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從此於瀾少年就開始了水深火熱的小丫鬟生活……好吧,那是不可能的←_←!肖宋還沒有兇殘到虐待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包子。她這麼深明大義知書達理的姑娘,怎麼會把於滄溟的錯誤遷怒到於瀾包子身上呢!這種失禮的事情纔不是她會做的呢!

李叔全權負責,將於瀾包子照顧得很好。他還從山下特意去尋了一個身家清白的老夫子教他讀書寫字,餘下時間便開始教他武功基礎。好在於瀾自小生在青霞派,於滄溟一直都有教他武功,雖沒有什麼特別好的天賦,底子卻還算不錯,到底跟得上李叔的教學進度。至於肖宋這個正經師傅……咳咳,只能說,不幸的於瀾包子提前進入了反哺階段。艱苦的環境使人成長成才,肖宋相信在自己的不斷操練下,於瀾少年一定能夠成長爲一個全能型的人才o(╯□╰)o!

……

於瀾十四歲那年,蕭夏三十歲,正式邁入了奔四的隊伍,性子越發地古怪。雖然她的心理年齡已經是一個奔七的老奶奶了——怎麼算都是她賺了握拳!你見過哪一個奔七的老奶奶還像她這般年輕貌美的呢?肖宋姑娘憂傷地摸臉,從來沒有長過皺紋的姑娘真心是傷不起啊~~~

……

雖然說身體的年齡並不算大,但是心理的老齡化似乎已經影響到了她的生理,自二十八歲以後,肖宋的睡眠時間便越發地長,整個人都有些憊懶下去了,除了每天必要的練習刀法之外,其餘時間基本不動,或是吃,或是睡,狀態比第一世可要差了許多。還有一點值得一提的是,自從二十歲之後,她的容貌幾乎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就這麼一直定型着,比起前一世的蕭夏的身體還要年輕了不少。肖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練的這寧心靜神的功法對身體產生了這樣的效果,她沒有辦法用以前的經驗來驗證……魔功跟這套功法是一個屬性的,但是她不知道魔功是不是也會讓她容顏不老,畢竟她附身的封靈姑娘死去的時候還正年輕。至於蕭落鳳師傅……長年喝藥如流水對容貌身體總是有損的,肖宋也不能以她爲對比的標準。

想不通的肖宋就乾脆不再想,隨它去了。倒是偶爾飄過某處時,時常會聽到幾個年紀不算太大的丫鬟僕役們閒來無事嘮嗑談天,邊嗑瓜子邊感嘆此任掌門駐顏有術之類的,肖宋也只是一笑置之。

……

如今已是入秋時節,夏日裡的炎熱已經消散不見,天氣開始變得秋高氣爽,十分舒適。肖宋身子溫度整體都比一般人要低上許多,隱隱已經露了幾分冰肌玉骨的趨勢。冰肌玉骨的肖宋姑娘一點都沒有因此而欣喜,因爲她十分怕熱,夏日裡被太陽一曬,整個人都感覺像是要化掉了……冰做的人實在是傷不起。好在她並不懼冷,即便溫度再低,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感覺。如今這秋日正是一年之中最令人感覺舒爽的季節,肖宋擺在院外桃花樹下納涼休息的躺椅並沒有撤去,每日午後她都會去那裡睡上一覺,睡醒之後練一套刀法,出一身細汗,然後回房沐浴吃飯,生活十分規律。

原本頭頂上大簇大簇錦簇的粉色桃花已經零落成了春泥,被層層疊疊的綠葉所代替,遮住了肖宋頭上的一片青天,也爲她擋去了風吹。肖宋身上蓋着一襲薄薄的毯子,側着身子睡得正好。肖宋的睡相併不像是她的外表一樣的端莊,事實上,她的睡姿十分不好。她的臉陷在軟軟的墊枕之中,玉白的手彎着擱在臉邊,整個人縮成一團,睡相出奇得有些可愛,比起平日裡端着的那副死人臉實在是不要好太多。

不過這樣的姿態並不是誰都能看得到的,即便這不是在她的院中,這塊地方也不是一般僕役可以進來的。有通行權的只有管理她院子的丫鬟、劉嬸、李管家……還有於瀾少年這麼四個人而已。其他人若是私自闖入,肖宋定然不會客氣——她還從來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主。

紫清派那些心不在此的僕役老早便被她清理了出去,剩下的這些個人因爲種種原因選擇留在了派中,肖宋暗地裡叫李管家查探過,都是些清白人,沒什麼大問題。他們或是從小就在紫清派長大的有了感情不願離去,或是因爲害怕外頭的世界容不下他們……總之都有不能離開的理由。也正是因爲不能離開,不想離開,所以他們都挺規矩。兼之有李管家這個權威人士在替肖宋管着,那些人自然也都安分。

是以,有這樣的自信心擺在前頭,當肖宋在夢中都敏感地感受到有人在看着她的時候,她並沒有十分緊張地馬上醒過來。隨着性子又睡了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她纔在滿足之餘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卻見到了呆滯地立在她身邊的於瀾少年。見到她醒過來,於瀾少年甚至還有些侷促,那一瞬間惶恐的表情讓肖宋以爲他是不是見到了什麼詭異的事物?

肖宋挑起一邊眉毛,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臉長得有那麼可怕,所以於瀾少年,你那見鬼的表情可不可以收一收?着實礙眼!“什麼事?”高端大氣氣場全開。

“瀾兒……瀾兒燉了冰糖雪梨給師傅用。”

你早說嘛!睡了那麼久,是有點口渴了←_←!

肖宋長袖一揮,從躺椅上懶洋洋地撐起身子,“唔,呈上來。”

於瀾少年乖乖地打開食盒,取出裡頭的白瓷盅,又一一取出碗與調羹,爲肖宋舀了大半碗雪梨,恭敬地遞到肖宋面前。肖宋接過,舀着調羹喝了兩口,眼睛微微眯起,果然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於瀾少年都十分有做大廚的天賦啊!這麼一個好少年不去掌管廚房,反而用來練武着實是可惜了一點o(╯□╰)o!

“你這麼看着爲師做什麼?”肖宋放下那空了的小碗,不打算再喝下去。於瀾這貨她是再熟悉不過了,這麼笨拙的討好只有一個可能性……這貨有事相求!

她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是打算求爲師什麼?”只用一碗冰糖雪梨就想打發她,少年你實在是太純真了!她哪裡有那麼廉價!怎麼說……也得一盆水晶豬蹄纔可以嘛←_←!不懂師傅心的少年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於瀾猶猶豫豫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肖宋最看不慣他這副死樣子,這副不果斷的個性究竟是怎麼養成的?“有什麼事便直說,若是不想說,那便下去吧。”

“師傅!”於瀾果然是被逼急了,“師傅,瀾兒要說的。”

肖宋用眼神的餘光眄他。

於瀾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口說道:“瀾兒……想求師傅答應瀾兒的一個不情之請。”

肖宋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既然是不情之請,爲師自然是不會答應的。”

“師傅……”少年立即便是一副受了委屈泫淚欲泣的模樣。

肖宋吃軟不吃硬,最受不住這種無聲的哀求,頭痛扶額:“……你先說出來,若是合理的話,爲師再考慮是否答應你。”

於瀾立時便高興了起來,一張受氣包子臉瞬間容光煥發。

肖宋冷冷打擊:“別高興得太早!若是不合理的話,爲師一樣不會同意!”

於瀾:“……”若不是師傅的表情實在是太認真了的話,他真的會懷疑師傅是不是像李叔一樣有着不爲人知的惡趣味啊!

肖宋繃着臉:“說罷。”

於瀾偷覷了一眼肖宋的臉色,慢吞吞地開口說道:“師傅,瀾兒一人在山上有些……寂寞。師傅您可不可以找一個與瀾兒一般大的人來陪我?”

肖宋眉頭一抽:“……寂寞?你說你覺得寂寞?”

於瀾羞答答地點頭。

肖宋眉頭抽得越發厲害:“看來李叔安排的課程太過鬆懈了,你去將李叔叫來,我這便給你重新安排一下時間表。”

於瀾:“……”

少年泫淚欲泣,不言不語,只倔強地盯着她不肯鬆口。

肖宋默了片刻,好吧,她做師傅真的這麼失敗,竟然會讓這徒弟覺得寂寞了。少年的心難道特別敏感孤寂,所以纔會特別害怕孤獨這玩意?原諒年紀一大把的她很久沒有嘗過寂寞的味道了,她都已經習慣寂寞了。“好吧,過兩日爲師便讓李叔從山下選一個家世清白的人上來陪你玩耍。”

“不……”

“還有話說?”

“瀾兒……瀾兒是想說,師傅不必麻煩了!”少年好似懷抱着要英勇就義的心情,驀然跪下,十分快速地開口說道:“師傅,瀾兒已經找到適合的人選,請師傅答應收留他!”

肖宋心裡頓時一個‘咯噔’。早已被丟到旮旯頭的劇情就這麼突然冒出了腦海……算算時間,這貨說的那人不會是傳說中的蕭秋吧?

如果是的話,她到底是該打死他呢還是打死他呢還是打死他呢?!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家世如何?你如何識得他?”

於瀾猶豫一瞬,咬牙說道:“師傅,對不起!瀾兒未經你的同意,擅自下山去了。阿秋是我在山下認識的,師傅,他很可憐,無父無母,我們收留他吧……”

果然是蕭秋啊!

這種想要哭的心情究竟是腫麼一回事?

肖宋頓了片刻,緩緩說道:“紫清派不是慈善之地。”她在說這話之前便一直在呼喚大神,大神畢竟曾經同她說過,等屬於她的劇情開始之時,她便會知道這一回穿越的任務。如今蕭秋已經出現,按理說任務也該出來了……可是大神卻沒有絲毫提示,連她說出這種拒絕讓蕭秋進入紫清派,私自篡改劇情的行爲也沒有得到大神的警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遇到了蕭秋,並且經歷了那些並不美好又無可奈何的回憶,這一切的一切都導致了即便穿越那麼多世,蕭秋註定是留在肖宋心中最重的心結,沒有之一。哪怕明明知道她現在比對方強上許多,對待這麼一個人,她還是剋制不住心裡的不舒服。那種不舒服,大概可以稱之爲遺留自當年的恐懼。

肖宋私心裡希望永遠不要見到蕭秋,礙於大神所謂的任務,她纔不去阻止,可是如今蕭秋已經出現,大神卻沒有一點要冒頭的意思,這就給了肖宋產生了一些想法的空隙……也許,她其實是可以避開蕭秋的。反正大神也沒有說這次的任務一定會跟蕭秋有關的,不是麼?

這不是她的錯!

“師傅……”於瀾繼續哀求。

肖宋擡起下巴,冷冷說道:“你可知他是哪裡人?究竟是什麼身份?若是家世清白,爲師自然不會阻止;可若不然,你還是趁早放棄這樣的想法。紫清派從來不收來歷不明之人,這是規矩。於瀾,你要知道分寸。”

於瀾瞬間便蔫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他叫阿秋……他不太愛說話……師傅,瀾兒這便去問他!”

看着於瀾奔走的身影,肖宋微垂下了眼瞼。於瀾自然不可能知道蕭秋的身份,事實上,這種牽扯到了江湖恩怨的事情發生得太早,也太隱蔽,蕭秋那時還這麼小,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身世……僅憑這一點,蕭秋也是不能夠留下來的。

這就夠了!

她不會去見蕭秋的,這輩子,最好一丁點關係都不要跟蕭秋扯上邊。希望這樣下去就不會像原著一樣,讓那少年因妒生恨,平白害了那些個人命。

肖宋滿心感慨,卻沒有瞧見遠處花叢之中,掩藏在蓬亂長髮之下那雙泛着血絲的剪水燕眸,透過花草重疊的縫隙望着她的側影,眸子裡的情緒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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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宋以爲沒有因,便不會有果,卻不知道這果一早便已經種下了。六年之後,肖宋三十六歲,紫清派一夕之間被全滅,而她失手被擒,武功被廢掉,四肢筋脈被統統震斷,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除了沒有死去之外,她已經同死人無異。肖宋怎麼都沒有想到劇情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轉變,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內,她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

她被那夥人擄走,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整整三日,身心受盡折磨。在遭遇了這些事情之後還能夠繼續活下去純粹是因爲她真的太堅強……不對,是真的太怕死了。不用想她也知道這次的任務算是失敗了,雖然她不知道任務是什麼。但如果真的失敗了的話,這次的死亡便是真正的結束。誰會不怕死?以前即便是知道自己的死亡並非是盡頭,她也願意苟活着,何況如今這樣的窮途末路……

也許她是一定要死的,那也無所謂,反正活了那麼久她也算賺了……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遺憾。可是,總歸是不甘心!至少在死之前,她得知道,究竟是誰會這麼恨她的紫清派,竟然殺得紫清派雞犬不留!滅門!一個人是該對這個地方有多大的恨意,纔會選擇用這樣激烈的手段!

她終於知道了答案。

三天之後,門被打開,光線透了進來。長久沒有見過陽光讓肖宋的眼睛十分不適應這樣的光明,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別開臉去,眯了好一會兒的眼,才漸漸能夠看清。逆着光,一個體態修長的人站在那光圈裡,是個男人。肖宋努力地睜着眼,淚水因着眼睛受了過度的刺激而緩緩地流了下來。她不適地眨眨眼,緩解那份痠痛,低下頭,看到男人踏着錦靴慢慢走到一身狼狽的她的面前,好看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嘖,紫清派掌門人,蕭夏,你可記得我?”

肖宋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十六歲的少年,傾城絕豔,別樣妖嬈。帶着血色的剪水燕眸狠戾不減。

肖宋不懂:“爲什麼?”明明已經被扼殺的因,怎麼還會結出這樣的惡果?

“你不記得我……你自然是不記得我。”他笑,笑容十分妖嬈,握着她的下巴的手指微微收起,疼得肖宋倒吸了一口冷氣,卻無力反抗,少年看着她這副慘淡的模樣,血色的眸子裡滲出一絲又一絲的快意:“你從來不曾識得我……”

“現在讓我來告訴你,你究竟做錯了什麼。”

少年將脣附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就在六年前,你的寶貝徒兒撿了一個乞兒,向你請求收留他……你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說的麼?”少年輕笑,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紫清派從來不收來歷不明之人,這是規矩。我就躲在那裡看着呢,你的話,我可是一字一句全部記在了心裡。”

肖宋眼睛都紅了:“我那時沒有收留你,你可以將報復我。可是紫清派的其他人呢?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做!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對不起你!還有於瀾!他想要收留你,是我拒絕了他!他什麼都沒有做錯,你爲什麼還要殺了他!畜生!你簡直不是人!”

少年只是略微挑起眉頭:“大概是……我喜歡看你悔不當初的模樣。”

肖宋冷冷地看着他:“我確實悔不當初……當初就該殺了你!”

他聞言一愣,繼而‘咯咯’地笑起來,模樣十分妖媚:“我也這般覺得……可是當初的你,可是一眼都不曾瞧過我呢。”他看着她的臉,半晌,慢慢說道:“蕭夏,蕭掌門,你大概不知道,那時的我可是恨死了你的高高在上……這樣高傲的性子,就該用來踩在塵埃裡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