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諾不死心,繼續翻看,卻再也找不到關於這容嬪和她女兒的半點記載。
她咬住脣,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容嬪怎麼說也曾榮寵一時,她誕下一位公主,怎麼可能只有不詳二字?
而一個皇室血脈的存在和消失,竟然沒有任何人提出質疑?
就像是······
黎諾面色變得蒼白起來,心中很快浮現出答案,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這位公主的存在一樣。
而當年有權利能做到這些的,恐怕只有那位掌控整個皇宮的華妃,當今聖上的母妃了,甚至可能就連容嬪的死,也不過是華妃的陰謀,這些書上的記載,都是她僞造出來的。
黑衣人說的話在黎諾心中不停迴盪,她的脣上已經被自己咬出血來。
黎諾放下書冊,讓自己鎮定下來。
剛纔所想,不過是她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華妃謀害了容嬪,而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也已經隨着先帝和太后的逝去而被掩埋,就連那個黑衣人所說的話,也不能完全相信。
她現在心裡很亂,可是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好不容易有一點關於自己身世的消息,她絕對不能放棄,她要查明當年的真相。
黎諾靜靜地思考着,終於想起了什麼,面上露出微笑。
書上沒有記錄的東西,不代表沒人看到,她只需要找出二十多年前的宮人們問問,就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只是黎諾沒想到的是,早在二十多年前,不知何故,宮中突然遣散了一大批待了許多年的宮人,剩下的,都是剛入宮不久的新人,想想也知道,知道當年真相的人,恐怕都不在了。
得到這個答案,黎諾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而與她聊天的小宮女,忍不住推了推她,“黎諾姐姐,你怎麼了?”
黎諾回過神來,趕緊道,“沒什麼,你繼續說。”
小宮女有些不高興,“是姐姐你要問我宮裡以前的故事的,現在卻不認真聽,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黎諾笑了笑,柔聲哄她,“對不起,是我不對,你再跟我說說嘛!我來了宮中許久,還沒聽過這宮中有哪些趣事呢!”
小宮女見她這麼說,面上浮起得意之色,“你想聽我就告訴你,不過,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也不知道你想要聽什麼樣的?”
“你剛剛不是說二十多年前宮人都被遣散了嗎?那時候,先帝還在,皇上還是皇子,那當初的妃嬪,現在都去哪裡了?”黎諾試探地問道。
小宮女道,“還能去哪裡?沒有子嗣的太妃們,都被皇上送去行宮養老了。”
黎諾眨了眨眼睛,笑着說,“皇上真是孝順,不過,我聽說二十多年前,有位從民間來的妃子,長得傾國傾城,先帝非常寵愛她,她現在又如何了?”
“你說的,是容嬪吧?”小宮女竟一語道破。
黎諾有些吃驚,“你知道她?”
“我當然知道,那容嬪貌美得先皇不顧她低賤的身份,執意封她爲嬪,據說還因此和曾經的華妃娘娘,也就是皇上的母妃,鬧得不可開交呢!”
說到這裡,小宮女面上閃過一絲羨慕之色,隨即便嘆了一口氣,“只可惜,容嬪身子柔弱,不小心得了急症,就去世了,真是紅顏薄命。”
“容嬪沒有子嗣嗎?”
見她這樣問,小宮女搖了搖頭,“這我不知,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黎諾忍不住繼續追問,“難道,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了?”
“黎諾姐姐,你爲什麼這麼好奇啊?”小宮女反問,黎諾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解釋,小宮女又突然想到什麼,“不過我想,可能有一個人,知道容嬪的事。”
看着眼前略顯蕭瑟的宮牆,黎諾忍不住有些心悸。
她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現在卻膽怯起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尋求這個真相,是對還是錯。
耳邊迴響起小宮女的話,黎諾握了握拳,終是推來破舊的宮門走了進去。
黎諾姐姐,容嬪當年有一個貼身宮女,在她去世後因爲伺候不當,被先帝關到了冷宮深處,也不知道她現在還活着沒有,容嬪的事情,恐怕只有她最清楚,不過啊,往事如煙,與咱們不相干的,聽聽也就算了。
小宮女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訴了她,恐怕永遠不會想到,黎諾會因爲她這番話,真的來冷宮尋人了。
可這是關乎自己身世的重要線索,黎諾不得不來。
她走過長着雜草的小徑,往冷宮深處而去,所過之處,不乏瘋瘋癲癲的女人,她們像是沒注意到這個外來者,自娛自樂的玩耍,黎諾也目不斜視,當她們不存在,忍着害怕往裡走。
到了冷宮最裡面的地方,看着一旁爬滿了青苔的宮牆,她忍不住掩住鼻子,這裡到處瀰漫着腐朽的味道,讓人的心跟着泛起冰涼。
黎諾想,如果一個人真的在這裡待了二十多年,她是怎麼活得下去的?
推開破舊的殿門,面前便揚起一層灰塵,黎諾一時不防,被嗆得咳了兩聲,隨之,便聽見屋裡發出了一聲響動,然後就恢復了平靜。
被那聲音驚得打了個哆嗦,黎諾還是咬着牙進了殿門,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擺設,地上積了許多灰,一副常年未曾打掃的樣子,也不像是有人待在裡面。
黎諾皺起眉頭,既然沒人,那她剛纔聽見的聲響,又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不甘心的又巡視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任何人的存在。
黎諾心下失望,卻也只得往外走去,那個宮女恐怕是不在了,她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正要出了殿門,黎諾眼角的餘光突然瞄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定了定神,往這殿內唯一的大牀走去。
到了近處,她用手拍了拍牀板,“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自然是沒人應答的,黎諾卻不氣餒,又道,“你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她的聲音肅厲,很是威儀,讓人一聽便心驚膽戰。
而就在這時,一個瘦弱的身影顫顫巍巍地從牀下爬了出來,口中還叫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啊!”
這人一身的宮裝,卻是許多年前的款式,到處都破損的厲害,看起來十分寒酸。
而且她邊說話邊抱着頭,一副害怕到了極點的樣子,讓黎諾的心也跟着沉重起來。
她蹲下身子,柔聲道,“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問你一點事情,我不會傷害你的。”
黎諾本以爲這人會慢慢安靜下來,可她卻像是聽不見她說話一樣,求饒的聲音低了下去,自顧自的嘟囔着什麼。
咬了咬牙,黎諾接着道,“你是不是容嬪的貼身宮女?月兒?”
她這話一問出口,面前的人一下子擡起了頭,一雙渾濁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髒兮兮的臉上不停抽動着,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在回憶着什麼。
黎諾心中鬆了口氣,看來那個小宮女的消息沒錯,當年容嬪的貼身宮女的確叫月兒,也就是眼前這人的名字,她纔會有這種反應。
“娘娘,奴婢明明叫月牙,娘娘什麼時候給奴婢改了名字了?”
不過黎諾沒想到的是,眼前人看着自己,突然流着淚說起話來,倒把她嚇了一跳。
沒等她開口,叫月牙的宮女又哭着道,“謝娘娘改名,奴婢以後就叫月兒了,娘娘,奴婢好想你啊!奴婢天天都盼着見到你,娘娘,你終於回來了。”
黎諾沒想到這人竟然把自己錯認成了容嬪,她可以確定,這個月牙,可能已經瘋了。
可月牙是自己身世唯一的線索,黎諾自然不能放棄,她笑着和月牙搭話,“好,月兒,我問你,你有多久沒見到我了?你爲什麼不在我身邊伺候呢?”
月牙迷茫地擡頭,哭出兩行眼淚的臉看起來很是滑稽,就這麼看着黎諾,就像是聽不懂一樣,黎諾等了半天,她也不說話。
黎諾蹲的有些腿麻了,忍不住站起身來,這時,月牙突然扒住她的裙角,聲音中帶着驚慌,“娘娘快跑,有人要害你,娘娘快跑啊!”
黎諾僵住身體,愣愣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說完這話,月牙又不理她了,而是從地上爬起來四處轉悠,嘴裡叫着,“公主,你在哪兒啊?奴婢這裡有麥芽糖,公主,你快出來呀!”
叫着叫着,月牙又哭了起來,很是傷心的樣子,“我的公主啊,月牙沒能保護好你,娘娘,是月牙對不起你,月牙沒能讓皇上救你,月牙對不起你啊,娘娘。”
她一會公主一會娘娘的,若是一般人,見她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哪還能注意到她說的是什麼,可黎諾想起那黑衣人的話,心裡升起的涼意竟慢慢散到全身,明明是大熱天,她卻如墜冰窖,冷的牙齒打顫。
“這下子,你應該相信我了吧?”
陰冷低沉的聲音響起,讓黎諾一下子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遠離那聲音出現的方向。
定睛一看,竟是幾天前在桃花園遇上的那個黑衣人,他依然是那副奇怪的裝扮,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眼中深邃似海,沒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