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天下城(6)

很多時候, 命運是最喜歡捉弄人的。

往往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候,命運會將你最渴求的東西送到你面前,讓你在巨大的喜悅中失去常性。也有可能, 在你人生最得意、最輝煌的時候, 命運會帶着噩耗降臨在你的身上。

無疑。妖, 就是這樣。

他原本對於找回自己身體的事, 雖然熱衷, 但是,也不致於達到戚汐對人性如此瘋狂執着的地步。

但是,當他無意間發現, 碧芽的眼睛,居然封印着他的眼珠, 而竣鄍的心臟則封印着他的妖丹的時候, 他的心情, 用狂喜也不能表達其中的萬分之一。

因爲,對於他來說, 眼睛以及妖丹,是他修煉的核心。只要找回這兩樣東西,那身體的其他部分能不能夠找回來都不重要了。只是,這個秘密,妖從來沒打算要跟其他人說, 包括戚汐在內。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也是隻有他自己方能知曉的秘密。所以, 當時戚汐毀掉他的一隻眼珠時, 他纔會如此失態, 差點就將雙方的關係弄僵。

無意間找到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妖是一刻也不願意等待, 直截了當的從碧芽和竣鄍身上取回他的眼睛和妖丹。

因此,碧芽和竣鄍的修爲一下子大幅度倒退,連一個剛剛能夠化身爲人形的小妖也不如。

念在他們曾經對戚汐照顧有加的份上,妖也沒有趕盡殺絕,而是讓他們回到後方,負責一些後勤工作。

這對於並不喜歡殺戮的碧芽,以及只要能和碧芽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的竣鄍來說,無疑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命運愛捉弄人的特性是永恆不變,也是公平的。

碧芽和竣鄍掉進了空間裂縫,然後,被扔到人界。

明顯的、屬於妖族的特徵,以及不堪一擊的修爲,讓他們在人界舉步惟艱。最後,淪落到天下城,成爲白區青樓豔館的雙絕。

雖然,流落風塵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是,對於碧芽和竣鄍來說,只有活着,纔有希望,日子再怎麼苦,他們也相信,只要兩人相互扶持,無論是多大的難關,也一定能跨過,……

隨後,碧芽的眼淚結晶能治百病的秘密被人無意間發現,……

很快,碧芽和竣鄍的身份發生了天地的變化。二人被好好的保護起來。

只是,這些眼淚結晶的功效隨着使用次數的頻繁而逐漸消退,如果說以往一顆接近可以將一道七寸長、深可見骨的傷口在數息之間癒合,後來就要十顆、幾十顆,方能見效……

然後,就是各種各樣的試驗,用在碧芽身上,最後,發現,如果直接提取碧芽的淚水,效果會更好,而且,還必須是處於極度悲傷的情況下,那樣的淚水纔會有治療的奇效,……

碧芽和竣鄍,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那個密室裡苟延殘存,活了數十年……

用搜魂術,從碧芽和竣鄍的記憶裡知道事情的始末後,戚汐愣了好久。

如果是以往,他會爲碧芽和竣鄍討回一個公道,甚至會爲了此事而大開殺戒,那些參與了此事的人,乃至於只要有一絲關聯的人,都要承受戚汐的滔天怒火,……

只是,從碧芽和竣鄍的記憶裡,戚汐卻看到了幾個老熟人的面孔,熟悉得,讓戚汐只能苦笑連連,只能在心裡暗歎,命運弄人,……

所謂的銀區,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羣,佔據了整個天下城近三分之一的面積,有如一座宮殿一樣,華麗而堂皇。

“離恆!你給我滾出來!!”宛如平地一聲驚雷,巨大的聲音在整個天下城的上空響起。

轟得所有人都驚駭莫名的看着天空——

好像巨雷一樣的聲音!

是誰那麼大的膽子,在天下城這裡如此放肆?!

是誰那麼大的膽子,居然直呼城主的名諱?!!

剛剛接到報告,得知碧芽和竣鄍被人劫走的離恆,正爲了此事焦頭爛額,思索着現今還有誰有那個能耐無聲無息的從天下城裡將人劫走?此事要不要上報給那幾位知道?正打算召集大夥商量一下,忽地就聽到這宛如驚雷一樣的聲音。

先是一愣,隨後,怒火就上來了!

雖說,他頭上還壓着幾位他絲毫不敢得罪的人,但是,在人界多年,誰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叫一聲“離恆大人”的?!

自當了天下城的城主後,那些國家的君王哪個見了他還不是一樣以禮相待,稱呼他爲“離城主”!!

誰有那個膽子叫他全名?!

還語氣不善的讓他“滾”出去?!!!

這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想着,就要出去會一會這個大膽的傢伙,……

左腳擡高,正打算邁過門檻的時候,離恆突然僵住了,——那個聲音,乍聽之下,只覺惱火,但是,細細一想,卻有着幾分熟悉,……

熟悉?

那幾位可不會無聊到跑來這裡吼這麼一句啊,……

況且,這可不是那幾位的聲音——

熟悉?

……

熟……悉……??

短短的幾秒,離恆的腦子是轉了又轉。

聲音的主人,是否決了一個又一個。

突然想到一個人,想到一個,真正有資格的人——

“刷”的一下,離恆整張臉都變白了,但是,眼裡卻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喜悅——

是、他嗎……??

難以定奪之間,那個宛如春雷一樣的聲音再次響起——

“離恆,你再不給我滾出來!你就給我滾回鬼界!!”

主子?!!!!

離恆那雙綠豆似的雙眼募地瞠大,瞬間,由綠豆變花生……眼裡煥發出一股耀眼的神采,那是一種,真真正正發自內心,沒有任何虛假的喜悅——

“主子!!!小的這就滾出來!!小的這就滾出來!!主子——!!!”離恆高聲叫道,停在半空有一段時間的左腳快速落下,右腳還來不及擡起,整個人就不顧一切往前衝——

“骨碌骨碌”,摔下了階梯。

這下子,還真的是用“滾”的了,……

顧不得旁人的眼光,離恆一路高叫着“主子”,一邊急衝衝的跑出去。一路上,因爲心急,在階梯和門檻處,摔了好幾次,也確確實實滾了好幾段路,……

離恆本人不覺得什麼,但是,那些值班的侍衛和奴僕,則全都被他異常的行爲嚇傻了。有個別機靈的,看情況不對,急急轉身向另外幾位大人報告。

離恆的表現,自然是全數落在戚汐的眼裡,心裡低低一嘆,誰又能想到,當年的一時好玩,會造成今天的一切呢?

眼看離恆就要跑出宮門了,戚汐心思一轉,從空中下來,停在離恆的前面,靜靜的看着離恆一臉驚喜交雜的跑過來。

遠遠看到那一抹耀眼的銀色,離恆只覺得心跳得快要從胸口那蹦出來了!!“主子!主子!主子——!!”真的是主子回來了!!!

人還沒到戚汐跟前,一聲比一聲大的“主子”,隨着離恆的接近越發清晰。

相距五六步的時候,急速奔跑的離恆猛地停住,“碰!”的一下,跪在地上,“主子,小的、小的、小的……”難掩臉上的興奮之色,一向能言會道的嘴巴,此刻卻好像結巴了一樣,只能來來去去的重複着“主子”和“小的”這兩個詞,就好像,這兩個詞,是世上最美麗、最感人的詞彙一樣。

“……”離恆表現出來的喜悅是真是假,戚汐哪會分辨不清?“起來吧,……什麼時候學了這一套?”

聽了戚汐的話,離恆笑嘻嘻的起身,“主子,主子,……”一邊叫着,一邊走到戚汐的身邊,恭敬的站定。

“……”無言的看了一眼離恆,戚汐說道,“離恆,找個地方,跟我說說,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是!主子!……”離恆大聲應道,稍稍側身,“主子,去我的書房好嗎?”詢問的語氣,恭敬的神情,卻不會讓人有卑躬鞠膝的感覺,反而透着一股得體。

“隨你。這裡你比我熟悉。”這小子,倒有幾分氣勢了。不自覺的,戚汐眼裡流露出一分笑意。

“主子,這邊請,……”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離恆,哪會錯過戚汐眼裡的笑意呢?——這是對他的嘉獎!?能夠得到戚汐的讚許,離恆笑眯了那雙綠豆眼睛,笑呵呵的在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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