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當初她們住了兩夜的地方。
那裡立了有一座不算矮的無字碑,在森森白骨中冒出了半個碑身。原來他們曾經覺得三間還算寬敞的茅草屋,也只不過是這般模樣。
在那程嶽魂魄被長骨勾走後,這裡的禁制以及陣法也漸漸瓦解。封煦與陶紫快步走上前去,只見墓碑碑身前的累累白骨中埋着一個盆,正是當初大壯送飯的那個盆。
現在這個盆也是滿的,只不過由原來的饃饃和白菜換成了兩件靈寶,並三樣法寶。即便在這幽暗的夜色下,也不能掩蓋它們的光芒。
這是真的?
封煦將這盆從白骨中挖出來,取了一把魔氣森森的長弓,就將其餘四件都遞給了陶紫。
陶紫推辭道:“前輩修爲高出我許多,這般分配有些不妥。”
但封煦卻道:“那老怪是你制住的,這裡面也都是道修所用之物,我一個魔族要來何用?再說,你可知道這弓的價值?”
陶紫知他所言不虛,能讓魔君看得上的武器,最起碼也是相當於靈寶級別的。只是,剩餘的這四件中,可還有一件是靈寶。封煦他,真的不動心麼?
陶紫忍不住蹙眉,如今共同的敵人消失了,這位魔君又會如何處置自己?
封煦原本已經走出二十餘步,沒聽到陶紫跟上來的腳步聲,還以爲發生了什麼。
待他轉過頭來,只見陶紫穿着那件髒污的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裳站在原處,圓溜溜的腦袋低垂,正滿臉糾結的看着盆中的物什。
他無奈的迴轉過來,將盆往陶紫懷裡推了推:“收起來吧。我們去看看出路。”
陶紫應了聲“好”,就連忙跟上。
但是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步子,對封煦道:“前輩,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像是忘記了什麼東西?”
封煦挑眉:“什麼東西?”
陶紫皺眉道:“我仍舊覺得心中不安,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我們在深淵之上見到的那巨劍正是出自這劍冢,可這裡雖然白骨不少,卻沒有多少魔氣、戾氣和煞氣,而那巨劍卻正好相反……”這巨劍的魔氣、戾氣甚至煞氣哪裡來的?
封煦聽完她的話,沉思道:“還有這裡,纔不過萬年,這些骸骨,按理不應該被侵蝕成這般模樣。可按照那程嶽所述,他們在這裡起碼也有萬年之久了,即便不是完整的魂體不可以修煉,但總不會太容易對付。但實際上,他們的神通也不過爾爾。”
話剛出口,他就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那程嶽的魂體確實不堪一擊,但自己也確實是敗給了這種不堪一擊的對手。他忍不住又去打量陶紫,她爲什麼能衝破這裡的壓制?
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陶紫此刻卻不知他的這番思量,贊同的點頭道:“正是。還有萬年前此界可是有修士可以飛昇上界的,那爲什麼這萬年來整個辰華界都沒有再飛昇的修士,這個會不會和這巨劍也有關係?”
封煦一下子鎖住了陶紫的眸子,他沒想到這個女孩子能聯想的這麼深遠,但她的推斷也不無道理。
他哪裡知道,陶紫之前在前馭獸宗看了那半片殘簡,又在之前遇到了那名叫宋瑞澤的修士,她很難不往這處想。只是她還太渺小,而自己更沒有任何證據。
剛纔她那樣問,是疑問,也是試探。她想知道,假如她將自己的推斷和盤托出後,會有人相信麼?
封煦收斂起眼中的異色,緩和道:“所以程家人定然還隱瞞了什麼。”他看一眼陶紫,接着道:“不過,既然事已至此,再糾結也毫無意義。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裡。”
陶紫肅然稱是。
但心中卻覺得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她回首望了一眼白骨中那零星的幾個墓碑,將所有的疑問都掩藏在心間。
二人踩着那皚皚白骨,走到之前爬到的那山坡之上,這回,山的另一面也掀開了它朦朧的面紗。
這裡一連幾座山都是白骨。
二人互相攙扶着,不知道走了幾個月,才終於見到了熟悉的紫色植被。
封煦先從一個低窪之處爬上來,然後將手遞給陶紫,陶紫十分自然的就着他的手臂再爬上來。這種事情,似乎在這一路發生了十來回,但一直到剛纔,陶紫才覺得有些不對。
這位魔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護道修了?
看到熟悉的魔方域景色,她忍不住道:“終於上來了,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因爲見到魔方域的景緻而欣喜。”話甫一出口,她才覺得不對,連忙岔開話題道:“前輩可知這是哪裡?這裡是魔方域吧。”
封煦掩藏嘴邊的笑意,頷首道:“這裡正是那萬魔之淵的最南端。不過距離我們的溯方宮仍有些距離。”
陶紫點頭道:“那是自然,我還記得我們來時的風馳電掣。”說道這裡,她猛地一驚,忍不住打量依然穿着那件髒污袍子的封煦,忍不住道:“前輩,您的修爲……”
封煦愜意的呼了口熟悉的空氣,淡淡道:“好似我這一出來,修爲和神識也恢復了。”
見陶紫臉上浮現出喜色,他施了個清潔術,瞬間二人全身就都煥然一新。
其實在離開那劍冢之後,他的修爲和神識就已經慢慢恢復,要不然他們也不能這般安然無虞的走出這萬魔之淵。
只是,每當看到陶紫一無所知的模樣,他也不想做出任何改變。不過是任憑身上髒一些,路艱難一些。
他不願意正式自己的內心,他覺得這種感覺十分陌生,又另自己十分害怕。
似乎,維持原狀纔是最安全的。
見陶紫雙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封煦祭出一張紫色的軟毯。對陶紫道:“上來吧,這毯子還算柔軟,沿途也可以休整一番。”
陶紫忙不迭的上了軟毯,待坐定之後,才發現這軟毯果然十分柔軟舒適。軟毯自帶了隔絕罡風的能力,只餘下些許柔軟的暖風拂面而來。
陶紫忍不住昏昏欲睡。
封煦取出張略小一些的毯子,笑道:“睡吧。”
陶紫模模糊糊的點點頭,竟真的糊里糊塗的睡去。
半個月後,待二人回到都常城,回到那有高高圍牆的溯方宮,陶紫纔有些如夢如醒。
她的結果也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