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方纔明明聽見有人驚呼,雨兒又喊了一聲,沒人迴應,她才折身回了院子裡。
東側牆邊假山後,一個穿着淡粉色儒衣的丫頭露了頭。
見雨兒走開,她踮着腳走出來,身後一條蛇蛇身血肉模糊,從中間斷開,而她鞋上兩邊染了血跡,竟是一腳把蛇踩成兩半。
兩日前在主院侍奉的幾個丫鬟全都以程夢溪近旁人少爲由被管家給分到東邊院落了,不過一件小事,可她今日發現護衛們總在主院附近出沒,便偷偷的潛了過來。
那個小丫頭聽見她驚呼,她也聽見屋裡有男子喊話,主院裡除了王爺怎麼會有別的男人?這個小丫頭又是誰?
她思索着,趁沒人發現,很快走遠。
臥房裡,用過午膳寧雲筱也精神了不少,披了外罩在地龍上讀話本子。
或許是黎翊炎臉上表情扭曲的太明顯,標註了“離我遠點”的字樣,小狗一個勁兒的在寧雲筱身邊打轉,儘管有幾次要往他這邊來,但一呵斥就折了回去,讓他安心了不少。
上次被舔了一下手,他可不想再被舔。
心突突跳不說,還平白添了話料給寧雲筱看,有損…有損他的威嚴!
寧雲筱可不知道黎翊炎的想法,若知道定要再樂上一通。
“冰塊兒臉,一生氣臉就和冰似的炸裂了,唯我獨尊,不被尊稱臉要炸,肚量小,被人說幾句還要炸。”她突然說道,目光從書上移到黎翊炎臉上。
黎翊炎才念及到不要有損威嚴,一聽這話順着就接過來了。
“我冰塊兒臉?”見到小狗都一臉的扭曲,這還不叫表情豐富?
“唯我獨尊?”我都快把你供起來了,還獨尊呢!
“肚量小?”你說我的次數還少嗎,我又何時發怒了?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反駁。
小狗聞聲坐在一旁看着他,旋即汪了一聲,大概是把他的威嚴吃掉了。
寧雲筱用書當着臉,只露出眼睛,“這話本里的男主人公就這樣。”
黎翊炎語塞,只得應道,“這人有病。”
寧雲筱彎着眼睛笑了笑,她想說你以前也這樣來着,不過怕說了他炸毛。
她翻了話本繼續看,看完了又和黎翊炎講劇情。
黎翊炎哪裡愛聽,又念着寧雲筱的身體,總算是捱到了申時初到,摸了摸她的額頭,沉下臉,“又發熱了。”
說完立刻就催她,“上榻休息,讓碧浣過來探脈。”
從小到大,慢慢積攢的帝王家的威嚴這時候顯露無疑。
寧雲筱抿了抿脣,扔了書就在他的攙扶下上了牀榻,就是不困,她也得躺着。
而且她知道黎翊炎是關心她。
之後碧浣過來給她鍼灸了半個時辰,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怎麼樣?”黎翊炎給寧雲筱蓋嚴了被子,問道。
碧浣拔了銀針,整理着藥箱,“七日風以七日內見生死得名,現在才第三天,側妃的病情雖然有所好轉,可仍然不敢輕心。”
黎翊炎不語,臉色也不好。
碧浣瞧見不敢打擾,便施禮退了出去。
那邊門關上,這邊黎翊炎脫了靴子上了牀榻。
寧雲筱的病一日沒好利落,他一日放心不下,幸好和赫連淺早有書信往來,不必急着趕往飛龍國。
在牀榻裡側躺下,黎翊炎抱住了寧雲筱,看着她闔上的雙眼,濃密捲曲的睫毛像小蒲扇,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
他習武多年,上過戰場,手握刀劍的頻率比使用筷子還頻繁,指肚和手掌上都有繭子,對觸碰睫毛的感知並不明顯,只有細微一點,像蝴蝶的觸角。
收回手,黎翊炎湊近了寧雲筱的眼睛,吻了上去。
這次的感知清明多了,酥酥麻麻的,就和…
他想不出合適的詞語形容這種感覺,又親了一下重溫,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寧雲筱的睡眠淺,他怕把她弄醒,纔要退開,脖子卻被她環了住。
睜眼,擡頭,寧雲筱照着黎翊炎的脣吻了上去,在他發愣的這空檔輕而易舉的撬開了他的牙關,小舌偷偷的滑了進去。
黎翊炎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懵住了。
待反應過來,寧雲筱已經要退開了。
活生生的機會擺在眼前,要讓它跑了黎翊炎就不是黎翊炎了。
他扣住她的後腦,用力的親吻回去,瞬間奪了主動權回來,捲住她的小舌。
欲|火就這樣席捲而來,一發不可收拾,就連室內的溫度都上升了好幾度。
直到寧雲筱推了推他,往後躲,口中溢出模糊不清嚶嚀聲,黎翊炎纔算是從慾望中拽回了幾分理智,發現自己把寧雲筱的衣服都脫了下去,繃帶裸露在空氣之中,映入眼簾。
黎翊炎心中懊惱,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動不動,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反觀寧雲筱也是臉色酡紅,她就想親一下,可沒想鬧這麼大,有炙熱堅硬的東西抵在了她的大腿上,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是什麼。
她不敢亂動,怕勾了黎翊炎的邪火出來。
不過饒是如此,黎翊炎的慾望也沒能消退,反而愈演愈烈,額頭、脖頸都出了汗,粗喘着,明顯忍的很辛苦。
“我去洗個澡,你早些休息。”最後黎翊炎起身下了牀榻,連一眼都沒看寧雲筱,靴子也沒穿,急匆匆的出了臥房。
寧雲筱鬆了口氣之餘又擔心黎翊炎,出了汗出去被風吹不說,他要是想降火不用涼水洗澡是不行了,就怕他感冒了,也反反覆覆的發燒。
她坐起來把裡衣穿好,又掀了紗帳透氣。
在地龍上趴着的小狗聞聲跑過來,眼巴巴的看着她。
“想上來?”寧雲筱笑了笑,彎下腰,拎着小狗後脖頸的皮把它拎了起來,在枕邊放下,動作太大牽扯了傷口,疼的她齜牙咧嘴。
小狗嗚咽一聲就在枕邊蜷縮着趴了下去,寧雲筱摸摸她的腦袋,等了大概能有大半個時辰也不見黎翊炎回來,終於來了倦意,蓋了被子假寐,很快就沉沉的睡過去。
外面太陽也很快爬下山,月亮在另一邊升起。
柔和的月光灑進臥房裡,黎翊炎總算是冷靜下來回來了。
洗了冷水澡,汗毛都是豎着的,他纔要上榻,卻瞧見棉被裡鼓着的包動了動。
黎翊炎感覺眼皮跳了跳,伸手按了按這個包。
“嗚嗷。”小狗在裡面叫了一聲。
黎翊炎頓時往後退了兩步不止,這狗怎麼還上來了!
他心中犯難,讓他和狗睡一張牀是絕對不可能的。
低頭看了眼正在被窩裡轉磨磨的小狗,他脫了裡衣,掀了被子一角。
“汪!”小狗精神抖擻的叫了一句。
黎翊炎忙用衣服包住它,然後拽着袖子一兜,將小狗放在了地龍上。
然後才上了牀榻,輕輕的摟着寧雲筱入眠。
一夜無話。
這一睡就睡到第二日辰時,寧雲筱睜眼就覺得今天照昨天好了不少,不過這隻侷限於腦子,身體不止肌肉過勞,還內傷外傷一齊襲來,後遺症體現的淋漓盡致,全身上下都痠疼痠疼的,她連一下都不想動。
在屋裡候着的還是雨兒,寧雲筱坐在牀榻邊,耷拉着雙腿,透過紗帳可以看見繡架上緊着的絲綢上已經繡了一大片的梅花枝椏,稀稀落落的梅花瓣細看卻是錯落有致。
“你是和誰學的刺繡?”寧雲筱問道。
雨兒聞聲回頭,立刻小跑過來掀開紗帳獻寶,“孃親教我的,我繡出來,給姐姐做衣裙穿。”
寧雲筱愣了愣,“給我?”
“恩,以後姐姐的衣服都拿來我繡。”雨兒點頭,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過我繡的不好。”
“可貴的是有心,更何況你的功底很好。”寧雲筱搖頭說,到底有多好她是不知道了,總歸她自己連個花瓣都繡不出來。
話音落,肚子就咕嚕叫了一聲。
雨兒呀了一聲,“姐姐餓了吧?!我去叫碧浣姐姐,方纔出去說很快就回來的。”
說完就往外跑去,有了昨天黎翊炎那一呵斥,她門開的縫小,關的也快。
今日的太陽很大,天上的雲彩也少,院中的池水也已經有了解凍的痕跡,看樣子再過不久早春就要來了。
“碧浣姐姐?”雨兒在院子裡喊了一聲,沒回應。
她順着石板路走到院外,側頭一看就瞧見碧浣在假山旁站着,才走過去,就有一條蛇扔到了身前。
“啊!”雨兒驚呼一聲,急忙往後退。
“別怕,死了的。”碧浣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季護衛,如何?”
“看腳印是被人一腳踩死的。”季風從假山後走出來,淡淡道,“女人。”
碧浣一驚,“府中果然是出了奸細,這如何是好?”
不遠處伴當快步跑了過來,急問道,“真是出了細作嗎?”
他身後去通知他的青竹也站定,微微氣喘,爲了找伴當,她把整個王府都跑遍了。
季風點頭,“蛇是昨日死的,恐怕消息已經傳進宮中了。”
伴當咬牙,憤恨的說,“先把奸細找出來,打死扔出府。”
碧浣猶豫,“這不好吧?哪個官員府上黎瀚宇沒安插人,咱們直接把人打死……”
就是打黎瀚宇的臉,折他的威信。
身居高位的官員都不敢幹的事,做了等於挑釁。
“王爺也定是這個意思。”伴當說,看了眼死蛇,“奸細肯定也不止這一個,全查,有確鑿證據的打死,有嫌疑的趕出府。”
季風流露出詫異的眼神,先前聽哥哥說伴當得王爺重用,沒想到已經到了連這種決斷都敢下的地步。
而碧浣和青竹卻不知道,“還是稟告王爺吧。”
話音才落,黎翊炎的聲音就在後面響起,“就這麼辦。”
四人聞聲回頭,立刻轉了身子施禮,“見過王爺。”
黎翊炎嗯了一聲,道,“這事你看着辦,盯緊了黎瀚宇,別他都出了宮,你還沒接到消息。”
知道黎瀚宇在吩咐自己,伴當立刻應是,“王爺放心。”
黎翊炎不多言語,着急去看寧雲筱的傷勢,負手走進了院子裡。
季風、伴當各自退下。
碧浣、青竹也往廚房那邊走,準備膳食和湯藥。
而雨兒則是呆愣在原地。
王爺…
什麼王爺?
剛剛那個人若是王爺,那姐姐不就是王妃?
天啊。
救命恩人竟然是王妃,她竟然管王妃叫姐姐了!
這不是僭越嗎?
大不敬!
如果治罪,要殺頭的!
雨兒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