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裳結束了五天的船上生活, 因爲藍傾月生病了,傷口化膿高燒不退。
上岸後找到一間醫館,看病的是一位鬍子花白的大爺, 大爺診治完藍傾月的病後, 把離裳一頓狠罵。
“生病受傷之人最忌諱魚類等發物, 你是怎麼照顧人的, 能照顧成這樣!沒本事就不要亂攔事, 就你這麼照顧,活人都被你弄死了!”
離裳乖乖的任由那大爺吹鬍子瞪眼,唾沫星子亂飛, 一句都不敢反抗。因爲確實是他的錯,更何況藍傾月此刻的狀態, 就算不是他的錯, 只要這個大爺能把他治好, 就是被唾沫淹死他都願意。
那白鬍子大爺也不知道是覺得他態度不錯,還是罵累了, 終於停下了怒罵,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潤潤喉嚨。
“咳咳……看在你小子態度不錯的份兒就不多說了。”離裳往往外面的天色,老爺子說了兩個時辰了,再罵下去確實是太多了。
大爺拿起桌上寫好的藥方,遞給離裳。“快點去藥方抓藥, 然後按照上面的步驟熬好, 晾到七分熱的時候給那小子喝下。”
“好。謝謝大夫。”離裳拿着藥方好像得到特赦令似的, 逃也似的奔出醫館。
白鬍子大夫笑眯眯的點點頭, 這孩子品性不錯, 哎呀,好久沒有這麼爽過了, 罵人果然是讓人神清氣爽的事情。
收拾收拾東西,今天就先打烊了,一會兒回去叫老伴今天多做點好吃的,給那兩個孩子補補身子。那個藍衣服的孩子是需要補,但是白衣服的這個也是強弩之末了,雖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卻也憔悴的讓人他這個老人家心疼。
離裳抓好藥,從藥店出來也不知道是不今天的太陽太大,還是踩到了什麼,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門口的石階上。
若不是有個人從那裡經過及時抓住他,只怕臉向下砸在青石路面上會摔得不輕。離裳很快整理好自己剛剛有點虛弱的表情,淡淡站直身子道:“多謝。”
水含笑救他起來也只是順便,對於他的一點都沒有歉意的道歉也不介意,淡淡點頭道:“不客氣。”大步的向前行去。
昨夜據明月樓的探子來報,說在這個小鎮上見到了藍傾月,水含笑幾乎是一宿沒閤眼直奔這邊而來,這個臭書生等找到了一定狠狠教訓一番。
水含笑是沒有覺得這樣奔跑有什麼不妥,卻苦了跟在他後面的君十七,畢竟是自己認的兄弟,總不能就這樣丟下不管了。
唉,活該他心軟倒黴,只好一路餐風露宿的跟着趕路了,只是苦了他的眼睛,這麼多天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唉。”高歌一曲,“人生難得一知己,拼了!”
離裳瞪着炸開的砂鍋,竈臺上灑滿了黑乎乎的藥汁。整個廚房中瀰漫着濃烈的藥味和烤焦的味道。
這已經是他煮的第三次藥,也如願的弄壞了三個煮藥砂鍋,白鬍子大夫在聽到第一次爆炸的時候氣急敗壞的衝了過來,對他好一通教訓。在第二次爆炸的時候,白鬍子大夫全身顫抖的怒瞪他,一臉孺子不可教也。這第三次爆炸後,到現在已經有幾分鐘的時間,不要說人出現了,白鬍子大夫連吼都沒有再吼過。
離裳敢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弄出這些事故的,實在是煮藥的時候等的時間太長,一不小心就給睡着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特別的嗜睡。
唉,無奈嘆口氣,換上新的砂鍋繼續。
等藥到了藍傾月手中的時候已是黃昏,藍傾月抿脣望着碗中黑糊糊的東西,死活不肯往嘴裡喝。
“我不喝。”
“不喝病好不的。”
藍傾月盯着藥碗看了半響,“我寧願明明白白的病死,也不要被莫名其妙的毒死。”
“……”離裳氣的大吼一聲,“藍傾月!!!!”
藍傾月展顏一笑,這一笑居然有三分嫵媚,七分稚氣。在離裳一臉色相中端起碗來,萬分不願意的皺着眉,卻依舊小口小口的吞嚥着。
離裳拍拍自己的臉,他都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一臉的意亂情迷,都怪小月兒啦,沒事對他笑什麼,還笑的那麼的……春-情-蕩-漾?
藍傾月嚥下最後一口,苦澀的藥汁在口腔中蔓延開來,難聞的味道讓他把小臉皺成了一團。
天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難喝的東西,他從小就怕苦,所以一般生了小病他都會偷偷的,不告訴任何人,只爲了不喝藥。
這次本來也不想喝的,可是看到這個總是乾淨如雪的男子,一臉的鍋底灰和手上被燙起的小泡,而他一直很小心的盯着自己,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切,突然之間讓他很難過,不想再讓他失望。
最近已經荒蕪的心,好像突然間又長起了青青的草,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好像早已經相識,有一種屬於家的溫暖感覺。
正想着口中一甜,軟軟的桂花的香甜在口中滑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餵了一塊桂花糕,他最喜歡的味道在口齒間縈繞。
離裳得意的望着他笑,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小碟子裡,放着很多同樣的桂花糕。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是不是不苦了。”
“你怎麼知道?”藍傾月問道,他不喜歡別人把他當傻子耍,自從父母去世之後他就在沒有吃過桂花糕,也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過他喜歡。
“我當然知道。”離裳笑着道:“藥很苦,吃了甜點當然就不苦了。”
“我不是說這個。”藍傾月隱隱有些動氣,這個人是故意耍他嗎?
“那是什麼?”離裳茫然、無辜的望着他,冰雪般清亮的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單純。
“桂花糕。”藍傾月望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自己有點太過分了?
“哦,小月兒你是在說這個啊。”離裳得意的搖搖手中的盤子,“剛剛上來的時候老頭子大夫給的,他說那個藥有點苦,怕你適應不了讓我拿上來給你吃。”說到這裡他緊張的望着藍傾月,眼睛裡有滿滿的擔憂。“難道小月兒你不喜歡吃嗎?”
“我……”藍傾月突然有點想笑,自己緊張了這麼半天,居然是這樣的結果,真是……“我沒有不喜歡。”
“呵呵。”離裳傻傻一笑,“喜歡那就吃點,我有個東西送給你。”說罷,把小碟子放到藍傾月手上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藍傾月笑着搖頭,細細品嚐自己最喜歡的桂花糕,其實和這個土匪頭子在一起好像也不錯。
吱呀,門被推開,藍傾月迅速回頭,進來的不是離裳而是白鬍子大夫。
“少年,起來了呀,老夫過來複診一下,沒有打擾到你吧。”白鬍子大夫笑眯眯的邊說邊往進,雖然他說着怕打擾,可以點都沒有覺得他真的有在乎。
藍傾月笑盈盈的說道:“您老這就客氣了,傾月還沒有謝謝您的桂花糕呢。”
“嗯?少年你搞錯了吧,這可不是老夫的桂花糕。”大夫捻着他花白的長鬚,笑的慈祥。
藍傾月一怔,“離裳說……”說到這裡他就問不下去了,其實不必問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白鬍子大夫也明白了他的話,笑道:“是那個小猴子剛剛來找老夫問,這裡最好的桂花糕是哪一家,說你怕苦一會兒了藥一定要吃的甜點。”說着老者已經診完了脈,“沒什麼大礙了,只要最近不做太激烈的運動,保護好傷口不要撕裂就可以了。”
藍傾月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謝謝大夫。”
白鬍子大夫搖搖頭,轉身的時候,輕輕的嘆息道:“癡兒。”
離裳拿着一大串的面具,叮叮噹噹出現在房間時,藍傾月已經吃完了碟中所有的桂花糕。他看着空空的小碟子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後炫寶似的把所有的面具都鋪在藍傾月的牀上。
“你那這些做什麼?”
“面具啊。”離裳單純的笑着,“小月兒不是你讓我買的嗎?”
藍傾月死活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要這種東西了,直到聽到他說在自己上次離開之前,才突然想起來,爲了支開他隨手點到的面具。
“沒想到你還帶着。”藍傾月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
“小月兒喜歡的我都會帶着,即使沒有帶着也都會找到。”離裳也微微一笑,說的理所當然。
“傻瓜。”
藍傾月抱住離裳,在他的胸前無聲的呢喃,也不知道是說自己,還是說他。
水含笑好不容易找到藍傾月的落腳地方,連口水都沒有喝就趕了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溫馨的沒有半點可容他們插足的空間。
君十七也跟着過來,在看到離裳時低低叫道,“是他。”
“什麼?”水含笑老大不高興的扭臉。
“那個白衣服的啊,就是你今天扶住的那個人。”君十七扯扯水含笑的袖子,用傳音入密說道。
水含笑仔細一看,果然就是白天那個男子,沒有想到他居然就是藍傾月出走的對象,不禁在心中暗想,當時就不該扶住他,摔死了更好!
突然想到什麼時,瞪着君十七,“你怎麼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