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貳拾)

“今朝, 你該找個人去好好愛一場,纔會不枉此生。”

今朝望着他脣角的微笑,眼中的滿足, 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找個人愛, 活着就要去愛人嗎?但是, 愛上一個人好像也不錯。

璀璨的陽光灑滿了錦繡江山, 也驅散了神廟中一夜的寒冷, 立夏甩甩尾巴微笑的站在結界中,張開雙手迎接着屬於他的最後一日。金色的陽光撒進金色的瞳孔,泛出聖潔的亮金色, 用最純正的耀金之瞳,向多年不見的天后姐姐發出最後的思念。

姐姐, 對不起。再次讓你失望了。

空曠的空地上只有他一人獨立, 今朝不知在何時早已離去, 結界外的巨石上留下一把白色摺扇,玲瓏的相思不停的叮咚作響。

悠遠的山谷中傳來一聲巨響, “時辰已到,壓祭品上神臺。”

神臺。

立夏被關在籠子裡擡上來的時候,臺上、臺下已經人滿爲患。畢竟這是幾十年一遇的祭天大典,意味着一位新王的誕生,所以離國上下能來的幾乎都來了。

主位上莊嚴的坐着的是現任的離王, 他有一雙和草燈相似的茶色雙眸, 卻比草燈的要冷漠萬分, 雖然他笑的極其慈祥, 立夏卻看着心低發涼。

王座的右邊第一個位置是空的, 第二個位子坐的是三殿下鳳衣,看見這個總是爽朗笑着, 見人就調戲的少年,此刻失去了以往的燦爛,立夏笑着招招手。鳳衣瞪了立夏一眼,怒氣衝衝的扭過臉去,他真是受不了這個笨傢伙,都要死了還笑的和什麼似的,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啊!

陸陸續續來了好多人,有認識的比如大祭司、軟玉、八大長老,也有沒有見過的,比如各個大臣、貴族。

可是,當大祭司開始念起祭天祈文的時候,草燈卻沒有出現,立夏怔怔的望着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失神。

大祭司唸完繁複的咒文,在籠子的四周灑下聖水時,祭天正式開始。

八大長老虔誠、肅穆的從一個狹長的水晶盒子裡,請出一把長劍,立夏看到那把劍不由的笑了。

滅神劍。

呵呵,好久不見,沒想到兩世,兩次生死,我們皆是如此的有緣。

神劍好像迴應他似的,發出嗡的劍鳴,驚了所有的人。這是神劍第一次在祭臺上沒有飲血而鳴,如何能叫人不驚訝。

立夏望着它輕笑,唉,你嚇到他們了。

神劍中有個輕軟的聲音慢慢的說道,你不該回來的。

呵呵,立夏在心中輕笑,你說這句話豈不是太見外了,我回來的理由和你當年留下的理由並沒有什麼不同,你這樣說真的讓我傷心。

神劍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那個聲音繼續說道,我可以助你離開。

立夏抿脣輕笑,然後呢?從此你就灰飛煙滅?你是不是忘了一點事情?

那個聲音輕輕一嘆,說道,怎麼會忘,我也是你啊……

立夏還要說什麼,突然在看到一步步走上神臺的人時頓住了。

白衣玫瑰,高貴莊重。安靜的茶色深眸,沒有一絲波瀾,所有的一切望到了那雙眼中,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存在過。就像那暗黑的沼澤,接受了一切,也吞噬了一切。

草燈跪倒在地,大祭司把手上的聖水飄飄揚揚的灑了他一身,然後由八大長老一起恭敬的拖着劍盒,虔誠的遞到了他的手上。

草燈面無表情的拿過長劍,籠子外面的守衛已經把籠門打開,鎖神鏈發出叮噹的金屬撞擊聲。立夏笑着半跪在狹小的籠子裡,望着提劍而來的草燈。

他是草燈的獵物,也是這次他登上王位的祭品,立夏很久以前就知道,手刃祭品之祭師就是草燈。所以,他甘願做他的祭品,只爲他一人而已。

草燈心疼的看着立夏被神鎖捆綁的手腳,手腕嫩白的肌膚已經被磨出細小的血絲,腳腕處更是已經被打出了血,凝固在籠子下面的鐵欄杆上。

說好要保護他的,卻讓他關在了這裡,喜他的全部付出,也氣他的坦然接受。

握劍的雙手高高舉起,閃着刺眼亮光的上古神劍發出詭異的淡紫色,全部的未來都寄託在這一拼之內,倘若上天垂憐,那就成全他的愛。

立夏見他舉起了劍,笑着閉上眼睛,等待着那刻入心骨的疼痛百年之後再次降臨。入耳的卻是一聲刺耳撞擊聲,那把神劍不偏不倚的砍在他手上的神鎖上,濺起金色的火星,離開神鎖依舊完好。

所有的人皆是一怔,反應不過來草燈這是要做什麼。立夏也怔住了,不是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而是不明白他因何這麼做。

只有大長老打一開始就提防着草燈會反悔,所以一直不動聲色的站在他的後面,就在草燈示意立夏起來的時候,他重重的再草燈身後一推,草燈一個不穩向前栽去,手中的滅神劍穿透了立夏剛剛站起一條腿的身體。

“夏夏!!”低下的人羣中傳來一聲驚呼,接着就是打鬥的聲響。

立夏呆呆的低頭看着胸口的劍柄,強忍很久的淚噼啪落下,滴在劍上,也滴在握劍的草燈的手上。

若是在剛纔那一擊之前,他死去一點都不委屈。因爲他早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爲愛而死,可是,現在他不想死啊,他的愛剛剛有了迴應,爲什麼……要如此折磨他……

草燈沒有想到大長老會來這麼一下,雖然心裡恨得想要把他剁掉,卻是如此的力不從心。刺進去的劍是不能往出拔了,只要已拔出劍立夏就會立馬死去,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用自己雪白的衣衫試着幫他止血。

直到白衣染紅,那些血依舊沒有止住,立夏紅潤的臉色已經如紙蒼白,脣角卻掛着淺淡的幸福微笑。

他認真的看着草燈,想要把他此刻的溫柔牢牢記在腦子裡,不再有勾心鬥角,權勢之爭,此刻的他們的世界裡只有兩個人,外面的吵雜,兵器交接的撞擊,和他們沒有半點的關係。

“草燈……抱抱我……”

草燈溫柔的把滿身是血的人兒,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彷彿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如春日的白雪般在陽光下化掉。

立夏吃力的回抱住他,脣角不斷的益處淡紅的血液。

“草燈……你……愛……我……嗎?”立夏虛弱的閉上了眼睛,周身發出淡金色的光芒,身形在一點一點的散去,“爲什麼……那天在……神廟……中……你……不……看……我……”

草燈抱着,臉貼在他的發間,淚水浸溼了他的長髮,也浸溼了他的心。他哭的很絕望,對於他的問題卻依舊一聲不答。

立夏在快要消散之前露出了笑容,他的脣輕輕貼在草燈的脣上,脣間是淚的苦澀,心的無助。

化作金色光芒之前他在他脣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的說道:“草燈……我……愛……你……生……生……世……世……”

“夏夏!”

“小夏子!”

最後的最後意識裡,立夏好像看到了落和小珠子他們,還看到了落手中的利刃刺向了草燈,而他並沒有躲過。

他只能用最後的力氣,吼出一聲,不!破碎如散落的星光,無力拼湊,早已散去。

神臺的上空下起了漫天花雨,金色的大波斯菊花瓣如悲傷的眼淚,洶涌而下金色的花瓣淹沒了所有的石階,也掩蓋住了那件失去主人,孤零零和草等一起倒在血泊中的橘色衣衫。曾經它和它們一樣,是明豔的黃色。

草燈倒在地上,望着滿天的金色花雨,倦倦的閉上那雙沉寂到絕望的眼睛。

夏,帶我走吧。這樣,我們就不會再被分開。

多好。

曾經歡天喜地/

以爲就這樣過一輩子/

走過千山萬水/

回去卻已來不及/

曾經惺惺相惜/

以爲一生總有一知己/

不爭朝夕/不棄不離/原來只有我自己/

縱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們的距離/

縱然說過我不在乎/卻又不肯放棄/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

失去你/卻失去/面對孤獨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