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雲海，樹林。
獨孤凡來到了那個懸崖。
我一路跟着他，已經明白了他要做什麼。
“算算時間，天劫差不多該來了。”
獨孤凡站在懸崖邊上，望着面前一望無際的雲海翻騰，徐徐說道。
聲音不喜不悲。
“死劫……我的天命。”
獨孤凡嘆了口氣，微垂的兩手緩緩握緊。
“自古修行一事，講究順天而行。”
“想我獨孤凡，一生順天而修，只爲成仙。到頭來，卻是天生絕命。”
“天命如此，我還順他媽個天命！今日，老子非要逆天而行，看看是你天命壓過我，還是我逆了你這天命！”
獨孤凡說着，怒目圓瞪。
漸漸的，雲海中翻起一片烏雲，其上雷光閃爍。
“來了。”
獨孤凡眼神一凝。
卻見那烏雲自白茫茫一片雲海中緩緩浮出，最終竟是遮天蔽日一般大小，緩緩朝着獨孤凡飄了上來。
“如此巨大的劫雲……似是傳說中的荒古雷火。”
獨孤凡看着那片烏雲，瞳孔一縮，臉上露出幾分苦笑。
許久，緩緩嘆了口氣。
“怕是有些難了。”
獨孤凡輕聲道。
片刻後，那劫雲已經停在了獨孤凡頭頂，其上雷霆遍佈，伴着火光乍起，似是隨時都會有一道雷霆劈下。
獨孤凡看着那懸在頭頂的黑雲，臉色凝重。
先前獨孤凡已在這懸崖上佈置七七四十九道陣法，皆以防禦爲主。
環環相扣，層層疊加，最終形成了一道大陣。
那大陣的防禦之力，饒是我看了都心驚膽戰，自忖怕是三天三夜我都打不碎絲毫。
我倒也沒想到獨孤凡未成仙之時，對陣法造詣便有如此之深。
獨孤凡站在陣法之中，直直看着那劫雲上的雷光，絲毫不避。
而此時，九生府中，小九喂完了驢子，轉身離開時卻在驢槽子裡掃見一塊漆黑的腰牌。
黝黑古樸，卻也不知是何材料，就那麼躺在了驢槽子裡。
“咦？之前倒是沒有見過這東西呢。”
小九嘻嘻笑着，好奇的撿了起來。
其上書有四個大字。
“九天玄女”。
小九拿起腰牌仔細端詳，眼中漸漸泛起迷茫。
身後的洞府門上，隱隱出現一個匾額。
“九生府”。
…………
獨孤凡一身靈力吞吐不定，蓄勢待發，似是已經做好準備。
但我見那劫雲鋪天蓋地一般，將方圓百里已經完全遮蓋，就連天色都如同夜晚一般黑暗。
黑暗中，但見那劫雲上的雷火光芒隱隱，韻着無盡威壓。
“這天劫，獨孤凡怕是抵擋不住。”
我私下裡暗暗揣度。
相傳，有一種天劫，只存在於上古之時，名爲荒古雷火。
此天劫的劫雲要比尋常天劫大上不知幾倍，但更可怕的是，那劫雷之上韻着洪荒地火，威力不知比尋常天劫高出多少。
是以，哪怕是一般的天仙，對這種天劫都是束手無策，何況一個凡階的巔峰。
也因如此，自古以來，這種荒古雷火的天劫從未有人渡劫成功。
有人說，那些渡劫者乃是天生絕命。
而這天劫，便是他們的死劫。
而眼前的天劫，
獨孤凡看着那天劫，嘴角慘笑一下，緊接着似是不服輸一般輕喝一聲，如挑釁那天劫一般。
我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碗口粗細的雷火朝着獨孤凡狠狠劈來。
那雷火劈在陣法上，卻見陣法晃盪了幾下，竟是硬硬承受了下來。
“好厲害的陣法。”
我忍不住多瞧了幾眼那陣法。
然後，卻聽那劫雲又是一聲毀天滅地的巨響，三道雷火同時劈來。
獨孤凡臉色一凝。
那陣法終究還是堅持了下來，不過多了幾道裂痕。
然後，九道碗口粗細的雷火，在黑暗中利劍一般，直直刺向那已經搖搖欲墜的陣法。
眨眼間，已至面前。
在九道雷火面前，那陣法如同擺設一般，應聲而碎。
那九道雷火威力不減，瞬間劈在獨孤凡身上。
獨孤凡費心聚攏的那一身靈力，瞬間崩潰。一時間但見那雷芒吞噬了獨孤凡，光芒刺目。
片刻後，雷芒散去，我見他身上華衣被劈的粉碎，身子踉蹌的退了幾步。
胸口起伏，一聲咳嗽，帶出幾口鮮血。
“我不能死。”
獨孤凡咬着牙撐住身子，擦乾了嘴角血跡。
“我要成仙……”
獨孤凡緩緩擡頭看着天空。
劫雲一頓翻滾，其上雷火聚集，似是在準備着什麼。
下一瞬，但見二十七道雷霆直直劈了下來。
獨孤凡整個身影隱在了雷霆之中。
透過雷霆，我見他面帶慘笑。
毀天滅地的雷聲下，我已聽不見他的笑聲。
雷霆散去，卻見獨孤凡已經站不住了，雙膝跪地撐在那裡。
地上鮮血刺目。
“我還是……”
“成不了仙。”
“天命……咳咳，天命。”
獨孤凡咳嗽着，帶出更多鮮血。
語氣中滿是不甘。
劫雲又聚攏起來，其勢比之前都要大上幾分。
我看獨孤凡如此，心知他怕是挨不住這一道天劫了。
我有心幫忙，但此時我身爲虛幻，別人看不到我，我卻也做不了別的事。
當下，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獨孤凡。
“我，終究逆不了天命。”
獨孤凡嘆息一聲，閉上了眼，如一條狗一樣跪在地上。
三十六道雷火齊齊落下。
一時間，天崩地裂一般。
雷鳴之聲毀天滅地。
透過雷光，我隱約看到獨孤凡的身軀破碎在光芒之中。
許久，雷鳴散去。
那獨孤凡所在的土地早已崩塌。
崩塌的土地中，我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神嬰，正趴在地上。
神嬰樣子與獨孤凡一般無二，如同一個縮小了的獨孤凡，此時卻很是狼狽，身上多了不知多少裂縫。
似乎稍微一碰，便會碎掉一般。
天空中的黑雲隱隱翻騰，似在醞釀下一波雷火。
已只剩下神嬰的獨孤凡艱難翻了個身，躺在地上慘笑着，兩眼直直的看向那雷雲。
“罷了……”
獨孤凡嘆了口氣。
我看他眼中一片絕望，還帶着絲絲解脫之意。
而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
這響聲驚天動地一般，比那天劫雷火也不逞多讓。
烏雲籠罩的黑暗中，遠處一座小島上射出雪白的光芒。
獨孤凡躺在地上看着劫雲，苦笑幾分，徐徐閉上了雙眼。
我卻沒管他，只是皺眉打量着那遠處的小島。
我記得……那裡是九生府的方向。
那白色光芒讓我很是熟悉。
天地靈力瘋狂的朝着九生府那裡涌去，竟是如潮水一般。
潮水中間，是一個白衣女子。
“輪迴之力……”
“九生府有變。”
獨孤凡猛然睜眼，語氣中滿是驚異。
潮水中的白衣女子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天劫，緊閉的眸子微張，轉頭朝着這裡遙遙望來。
只一眼，便亂了心神。
白衣女子臉上的平靜不再，只剩下了眸子中的驚慌，一雙俏眼直直盯着已經末路的獨孤凡。
“小九……”
獨孤凡的神嬰瞳孔一縮。
“不，這是……九天玄女。”
“怪不得，怪不得我推演出的一線生機是小九。”
“原來小九竟是九天玄女的第九世……”
獨孤凡語氣中帶着恍然。
卻更是無奈。
他轉頭看向遠處懸在九生府上方的小九，苦澀一笑。
“我天生絕命，你九世成仙……天命，天命。”
獨孤凡喃喃笑道。
遠處身處輪迴之力之中的白衣女子看着獨孤凡，愣在了那裡。
劫雲上，四十五道雷火一齊劈下，末日一般。
獨孤凡閉上了眼。
然而我卻看到，一道不下於劫雷的白芒自九生府直直射來，速度甚至還要快過那劫雷幾分。
然後，一道倩影擋在了獨孤凡身前。
天劫落下。
那白衣與滿天雷光連成一片，唯獨那迎風而起的漆黑長髮黑的耀眼。
腰間，一塊古樸腰牌黝黑髮亮。
“九天玄女”。
許久，雷火散去。
白衣女子跪在地上，背後被雷火劈的血肉模糊，卻忍着疼痛緩緩鬆開了雙臂。
我見她懷裡，獨孤凡安然無恙，卻是瞪着眼盯那女子。
“你爲何救我。”
獨孤凡冷冷說道。
女子慘笑一下，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我天生絕命，這是我的死劫，也是我的天命。”
“你是九天玄女，如今積攢了九世輪迴之力，正待一舉突破至大羅金仙，與四御齊列……”
“你何必妄圖逆命救我，還是速速離去吧。”
獨孤凡眼中一片冰涼，如看着一個陌生人一般。
女子呆在那裡許久。
“我，我是小九啊。”
“凡哥你……”女子張了張嘴，愣在那裡。
獨孤凡笑笑。
“你別騙我了，小九不過是你第九世的輪迴之力而已……”
“你是九天玄女，始終都是九天玄女，一直是，將來也是。”
“你還是離開吧，我們兩個人……各有天命。”
獨孤凡說到這裡，臉上笑意斂去，自顧自嘆了口氣，眼中涌出一片落寞。
“天命，不可違。”
獨孤凡轉過頭，看着那滿天劫雲，低聲喃喃。