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書房,散發着靜謐的墨香,不時吹來的涼風,帶起陣陣溼氣和青草芳香。
柳非君坐在書桌後,不由得眉頭輕皺。
洪陵現在對云溪的心思,她確定不了了。
若說之前,她還欣慰有一個青年對云溪念念不忘,不管當時發生了什麼,讓洪陵對云溪如此惦念,她都覺得高興。
可是現在,洪陵真的是對云溪情深?還是說另有他圖?
洪家在水運上比柳家還要繁盛幾分,洪鎮濤可不是個善茬,他來青陽城顯而易見,不只是爲了洪陵的婚事。
“叩,叩,叩!”
“大少爺,展飛來了!”
聽到大海的聲音,柳非君打起幾分精神,不管來者是狼是虎,她都嚴陣以待,“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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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飛一進門,便急促的說道,“洪鎮濤住進了碧月閣!”
柳非君眉頭一皺,碧月閣是楚家商戶的固定住處,洪鎮濤住進那裡,是爲了什麼?
“聽說,其他幾家船行的當家都去拜見了洪鎮濤,洪鎮濤沒有拒絕,還笑臉相迎,雖然見面時間不長,可是聽說氣氛還比較融洽!”
柳非君眉頭蹙的更緊,洪鎮濤是想做什麼?這是做給她看還是真有打算幫着其他幾家吞下柳家,然後再坐地平分?
“楚信彥也去拜訪了洪鎮濤,還邀請洪鎮濤去楚府用晚宴,”展飛猶豫了一下又道,“聽碧月閣的夥計說,洪鎮濤好像問了問楚家小姐的芳齡,還說讓洪少爺也跟着去拜訪!”
“洪老頭看來是想和楚家結親啊!”大海撇了撇嘴,“不過,大少爺放心,就楚家小姐的名聲,等到洪老頭聽到了,一準兒打退堂鼓!”
展飛抿了抿脣,皺起了眉,“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柳非君看向展飛,“你有什麼想法?”
“大少爺,展飛說的不對的地方,您別生氣!”展飛繼續道,“有幾個男子娶妻是真有情意?不過就是門當戶對利益共享,若是不對心,放在一邊兒不管,有個幾年,也就沒了,對於男子來說,更具誘/惑的不是妻子本人,而是這樁親事能帶來的好處,洪家這七個兒子中有五個都是門當戶對的小姐,可見洪鎮濤的心思,他是將利益看的更重的人,可不會想什麼名聲。”
柳非君臉色蒼白,雖然展飛這話說着不好聽,但是很中肯,想想她上一世的嫁人,“你是說洪鎮濤很可能相中楚家小姐?”
展飛搖搖頭,“展飛也看不明白!”說完看向大少爺,“大少爺,洪鎮濤此人不管有多麼的奸詐,此時卻是最好的一個幫手,不管是對您來說,還是對於楚家,又或者是那幾家船行,現在的局勢是他們都在拼命的拉攏洪鎮濤,若是我們不出手,恐怕會落了下風!”
柳非君微微搖了搖頭,拉攏?用什麼拉攏?
洪老頭似乎與柳家有舊怨,普通的拉攏他估計看不上。
討好洪少爺?那就要用云溪的婚事去換。
可惜,這兩個中,她一個也不會做。
“落什麼下風?難道真要將二小姐嫁過去?”大海眼睛一橫,看着展飛恨不得揍他一頓,“管他是什麼心思,反正大少爺已經佈置好了,只等對方自投羅網,還怕什麼洪鎮濤?二小姐待你也不薄,你淨出歪主意!”
展飛一急,“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將二小姐嫁出去了?”
柳非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兩人,估計過個十年二十年還是這樣,一如既往的鬥嘴。
“你嘴巴巧,我說不過你,可是你自己心裡明白,你到底說沒說!”大海白他一眼。
展飛還他一眼,然後壓了火氣,看向柳非君,“大少爺,展飛的意思是利潤平分!”
柳非君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覺得這樣優渥的條件其他船行就沒人開出來嗎?”
展飛低了頭,也是,其他船行想找洪鎮濤合作,自然要開出籌碼。
“目前,這個洪鎮濤的來意我們還沒有弄明白,靜觀其變!”最終柳非君決定不動。
大海有些不明白的問道,“大少爺,那爲什麼您知道洪鎮濤來了青陽城還去接他?”若是不知道洪鎮濤的來意,怎麼知道他來了?難道不是洪鎮濤和大少爺商量好了的嗎?
柳非君搖了搖頭,“他來之前,雖然我預料到可能是他,但是卻也不確定,洪陵只說他父親要來拜訪,卻沒有說他父親就是洪鎮濤!”
柳非君忽然眉梢一揚,“或許這就是洪鎮濤的用意。”
讓她去接他,青陽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呢,估計盛世船行柳非君請了段城洪家幫忙的事,一下就傳了出去。
而洪鎮濤進了青陽城,卻第一時間與柳家鬧翻,無疑是告訴衆人,雖然我是柳非君請來的,但是我看不上此人,順理成章的給了其他船行和商家機會。
正因爲如此,其他商家有了籠絡洪鎮濤之心,只怕籌碼會更加高。
而結親之事?
洪鎮濤一方面搭上楚家,另一面洪陵又念念不忘云溪,相當於同時與兩家都有了牽扯。
柳非君輕輕一笑,不得不說
,姜真是老的辣,看看這洪老頭,一出一進,已經帶起了這麼大的漩渦。
如果不是她時間緊迫,或許還真有興趣與這老頭鬥鬥法,可是現在,她時間無多,只要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一切事情。
展飛和大海一看自家少爺這表情,就知道她已經決定了,便安心的等着。
柳非君看向大海,“大山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大哥說王姨娘上了老虎灘,前幾天還倒是安生,可是耐不住那個大虎的頻繁騷擾,現在王姨娘已經成了那個大虎的賊婆了,聽說老虎灘上所有的人都不敢惹她,連那個大虎都天天笑臉相迎!”大海說到這裡一頓,笑的賊兮兮的,“大少爺,那個王姨娘真是不一般,竟然和那個王大虎說,她是書香世家,資財千萬,可惜被楚家霸佔,還說只要王大虎幫她奪回家財,就全都送給王大虎!”
柳非君輕輕一笑,王茵茵那個女人慣會的就是耍弄手段,“看到了吧,女人狠起來,與男人相比,一點不差!”
“那是!我哥說了,王姨娘還和王大虎說,楚家的那個小姐姿色豔麗,身段不凡,最是喜歡英雄人物,還說楚小姐十分仰慕王大虎,只是家人不允!那王大虎空有一身武力,被個娘們忽悠的天旋地轉,竟然相信了,還說有時間帶人去搶了楚小姐!”
柳非君眉梢一揚,睚眥必報說的就是王茵茵,前世她就是折在她手裡了,不過這一世,柳非君想着王茵茵取悅王大虎的模樣,冷冷一笑。
柳非君重生之後才明白,與死相比,活着才最是痛苦,所以,她不會讓那些仇人那麼輕鬆的死去,她要他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煎熬!
“老虎灘的事情不要摻和太多,以防之後不好脫身,”柳非君叮囑道,“楚家過幾天試水,運的不過是些平常的貨物,不要輕舉妄動!”
大海趕緊點頭應諾。
“展飛,你那邊有什麼消息?”
“那幾家船行的人傳來消息我分析了一下,整體來說發船重合的時間很多,趕到與楚家運鹽同一天的卻不多!”
柳非君微微頷首,楚家先要試水,正是掛旗運鹽出行大概要十天之後,也就是到了月中下旬,而其他船行月中下旬時一般都是回航報賬。
展飛見柳非君眉頭緊蹙,“大少爺,如果這個時間要重合到一起的話最快也要到下個月,那時你……”恐怕就已經回上京了,“要不,動兩次手!”
柳非君果斷的搖了搖頭,不行,“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勢必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若是兩次,恐怕有心人就能查出許多頭緒了,不要引火燒身!”
展飛也知道,當下也就不多說了。
柳非君想了想,始終沒有想到好的辦法,柳家已經被逼進死衚衕,若是想要翻身,必然要兵行險招,老虎灘的水賊王大虎,是她想到的最險一招。
離島被招安,嚴千煞此時成了離島總兵,周邊小島上的水賊一併歸附,可是王大虎此人,有勇無謀,歸附之後沒得到什麼職務,所以心有不忿。
柳非君看中他,自然不是一時半刻,從那時她上離島救秦致行,王大虎攔路時,她便有心結交此人,是以,事後便與王大虎多番‘交流’,這個交流自然都是以金銀說話。
當時她當然沒有想到自己會真有一天用到王大虎,不過就是想着多拉攏一個。
當柳家舉步維艱,她重回柳家之後,才發現她交下的王大虎還真是一步好棋。
沒有人會想到盛世柳當家會與水賊聯手,導演一幕搶劫戲碼。
而且,替罪羊她也已經準備好了,王茵茵再好不過,對楚家有仇恨,而且性子睚眥必報。
她在中間不用出什麼力,只需要推波助瀾,然後觀戲就好!
“時間的問題我會處理,你們只聽吩咐就成!”說完,柳非君又看向展飛,“盯着洪鎮濤,若是那個老匹夫動什麼手腳,一併收拾了他!”
展飛身體一繃,乾脆利落的道,“是!”
柳非君揮揮手,將他們打發走。
現在最頭痛的就是如何讓那五家船行與楚家一同發船,這樣就可以一次搶劫而空。
“大海,讓王春來一趟!”
大海守在門口,聽到大少爺的吩咐,立刻應聲,然後腳步匆匆的向外走去。
柳非君悠閒的抿了一口茶,發船時間調整,應該交給王春這樣經驗老道的人。
然而,王春還沒有來,展飛就一溜煙的又跑了回來,“大少爺,剛剛盯着洪家的人傳來消息說,洪鎮濤帶着洪陵去了楚家!”
柳非君轉頭看了看沙漏,這個時辰去?
展飛見柳非君沒有說話,不由得有些着急,“洪老頭不會真的是想和楚家結親吧?這個時辰去了,一定是要在楚家用餐的!”
柳非君依然沒有應聲,若是洪家真的和楚家結了親,那柳家當真是危險了,不管她以後會不會在青陽城,都是很大的威脅,她要收拾楚家,自然不能讓楚家靠上大的靠山。
“大少爺,您倒是說句話啊,我們該怎麼辦?”展飛急的抓耳撓腮,若是讓洪鎮濤順利
進了楚家,萬一真成了……
展飛不敢想下去,“大少爺,王爺不是給派了人嗎?那些人都是功夫好手,不然讓他們去劫了洪鎮濤?”
柳非君眉梢一揚,卻又忽然壓了下來,這不是個好計策,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若是洪鎮濤真的看好楚家,就算她攔着,也都是無用功,就算此時他們沒有搭上線,早晚都會抱成團兒。
“讓他們去!”
聽到柳非君的話,展飛一驚,“大少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也攔不住,那還不如放手,讓他們自己去折騰!”說道這裡,柳非君鬆了口氣,心思電轉間,眼睛一亮,“不過,你也別閒着,楚家放着的那人,你要好好利用!”
展飛眉頭一蹙,大少爺是說彩月?現在王茵茵這步棋已經擺好了,那個彩月還有用麼?
柳非君神秘一笑,若有所思的看向展飛,“聽祖母說洪老頭年輕時也是個風流人物,最愛才子佳人那一套,你說,如果洪老頭忽然發現楚家胃口很大,不僅要將兒子招成女婿,連老子都肖想,到時候洪老頭應該是個什麼表情?”
展飛忽然咧嘴笑出來,“展飛覺得洪鎮濤一定想,原來他真的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竟然比兒子還要吃香,估計能高興的多喝幾杯!”
柳非君嘴角抽了抽,“這事兒你能辦嗎?”
展飛一挺胸,臉上是一副當仁不讓的表情,“這還用說?小的做這事手到擒來!”
柳非君忍着笑點點頭,“不僅手到擒來,還很專長吧?”
展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小的現在就去佈置一下!”
“趕緊去吧!”
柳非君笑容不減,看着展飛沒了人影才低頭看書。
忽然一聲黯啞的聲音傳來,“他還說你心善,我看你都壞的流水兒了!”
柳非君哭笑不得的看向走進來的夜七,“青陽城的酒是好喝,你也不用這麼拼命,喝這麼多吧?嗓子都啞了?”
夜七不置可否,大喇喇的坐下,“怪不得武辰周對你另眼相看,原來是臭味相投!”
對於夜七的擠兌,柳非君聳聳肩不甚在意,“隨便你怎麼說!”
“龍巖山山崩,武辰週一行人失了蹤跡!”
柳非君一愣,眼神帶了些不可思議,“這麼快?”
夜七搖搖頭,“怎麼可能?你寫的信估計也就剛到半路,是真的雪崩了!”
柳非君的臉瞬時白了下來,幾步走到夜七跟前,“你是說武辰周他們真的遇到了雪崩,人跡全無?”
夜七雖然很不想點頭,可是……
柳非君見夜七艱難的點了點頭,不由得心一顫,瞬時感覺似乎有人抽走了自己的全身力量,木呆呆的看着夜七的臉,彷彿過了好久,柳非君凝滯的眼神動了一下,“你們有沒有派人尋找?”
夜七點點頭,臉色雖然難看,但是還是笑了一下,沒有想到會遇到柳非君這樣傻呆呆的樣子,還問出這樣傻的問題。
柳非君緊了緊垂在身邊的手,穩了穩慌亂的心,“你去召集你的人,我們連夜出發,去龍巖山!”
夜七一愣,看向柳非君,“這邊呢?你不管了?”
柳非君咬了咬脣,“相對於錢財,性命更重要!”
“龍巖山不僅路途遙遠,而且路上地形十分的複雜,即便我們過去,都不容易,何況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夜七搖了搖頭,“何況,他將你託付於我照顧,我不會讓你冒那樣的危險!”
柳非君眉頭輕蹙,“是因爲我要回青陽城,他才與皇上達成協議,不惜冒着生命危險,以身犯險,現在他出了事,難道我要不管不顧?”
夜七沒有接話,在他看來,嬌嬌弱弱的柳非君即便是去了,也只有添亂的份兒。
柳非君看夜七那堅定的表情,不由得一笑,“你當真以爲只有靠你我才能去?”聲音一頓,“別說是龍巖山,就算是他出了大周朝的地界兒,我柳非君想要找一個人出來,也非難事!”
柳非君一甩袖子就要離開。
夜七眼疾手快的將她給攔住,眉眼忽然冷漠下來,眼角如同結了冰霜,“柳非君,難道你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如果你不能給他,又何必給他希望,然後再讓他失望?”
柳非君身體一僵,看向夜七的目光有些僵直,“你……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很明白!”夜七嘲諷的一笑,“他雖然看似風流恣意快活,而且不顧世俗禮法,但是對人最是用心,不然,你以爲我夜七堂堂的……會跟在你一個女人身邊,任你呼來喝去?”
“他對你有多上心你一清二楚,先不說爲了你和皇上做交易,就你這執意到青陽城做這些看上去幼稚的無以復加的舉動,他卻義無返顧的支持你,甚至爲了你不惜暴露自己隱藏多年的實力,你現在也許不清楚,但是他日你明白時,就會知道他有多用心,你沉浸商道,慣於敷衍塞責巧言令色,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看不出,但是若你不能好好對他,就不要裝出一臉虔誠的模樣,利用他的赤誠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