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 陰宅,陰森的……地下室。
陰宅的地下室挖的特別的深,從上面走下來, 有一種會走到地獄的感覺, 加上樓梯的牆上沒按燈, 不知下面是不是有電子設備干擾, 什麼樣現代的燈都打不開, 唯一的照明工具是一盞手提式六角宮燈,裡面放着夜明珠,只能照亮身前半米。
提着這樣的燈走在樓梯上, 黑暗中,一點亮, 怎麼看怎麼覺得是往冥界走。
走到最下層, 一隻只大小不一的罈子立滿了整個地下室, 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只有成年男□□頭那麼大, 每隻罈子上都畫着特別的紋路。
“哎!今兒幾號?”龍玉抱着一隻正常大小的半青半紅的罈子,踢了踢雅亦的小腿。
“陰曆九月初九。”雅亦手裡也抱着只半青半紅的罈子,只是被他家親親踢了一下,很假的晃了一下,罈子也跟着晃了下, 半青半紅相交在一起, 而後又分開了, 原來這罈子是透明的, 那半青半紅的液體是一種新酒。
“不對呀!我上個月查酒封時就是九月初九, 怎麼今天還是九月初九啊?”龍玉一臉你別蒙我的表情,讓雅亦心裡發癢。
“親親, 今年是潤九月,所以有兩個九月初九。”雅亦耐心的解釋。
龍玉眨了眨眼,“也就是說,今天是潤重陽?”
“對。”雅亦點頭。
“正好新酒出來了,孩子們又都不在家,咱去祖母那,讓她老人家嚐嚐看!”龍玉打手一揮就決定了。
司辰那小子見天的圍着媳婦轉,在造冊殿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回來過節。
繁夜也是軍部一攤子事,大事要滅人,小事要罵人,幾乎一個月也睡不了兩天好覺,都快在軍部紮根了,更是沒時間回來了。
到是時雨前幾天去參加了什麼夏令營,一羣的十來歲的大孩子,就他一個小不點,龍玉是真不明白,對方是怎麼答應收他的!
所以,孩子們都不在家,這麼個日子,當然是去陪老人了!
雅亦身爲妻奴,自然不可能反駁自家親親的,兩人帶着僅存的兩壇酒前往約翰森主宅。
約翰森主宅,老夫人正底氣十足的罵兒子罵女兒呢,原因無他,這羣混小子壞丫頭,把雙重陽的事給忘了,讓老夫人一下就火大了。
“要是你們大姐在,能忘了這事!你們就是心裡沒我這個娘!”
衆人暗中撇嘴,大姐都死多少年了。
想歸想,可不敢說,哪回提起大姐死去多年的事,老夫人不是把人一頓抽啊!還是無差別的攻擊,一個不落,全打!
他們知道老夫人疼真瑤,但也不明白,當年怎麼就狠得下心,不認她了。
只有龍玉明白,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正因爲疼到骨子裡了,纔對她這麼作賤自己生氣,恐怕當時老夫人比真瑤還要難受,只是,約翰森家的人,強勢慣了,哪怕她們之中有一個低頭,也不會走到那一步,這也是爲什麼老夫人那疼龍玉的原因,不想悲劇在發生。
龍玉到時,衆姨母舅舅已經被老夫人罵頭快垂到地上去了,他一出現,衆人那齊刷刷,閃的不能再閃的目光,讓龍玉想往後退。
這是鬧那樣啊?
“祖母,這是怎麼了?姨母舅舅又招您生氣了?”龍玉一來,老夫人的臉色明顯好了很多。
見狀,不怕死的大舅眼珠一轉,先開口,“喲!小真兒怎麼過來了?今兒又不是什麼大日子。”他原以爲龍玉會說句,不是大日子就不能來啦,擺明龍玉也不記得雙重陽的事,本來這種日子誰記得住啊!
衆人一邊對着大舅翻白眼,心裡一直暗搓搓的等着龍玉開口,看他們孃親大人憋火。
可惜,不能讓他們如意了。
“怎麼就不是大日子了?”龍玉眉一挑,把酒罈放桌上,伸手抱住老夫人,“祖母,重陽節快樂,今年是雙重陽,要雙重快樂!”
老夫人高興的拍拍他的手臂,“乖啦,好乖孫!”轉而又對衆子女嚴厲呵斥,“你們看看!一個一個的!還不如小真兒懂事呢!都白活這麼大歲數了!”
衆人無話,自我安撫,我本來就沒小真兒招人稀罕。
“小真兒這拿來的是什麼?”老夫人見着乖孫心情好上幾分,不理那羣死孩子,注意力轉到龍玉拿來的酒上面。
“這個是新酒,試了幾個方法,最後敲定的。”龍玉叫家僕去取酒具,他打開酒罈上的封泥,“這酒我用的是彼岸花與往生花,加上玉白雪梨上的雪,釀製而成的,也不知味道怎麼樣,就先釀了兩壇試試。”封泥開封,打開酒塞,一股子寒香溢了出來,彷彿一下子到了冬季,大雪紛飛的時節。
衆舅舅姨母一邊嗅着味道,一邊往這邊瞥。
“這酒……”老夫人嗅到酒香,眼睛迷離了下。
“這酒叫回首。”龍玉接過家僕送上的酒具,舀出一小壺,再斟入酒盅中,“這酒可以讓人看到最想看的,也許是真實的,也許是虛幻的,也許是發生過的,也許是從未經歷過的,但,都會是最美好的。”
“最美好的……”老夫人呢喃一聲,眼中有什麼翻起,最終還是忍下了,對着兒女們招手,“行了,都別看了,都過來嚐嚐,這可是小真兒的心意。”
衆人聽到自家孃親開恩,立刻圍了上來,剛想上手,就被龍玉攔住了,“開雅亦手裡的,這一罈,我都是給祖母的。”衆人也習慣了龍玉的差別待遇,都看向雅亦。
雅亦手邊已經有家僕送上酒具,他看也不看衆人,平均的分了二十六杯,杯杯量相同,衆人也不管那些,一個個拿起酒喝了一口,都愣了下,而後把剩下的酒一口悶了下去,酒一入肚,臉上都出現了表情,或喜或悲或是解恨,他們看到的是他們心中最想要的。
龍玉看着他們的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露出一個笑。
老夫人端起酒杯,品了一口,入口冰冷,到喉嚨時已然變成了辛辣,然而到胃裡時又變成了冰寒,彷彿能把人凍透一般,那淡而冷的獨特酒香,卻讓人放下不,最後也是一口喝盡。
眼中浮現出來的是修羅明朗的天,那一雙如目一般的雙日,高聳入雲的藤木,枝條垂下來五顏六色的花,那是她家族的族樹,枋籮!
樹下有一人,那是個男子,一身的鎧甲還末脫下,筆直的站在那時,似是在等她,容貌在修羅中只能算得上平凡,不出採,然而那一雙蜜棕色的杏目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眼,見到她時,臉中帶上了濃濃的笑意。
“我勝了。”
“恭喜。”她笑着道賀。
他目光閃了閃,似是想了很久,纔開口,“今天是重陽節。”
“所以?”她不是明白他要說什麼。
“是我的生日。”他有些侷促不安,“可以送我一件禮物麼?”
“你說吧,只要我給的了的。”她點頭,頭次發現竹馬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也是他叫重陽,怎麼沒想到是重陽出生的,不過他不是一直不過生日的麼?
“能和我成親麼?”他臉紅的說出想要的禮物。
她愣了下,歪着頭說,“或是成親,便是你嫁入我約翰森家。”
他低下頭,小聲的說道,“那我能嫁給你麼?”半點也不見戰場上殺敵的殺伐果斷。
她笑了起來,“重陽,你在害羞什麼?你就那麼喜歡我?”她喜歡他,一直就喜歡,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的,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她的,瞭解到她以爲他們之間不可能,太親密了做不成夫妻,卻沒想到他有這麼青澀的一面。
“喜歡,你有多喜歡我,我就有多喜歡你。”他擡起頭看她,眼神真誠。
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上前拉住他的手,“那麼我們成親。”
“只要我活着,我就愛你。”他許下諾言,親吻她的脣。
“好。”她閉上眼,享受這個吻。
老夫人臉上帶着笑意,閉着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淚,正如重陽說的,只要他活着就愛她,他們在一起整整一百年,她最好的時光都是同他在一起的,最終他戰死,而那時,她的腹中懷着他們的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
修羅沒有來世,卻也有靈魂,那天夜裡,他的魂魄從千里之外飛回了她的身邊。
‘對不起,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不能看着我們的卵誕下,不能看着我們的孩子出生,對不起,我愛你,死也會愛你,好好的活着……’
那夜過後,她披甲上戰場,在戰場下產下了卵,而後又廝殺了二十七年,直到把對方全都剿滅,而她的第一個孩子也在戰場上孵化了,那便是真瑤,孩子了眼睛沒有一個地方像重陽的,就連性格也像透了她。
果然如他希望的那樣,她好好的活着,在他之後娶了八任丈夫,卻沒有一個活的比她長久的,二十七個孩子中,她最疼的是真瑤,最恨的也是這個孩子,而真瑤也如她的父親一般早早的離開了她,留下一個小真兒。
老夫人緩緩的睜開眼,抹去眼角的淚,笑着拍拍龍玉的手,“真是好酒。”
“祖母喜歡就好。”龍玉笑的甜美。
老夫人淡笑不語,他卻是懂了。
往事不堪回首,然而最美的卻也是那年輕的歲月,回首忘去時,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最終品得的味道只有自己知道,卻是最美好的!
你有多喜歡我,我就有多喜歡你。
你不知道的是,你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因爲是你才愛上的人,與家族無關,與利益無關,只是因爲喜歡你……
老夫人側目看着窗外的天,同樣是晴空萬里,她卻覺得少了什麼。
也許是少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