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七月曾說過,其中一個女子武功頗高,洛安便愈加地小心謹慎,幾乎屏着呼吸,她才貓着腰,慢慢靠近。
走近,她清楚地判斷出,那站着的是女子,而跪着的,則是男子。
那男子似乎對女子極爲忌憚,身子幾乎匍匐在地上,卑賤的姿態。
而那女子揹着手,一副傲然的姿態,身形修長,一頭長髮都披散着,至臀部。
洛安終於潛到涼庭的一個角落,由於那個角落有一叢茂盛的花樹遮擋着,且洛安將氣息隱藏得很好,所以,庭內兩人並未發覺她的存在,自然也未發覺她們之間的對話已經悉數落入洛安這個第三者的耳裡。
而且,透過花叢的縫隙,洛安將兩人的動作也看得清楚。
……
“佼主子,我也沒法啊,陛下現在幾乎不再寵幸後宮中的男子,就連那以前榮寵一時的雲貴君,也被陛下冷落了十幾年,更別說我這小小的侍君了。所以,我平時根本沒機會近陛下的身。”
跪在地上的男子語氣中透着濃濃的哀求之意和無奈。
“哼!狡辯之辭倒挺多,女皇不主動尋你,你不會去主動尋她?之前學的狐媚手段白學了不成?我將你安插在這後宮的宮闈裡可不是讓你過來享受榮華富貴的!
你別忘了,你的親人還在我手裡,你要是不能近女皇的身,得不到女皇的寵,我隨時可以弄死那些人,然後再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了你!”
那負手而立的女子聲音雖如鶯啼,說出的話語卻令人膽寒。
“我做我做!佼主子,求求您放過我的親人!只要您別再傷害她們,您讓我做什麼都成!”
男子急急地跪行到女子的腳邊,想伸手拽住女子的裙襬,卻被女子躲開了,他只能一個勁地磕頭,語無倫次,聲音帶着哭腔。
“哦?那你說說,這次你要我給你多少期限?”女子的語氣悠然,卻透着幾分冷意。
“半年。”男子剛說完,發現周圍的氣氛驟冷,察覺到不對勁,連忙改口,“不,不是!三,三個月。”
“那好!就三個月。”女子狀似滿意地點點頭,“對了,毓俢,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
“最,最近的事。”男子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繼續說道,“幾日前,軒皇女殿下大婚之日,她新娶的皇夫,也就是當朝右相葉珍的掌上明珠逸辰公子,貌似在新婚當夜被麟皇女殿下擄了去,還被玷污了清白。
後來,軒皇女殿下不堪其辱,直接告到了陛下面前,讓陛下能還她一個公道。陛下得知此事後,雷霆大怒,當日就將麟皇女殿下收入宮裡的宗人府,第二日就在朝堂上公開審判她的罪行。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那麟皇女殿下似乎早已做好了認罪的心理準備,在朝堂上,她沒有爲自己辯駁一句,還主動將所有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就連臨安郡主拿出免死金牌爲她求情,她也果斷拒絕了,最終也領了罰,好像受了兩百杖責,被扣除一年的俸祿,最後,還要被軟禁府上三個月。”
“沒了?”女子摩挲着下巴,聲音沉了沉。
“……好像,沒了。”男子躊躇道。
“賤人!想死就早點說!”女子狠狠地踹了男子一腳,將男子踹翻在地,然後,她倏地彎腰,一把將男子的領子提起,逼視着男子,聲音陰冷,“仔細想想,到底還有沒有?!”
“有,有,咳咳!”
男子因爲恐懼聲音顫抖了起來,領子被女子提起,箍住了他的脖子,他呼吸有些困難,最終忍不住低咳了起來。
“說!”
女子用力地將男子甩在了地上,聲音依舊陰冷無比。
“昨日,昨日,陛下給麟皇女殿下下了份旨意,竟宣稱那逸辰公子已經與麟皇女殿下結下珠胎,所以,爲保皇室子嗣的名正言順,她將逸辰公子轉成了麟皇女殿下的側夫。
但因着之前的事情畢竟不怎麼光彩,所以那兩人只能低調成婚。且那麟皇女殿下剛受完兩百杖責的懲罰,定得躺於榻上休養月餘,所以,這成親之日定會被推遲,沒個定數。”
男子惶惶不安地說着,似乎已經將他所知道、所想到的都說了個遍,最終辭窮。
他仰起頭,以一個卑微的祈求者姿態看着女子,纖細的身子微微顫抖着,似乎風一吹,就能倒。
女子似乎這才滿意,點點頭,嘴裡嘀咕了一句,“的確跟外面的傳聞差不多,只是傳聞終究只是傳聞,表象終究只是表象,沒什麼實質意義。”
她說這句的時候聲音雖小,但依舊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洛安的耳中,洛安眸中閃過一絲趣味。
顯然因着這句話,她對這個女子更加感興趣了。
由於距離近,男子似乎也聽到了女子的這句話,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
“今天就到此吧。”
女子對跪在地上的男子嫌棄地擺了擺手。
“是,佼主子。”
男子感激涕零地對女子磕了三個響頭,就站起身,踉蹌着腳步離開了,背影顯得狼狽。
然,他才走出涼庭幾步,依舊站在涼庭中的女子出聲了,“別忘了,三個月。”
男子一怔,頭也未回地說了句,幾分自嘲,“爲了我那些親人,我也不會辜負佼主子您的期望。”
說罷,他繼續踉蹌着腳步往前走去。
“賤人!”
女子看向那男子離開的方向,狠狠地罵了一句。
站了會,就也擡步離開了涼庭,走至有建築物的地方,她猛地一竄,動作靈敏地跳上了屋頂,然後在屋頂之間飛躍。
本躲在涼庭角落處偷聽的洛安見女子離開,連忙偷偷地跟了上去。
觀察下來,她發現這個女子的武功修爲雖在自己之下,卻也不低,怕被女子發現自己在跟蹤她,洛安不敢離她太近,只能遠遠地跟着,只要在視線範圍內就行。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洛安跟着那女子來到了皇宮的西門,那裡似乎是皇宮內護衛最薄弱的地方,趁着一隊巡邏的禁軍剛好經過的空檔,那女子輕而易舉地翻過了宮牆。
她能做到,洛安自然也能做到。
洛安親眼看着那女子翻出宮牆後,奔至百米外的一處樹林裡,吹了聲口哨,一匹黑色的良駒立刻從暗處來到了她身邊。
女子拍了拍馬背,就利索地一跨而上。那匹良駒似乎有靈性,感覺主人已經在它身上坐穩,不用主人發號施令,它就撒腿開跑,一溜煙的功夫,一人一馬就沒了影。
好戲看夠,洛安就原路返回,到御花園拿了那個裝滿值錢物件的包裹,就回了永裕宮。
回到內殿,洛安換下衣服,就突然感覺到她的身後痛得厲害,甚至痛得她直吸氣。
她纔想起她身子本就傷着,不適合大幅度動作。可剛纔她在外奔波了將近兩個時辰,就算之前她將傷口養得再好,經過這一通折騰,自然得回到原點了。
其實,剛纔她使輕功的時候,早該感到疼痛。
只是,那時候她在高度緊張的狀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別處,所以,她纔沒感受到痛意,這會子一放鬆,那痛意自然就鋪天蓋地地襲來了。
洛安踉蹌着走至牀邊,直接往牀上一倒,趴在了牀上。
然後從懷裡掏出鳳熾天剛纔給她的瓷瓶,撥開蓋子,摳出一小塊藥膏,放在鼻尖聞了聞,確認是良藥,她才掀起衣服,咬牙,憑着感覺往自己的傷口處塗去。
那一下,還是痛得她眼裡泛起了淚花。
待塗完藥,她已經精疲力竭,趴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至於其他的事,還是明天再想吧。
小刺蝟在她身邊該多好……這是她臨睡前的最後一絲認知。
第二日,接近巳時,洛安才睜開迷濛的睡眼,緩緩爬起,看了看周圍,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宮內。
想下牀,她發現自己此時不僅屁屁痛,渾身筋骨也痠痛得厲害。估計是長久未鍛鍊這身子,昨天突然太賣力,就把這身荒廢已久的筋骨拉傷了。
在外殿候着的婁瑞兒聽到裡面的動靜,連忙趕了進來,看到牀上齜牙咧嘴、小臉緊皺的女子,他心裡一慌,連忙跑上前,急切地問道:“主子,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你叫御醫?”
說罷,不等洛安回答,他就想往外面走去,想讓人去宮裡的太醫院請個御醫過來。
洛安見婁瑞兒走至牀邊,又回身欲往外走去,連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去幹嘛?”
她本來就不舒服,結果這個男子不僅不過來扶她,反而問了一堆問題後就鳥都不鳥她地往外走去,她不免有些氣惱,語氣也有些衝。
婁瑞兒有些委屈了,“我想讓外面的小廝請個御醫過來給主子你看看身子的。”
“噗嗤!”
洛安忍俊不禁,一臉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瑞兒,你忘了?我自己也會醫術,你請個御醫過來給我看病,還不如直接問我本人。”
婁瑞兒滿心地擔憂,所以他並沒在意洛安話裡的玩笑意味,只順着洛安的話問道:“那主子你到底怎麼了?”
他此時的模樣怎麼看都有些傻氣,但看在洛安眼裡就成可愛了,讓她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也不直接回答婁瑞兒的問題,反而故作誇張地“哎呦”叫了兩聲,然後往牀上一趴,側頭可憐兮兮地看向婁瑞兒,幽怨道:“瑞兒,我渾身痠痛得厲害,你幫我按摩按摩吧。”
其實,她也沒說謊,經過昨夜,她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的身子骨越來越差。
看來傷好以後,她得日日早起鍛鍊,絕不能再偷懶了!
對婁瑞兒來說,洛安的話比聖旨還管用,只要她說什麼,他就會聽什麼。
所以,聽得洛安的吩咐,他連忙應了聲,“哦,好。”就往牀邊一坐,爲洛安做起了按摩。
洛安眯着眼,享受着美男的服務,只感覺到背上有一雙柔軟的手幫她緩解着痠痛,忍不住舒服得嗟嘆一聲,玩笑道:“瑞兒,你這雙手,棉花做的不成?軟軟的,好舒服。”
“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
婁瑞兒笑了笑,因洛安話語中的誇獎之意而感到欣喜,手上的動作愈加認真賣力。
他以前根本不會做這種伺候人的活計,後來跟着主子,他想着要好好伺候主子,便開始學,一點點地學。
就比如按摩,他私下裡常向其他小廝討教,然後自己琢磨着怎樣按才最舒服。有時,他還會找人做一下試驗品,就這樣,漸漸地,他從原來的一竅不通練成了現今的門道精通。
“瑞兒,誰要是能娶你做夫郎,一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洛安一放鬆,就開始有感而發,怕婁瑞兒不信,她還側頭看向他,肯定地點了點腦袋,語氣十分誠懇,“真的。”
而那個有福氣的女人,當然是她自己啦!洛安在心裡厚顏無恥地想着。
反正眼前這個男子,她要定了!把這麼好的男子推給別人,除非她傻了。
婁瑞兒的手頓了頓,隨即不在意似地繼續按着,“主子,我說過,我這輩子不會嫁人。”
洛安蹙了蹙眉,不贊同道:“爲何?難道就因爲已經逝去的過往,你要親手葬送自己未來的幸福?”
婁瑞兒心裡一痛,手上猛然用力了幾分,聽到身下女子的痛呼,他一慌,連忙停了手,“主子,對不起,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又何嘗不想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是,他想要的幸福,他永遠都得不到,既然得不到,那就不求。
不求,不得,他心裡就好受些了。
洛安依舊趴在牀上,側着頭,一雙眸子別有意味地看着站在牀邊手足無措的男子,接着他的話道:“只是被我說中了心事?”
婁瑞兒默了默,突然歇斯底里了起來,“無論我承不承認,我已不是清白之身的事實永遠都無法抹滅!
試問主子,這世間的女子,誰會接受像我這樣一個擁有不潔之身的男子?誰會?連我自己都嫌棄自己,更別說別人了!”
眸中的淚早已決堤,他下意識地擡手,用袖子擋在面前,不想讓牀上的女子看到他此時的狼狽。
他想甩袖離開,但怕自己這狼狽的模樣被外面的小廝看到,更怕主子會因此厭惡自己,從而棄了自己。
他本不想當着主子的面說出這些話,因爲,她曾勸慰自己想開,自己也同意了,可現在,他再提起,無疑是違了她的意。
他真的不想,可就是忍不住,他以爲自己的心防已經夠堅固,但今天,他才發現,那像蛋殼一樣易碎,不堪一擊。
他是答應過主子,會想開。但想開不代表忘卻,每每想起,他心裡還是像梗着一根刺一樣難受。
對那件不堪的往事,他至今都不知該如何看待。
因爲,若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遇上主子。可發生了,他雖遇見了主子,但卻被永遠地剝奪了與主子相守的資格,以及勇氣。
洛安有些心疼,但她知道,婁瑞兒此時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因爲越安慰,只會越添亂。
她索性將頭轉向了裡側,不看向那站在牀邊努力掩飾着自己狼狽的男子,無聲地表達着對他的尊重,一邊語氣平淡地吩咐了一句,“瑞兒,把眼淚擦乾,繼續幫我按。”
好像剛纔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婁瑞兒聽話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淚,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坐到牀邊,繼續給洛安按摩,只是肩膀依舊一抽一抽的。
一時間,氣氛安靜了下來。良久,洛安才緩緩吐出一句,“瑞兒,其實,我不會嫌棄。”
說出這句的時候,她未轉頭看向坐在牀邊的男子,一雙眸子直直地盯着牀的裡側,似乎想在上面盯出一個洞。
------題外話------
在此說一下,偶寫這篇文文,完全木有大綱,想到哪寫到哪,所以偶爾會腦子抽風會出現邏輯性錯誤,親們若發現,希望能給偶提出,偶絕對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
順便想跟親們施捨點票票,看看偶瓦亮瓦亮的小眼神,乃們忍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