了!”鳳熾天顫巍巍地伸手指着洛安,一邊咳得直喘粗氣,一邊說。
“其實,當年的事情內幕是這樣的,我美人爹爹的死只是做給世人看的假象……”洛安坐在牀邊,開始跟鳳熾天緩緩敘述起十幾年前的事情,眉目間的笑意漸漸被沉重和傷感取代,陷入了那段至今想起都覺得無比心酸的回憶。
聽完洛安的敘述,鳳熾天整個人都呈呆滯狀態,雙眸怔怔地望着某一處,無神。
一秒。
兩秒。
三秒——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嘴上一遍又一遍地喚着寧玥的名,不知疲倦,其中悲慼深入骨髓,貫徹靈魂,人聽着,忍不住爲之心顫。
見鳳熾天如此悲傷,向彤也跟着哭,一邊哭,一邊盡己所能安慰着她。
洛安無奈地嘆了口氣,遞過帕子讓鳳熾天擦淚,也安慰着她,只是話語很蒼白,根本無法填補她內心不堪的溝壑。
突然,鳳熾天趁洛安和向彤不注意猛然跳下牀,卻因爲四肢僵硬狼狽地趴倒在地上,手挫敗地捶打着冰冷的地面,一邊繼續嚎,嗓音已經沙啞,淒厲至極,“玥兒,我的玥兒,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這就來尋你,這就來……”
“孃親!”
“陛下!”
洛安和向彤皆一驚,連忙上前攙扶起鳳熾天,想將她重新扶回牀上。
卻不想,鳳熾天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狀態,死賴在地上不起。
突然,她轉向洛安,依舊跪在地上,糊着淚水的雙眼緊緊凝着她,手上死死拽着她的裙襬,哀求出聲,“麟兒,麟兒,孃親求求你,帶我去見你爹爹,求求你,帶我去見他!
我要跪在他跟前懺悔,以後,永生永世都陪在他身邊。他若一直不醒,我就一直守着他,守到與他一起終老的那一天!麟兒,好麟兒,孃親的好女兒,孃親求求你帶我去見他……”
“孃親,冷靜點,你現在身體狀況不佳,不便經歷舟車勞頓。”洛安目光復雜地看着情緒完全失控的鳳熾天,見其完全聽不進她的話,仍拼命哭求她帶其去找她美人爹爹,她無奈嘆了一句,“對不起,孃親,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就極快地伸手點了鳳熾天的昏睡穴。
鳳熾天一翻白眼往後倒去,閉目的那瞬很是不甘,最終被向彤一把扶住。
“陛下!陛下……”向彤焦急地喚了幾聲,見鳳熾天無反應,他連忙問向洛安,含着一絲責備,“殿下,您對陛下做了什麼?陛下怎麼突然暈過去了?”
“孃親被我點了昏睡穴,無礙,睡一覺就好了。”洛安並不在意向彤責備的語氣,解釋了一句。
接着,她一把打橫抱起鳳熾天,將其重新放回牀上,並幫其掖好被子,轉身就對向彤吩咐了一句,“彤兒,好好照顧我孃親。若她醒了,你就給我傳句話,說想見我美人爹爹可以,但她必須把身子養好,否則別說門沒有,窗戶縫都沒有!記住了麼?”
向彤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洛安是以鳳熾天身體爲主的,再想起自己剛纔因爲焦急未分清狀況就對洛安流露出責備,心裡不禁有些歉意,回神後,連忙對她應道:“向彤記住了。”躊躇了一瞬,還不忘彆扭地補充一句,含着歉意,“那個……殿下,剛纔是向彤的錯,請您見諒。”
“沒事,本殿知你對我孃親情深,你焦急詢問,也在情理之中。”洛安擺擺手,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就徑自往外走去。
向彤看着洛安的背影釋然一笑,就折身回到牀邊,繼續盡心盡力地揉捏鳳熾天僵硬的四肢。
洛安一出門,就看見申雪、半暖和葉珍都守在門外,而那羣五顏六色的男子則都已經不見蹤影,視野瞬間開闊了不少。
她伸了個懶腰,隨即意味不明地看向葉珍,問出一句,“伯母,那些男子都是你忽悠走的?”
這裡最有立場說話的人就屬葉珍。
“我只說了句‘陛下剛醒,需要清靜,若不清靜,就難以養好身子’。”葉珍無辜地聳聳肩,表示她沒說什麼過分的話語。
“殿下,剛纔你是不是都跟陛下坦白了?”就在這時,申雪詢問出聲,面色有些沉重。
“嗯,全都已經坦白,孃親聽後,就情緒失控,想去見我美人爹爹,但她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不允許她出遠門,我只得點住她的昏睡穴,想讓她好好睡上一覺。”洛安知申雪這般問定是因爲她剛纔聽見了殿內的動靜,怕引起誤會,索性將剛纔的情況簡略地敘述了一番。
“那萬一陛下醒後依舊堅持去見寧貴君該如何是好?”申雪提出了自己的憂慮。
半暖和葉珍也都面容嚴肅,眉眼間覆着一層隱憂,並未因爲洛安和申雪之間的對話感到驚訝,顯然都已知曉所有真相。
“我已經留話給孃親了,身子養好,自然可以,身子未養好,一切免談!”洛安看了眼身後的長傾宮,才答,語氣強硬。
見三人雙眸遊離,她便知三人心裡在想什麼,當即半眯着眸,迸射出凌厲,如一柄柄鋒利的刀刃直直射向三人,穿透她們的瞳孔,然後刺入心扉,“申管家,伯母,半暖,你們三若想暗中協助孃親,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我敢保證,無論你們如何努力,最終只是徒勞。”嘴畔的笑意自信滿滿,語氣冷凝,十分篤定。
幸好她當初坦白一切的時候刻意留了一手,關於她美人爹爹的下落,她只說在沛城,但並未詳細說明在沛城的哪個角落,而這個具體的藏身之地,她們永遠都不會想到,更別說將其尋到!
------題外話------
爲了恢復正常的更新,今天只能少更了,明日開始會恢復正常的七千日更。
不過,喵的潛力是無窮的,若沒什麼破事發生,注意力夠集中,且一整天都神清氣爽的,沒有睏意,一天一萬也是極有可能的,所以,今天若多碼,【可能】會有二更,是可能,不是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